秦川眸色漆黑, 如外麵一點一點沉寂下來的夜色。
林瑤的指尖在這時輕輕顫動了下,她其實已經打算向秦川坦白了,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就是這一步,讓秦川又一次受到了傷害,讓他以為:自己從沒打算對他坦白過。
她心中湧起一絲苦澀, 麵上卻還保持著平靜,她看著秦川, 開口說道:“在我奶奶住院的第二天,我從療養院裏回來, 看到房間裏的離婚協議書,就想起來了。”
秦川眸光微動,距離她奶奶住院到現在,已經半月有餘了。他的喉結也滑動了下,目光緊盯著林瑤。
“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都在騙你。”林瑤說到,她的雙手用力攥緊, 指甲似要掐進了掌心裏。即使她在之前想要向秦川坦白了又怎樣,在昨天以前, 她確實沒有想對秦川坦白過。為了讓自己好受點,減少在麵對他時的那一絲愧疚感,她確實一直都在騙他。
秦川在這時朝著她一步一步走近, 他身上氣息冷冽, 每一步都走得極具壓迫性。
林瑤就這樣看著,她能感覺到秦川此刻的憤怒和壓抑, 卻沒有想要向後逃開的意思。她覺得秦川確實應該感到生氣, 畢竟八年前, 她刻意接近他;八年後,她又繼續欺騙他。
所以今晚,不管他要做什麽,質問,報複,發泄,她都願意承受。
然而秦川卻在走到她麵前以後停下腳步,看著她:“所以,就算記起了過去的事情,你還是願意留在我身邊的,是嗎?”
林瑤愣了一下,看著秦川,隻見他的眼中,閃著細細碎碎的光,如深海底下湧動的暗流一般。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又聽秦川說道:“會在看到我被人陷害的新聞以後,立馬飛到北城來找。”他的手,輕輕劃過林瑤的臉頰,然後再也不舍得鬆開。他一直都在擔心,她會在恢複記憶後離開自己,所以即便每日都和她在一起,每夜都抱著她入睡,他的心裏都沒有安全感。可現在他知道了,她不會離開自己,即便是恢複了過去所有的記憶,她還是願意選擇留在自己身邊。
“瑤瑤,你的心裏,是有我的。”
“是嗎?”他看著林瑤問。
如果她的心裏真的一點都沒有他,又怎麽會在看到俞家陷害他的新聞以後立馬來北城找他呢?她應該馬上選擇離開才是,在他沒有察覺的時候,離得遠遠的,讓他再也找不到她才是。
可她沒有這麽做,那是不是就說明,她的心裏還是有他的。也許及不上顧瑾川,但卻有他的一席之地。
眼淚從林瑤的眼眶裏滾落出來,她沒有想到,秦川會這樣說。她以為他會憤怒的質問自己,或像昨天晚上一樣發泄式的親吻著她,可他沒有這麽做。她甚至在他的眼睛裏看不到一絲憤怒,隻有喜悅。在聽到她早已恢複記憶後,他首先想到的是她還願意留在自己身邊。
她再也忍不住,哭著問:“秦川,你為什麽要這個樣子?你為什麽不對我生氣?為什麽不質問我?”她雙眼發紅,眼淚就像控製不住一般的往下掉。
他明明不該是這樣子的,他明明應該是光芒萬丈的,可為什麽要在她麵前這樣卑微。她始終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那天,他即使受了傷,也沒有折去一身驕傲。可現在,他卻為了她,折去了一身傲骨。
不該是這樣的,他應該感到憤怒才對,不管是七年前高中畢業的那個晚上,還是現在,他都應該感到生氣,然後憤怒的質問她罵她才對。可為什麽,他就是沒有這麽做?
明明錯的人就是她啊,明明他才是被傷害的那一個,可為什麽,一切都顛倒過來了?
她的情緒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崩潰過,她的視線早已變得一片模糊,可仍舊看著秦川:“你為什麽要這個樣子?”她又問了一聲。
秦川從沒有見過這樣子的林瑤,他用指腹輕輕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水:“我為什麽要生氣?為什麽要質問你?”他剛想告訴林瑤:他隻要知道,她是願意留在他身邊的就夠了,其他的,他並不在乎。林瑤卻在這時看著他——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為什麽和你在一起的嗎?你明明知道,我是為了什麽才接近你的。”心裏最不願意麵對的事情被揭開,林瑤的心在這一刻狠狠抽痛著,可她明明才是那個施害者,她心痛什麽?該痛的人,應該是秦川才對。
秦川眉心蹙起:“你都知道了?”
林瑤沒有說話,可她此刻的反應和剛才說的話早就已經回答了秦川的這個問題。
秦川看著她:“我媽跟你說的?”他除了在那個晚上,向秦棉說了這件事以外,再也沒有向任何人提過這件事了.所以除了秦棉以外,不會再有其他人告訴林瑤這些事了。
林瑤仍就隻是哭,她並沒有回答秦川的這個問題,可秦川卻在這時忽然想到了什麽,看著林瑤問:“所以那個時候你要跟我離婚,是因為知道了這件事?而不是因為其他的原因?”不是因為顧瑾川...
他突然又想起,昨天的晚宴上,她在顧瑾川出現以後,特意照顧自己情緒的樣子。她明明什麽都記起來了,記起了和顧瑾川的曾經,卻還在他出現後,照顧自己的情緒。他內心湧動著的情緒越發厲害,唇角在這一刻微微向上揚起,眼中閃著明亮。
他所有的情緒都落在林瑤的眼中,林瑤的心裏更加難受了,她哽咽著:“秦川,你為什麽這麽傻?”眼淚再次從她眼眶裏滾落:“你明明什麽都知道了,為什麽還要留在我身邊,對我這麽好?”
“你這樣子,讓我怎麽麵對你?”她又看著秦川問,而那滴冰涼的淚水,再次被秦川用手輕輕拭去,他的目光落在林瑤臉上,輕聲叫著她:“瑤瑤。”
“你知道七年前的那個晚上,我都想了些什麽嗎?”他看著林瑤問。
林瑤沒有說話,秦川似乎也不打算等她回答,在話落以後繼續道:“那個晚上,我想了很多。我想要離開你,想要退出你的世界,離你遠遠的,再也不要見到你。我甚至還想要報複你。”他頓了頓,目光仍舊緊盯著林瑤,卻十分柔和:“但我做不到。”話落,他就自嘲的笑了笑。然後他又看著林瑤:“離開你,對我來說也很難。我隻要一想到,以後再也看不到你,我就覺得我的人生好像一點意義也沒有。”
林瑤聽著秦川的話,眼淚仍舊從眼眶裏不斷的掉落,但都被秦川用手輕輕拭去了。
“我就這樣想了一夜,後來你發我信息,我也試著想要不理你,想要看看,沒有你的世界,我能不能繼續走下去。”
“可我後來發現,我根本就做不到。”
“那4小時25分鍾的時間,對我來說簡直就是煎熬。窗外的天明明就很亮了,可我覺得我的世界還是一片黑暗。”
“所以我最後還是決定留在你的身邊。既然離開對我來說也很痛苦,那我為什麽不選擇一種讓我開心一點的方式呢?這樣一來,我至少還能擁有你。”
林瑤此刻已經說不出話來,她隻是看著秦川,任憑眼淚不停的往下流。
“所以,不要再離開我了,好嗎?”秦川又在這時看著她說到,“就這樣留在我的身邊,和我走完這一輩子,好嗎?”
林瑤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秦川,如果他在剛才罵她,質問她,她的心裏也許會好受些。可他現在這個樣子,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
她如何配的上,這麽好的一個秦川?如何配得上,他的這一番深情?
她的沉默,讓秦川開始感到不安,他害怕她又要離開她。“瑤瑤,我不在乎你是因為什麽原因接近我的,我隻要你留在我的身邊就好了。所以,不要再離開我了好嗎?”他又看著林瑤說了一遍。
“秦川。”林瑤在這時終於開口,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她的神情,像極了她在出事前,來A城找自己的那次。
秦川怕她拒絕,怕她又要像那天晚上一樣,對他說:【秦川,我們離婚吧。】所以在她開口說下一句話前,又連忙道:“如果你真的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我,那就留在我的身邊,用一輩子的時間來想,該怎麽麵對我?”他目光深深,卻又透著一絲不可查覺的恐慌。如果這樣,林瑤都不願意留下來的話,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好在林瑤在這時點了下頭,她的喉嚨口早已是一片苦澀,她沒有想要離開,但確實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所以她願意聽秦川的,留在他的身邊,用一輩子時間去想,該怎麽麵對他。
秦川的睫毛在這時輕輕顫動了下,他有些不敢相信的林瑤,但很快,他的臉上就揚起了笑容,他再也控製不住的,將林瑤抱在自己懷裏。
她沒有想要離開,沒有拒絕自己;
她願意留在自己的身邊,陪著自己走完這一輩子。
這對他來說,已經足以。
林瑤靠在秦川的胸膛上,她在這時對著秦川說了三個字:“對不起。”這句話,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該說了。
秦川卻抱著她:“瑤瑤,不要對我說這句話。我不想聽。”
對不起這三個字,它表現出的,隻是林瑤對他的歉意,可他不想要這些。
他不想要林瑤的歉意,他隻想要——
“我想要你的喜歡,我想要你。”
【想要你的對得起】隻是這句話,秦川壓在了心裏,他並沒有說出來。事到如今,林瑤對不對的起他不重要了,隻要她留在他的身邊,就足夠了。
林瑤沒有說話,隻是靠在秦川的懷裏,任由他抱著自己。
夜一點點加深,月光傾瀉在地麵上,這一天的秦川和林瑤兩個人,再也沒有了對彼此隱瞞這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