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瑤看著秦棉, 隻覺得有著一種強烈的熟悉感,卻又什麽都記不起來。

田慧在這時走了過來,她先是看著林瑤說道:“瑤瑤回來了。”接著又把目光對向沙發上的秦棉:“太太她今天剛好有空, 就過來看一下。”

她話音剛落,秦棉就看著林瑤說道:“我是特意來找你的,我有事情要問你。”她在今天早上得到消息, 秦川和林瑤因為林老太太生病住院的事情,在昨天已經趕回了江城, 而秦川的爺爺在昨天晚上來找過秦川。

林瑤聽到她的話,走到她麵前坐了下來。“媽。”雖然有些不太習慣, 可林瑤還是看著她叫到,“您有什麽事就問吧。”

秦棉看著她:“阿川的爺爺,昨天是不是來過這裏了?”

“嗯。”林瑤點下頭。

“他跟阿川說了什麽?”秦棉問。

“我不知道。”林瑤回答到。

“你不知道?”秦棉眉心微皺,像是有些不敢相信林瑤的話一般。

然而林瑤目光坦然,並不像是在故意瞞著她。

秦棉麵色不悅,看著林瑤問:“你沒有問阿川嗎?”

林瑤搖了搖頭,秦棉的情緒在這時變得有些激動:“林瑤, 你作為阿川的妻子,可不可以多關心一下他?他爺爺來找他這麽大的事情, 你就不可以問上幾句的嗎?”秦棉看著她說到。

林瑤沒應聲,一旁的田慧在這時看著秦棉說道:“太太,您先別激動, 瑤瑤她什麽都不記得了。”

秦棉沒理她, 隻是看著林瑤。一個多月前,她也是像現在這樣坐在林瑤的麵前。希望她可以勸說秦川, 讓他回公司繼承江耀集團。她知道秦川對她和他爸爸兩個人有心結, 他們說的話他根本就不會去聽。但林瑤不一樣, 隻要是她說的話,秦川都會聽的。如果是她開口,讓他回公司的話,秦川一定答應她的。可是那一天,林瑤卻拒絕了她,她對自己說的話,秦棉到現在都還記得,反倒是她,在經曆一場車禍以後,什麽都忘記了。

秦棉其實並不相信她真的會忘記過去的一切,因為那一天,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了林瑤,而林瑤當時的神情,她到現在也清楚的記得。她看著林瑤,目光犀利:“我不管你是真的忘記過去的一切了,還是假的忘記,我還是那句話,希望你能好好勸勸秦川,讓他不要再和他爺爺...”秦棉稍稍停頓了下,臉上神色也變得有些不大自然,“還有我和他爸爸慪氣了,讓他盡快回公司,接手江耀集團的事務。”

“除了你以外,他誰的話都不會聽。”這也是當初,秦棉不得不答應秦川和林瑤結婚的原因,一是因為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二來,是認識了林瑤以後的秦川,確實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如果林瑤的心,也能全在秦川一個人的身上,也能站在他的立場,為他好好考慮,那就更好了。秦棉在說完這句話以後,就站起身離開了。

林瑤仍舊坐在原地,剛才秦棉對她說的那些話,讓她心裏的那種熟悉感愈發強烈,可是她又什麽都想不起來,隻是覺得這些話很熟悉,並且還有一種不安的感覺,開始在她心裏蔓延。

田慧在這時看著她:“瑤瑤,剛才太太跟你說的話,你不要往心裏去。她也是因為關心阿川,才會這個樣子的。”

林瑤聽到她的聲音,回過神來,她看著田慧說道:“我知道的,慧姨,我沒有往心裏去,你放心。”

田慧聞言,這才放心的點了下頭。

林瑤卻在這時又看著她說道:“慧姨,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訴秦川。”

田慧愣了一下,看著林瑤有些不太明白:“為什麽?”

“我不想讓他擔心。”林瑤說到,“他現在在外麵拍戲,我不想因為我的事情影響到他的工作。”

“我知道了。”田慧應聲說到,她隨即又看著林瑤問:“對了,你今天晚上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林瑤並沒有什麽胃口,又不想讓田慧擔心所以隻是道:“隨便什麽都可以,您看著做吧。”

“好。”田慧應了一聲,接著便轉身走進了廚房裏。

夜幕漸漸降臨,林瑤在吃過晚飯以後就回到了房間裏,她的思緒無比混亂,姚寧和姚修遠的話已經讓她接受不了,而秦棉的話,更是讓她莫名有著一種恐慌感。這種感覺,就像是從心底裏蔓延出來,然後一點一點滲透進她身體的每一個細胞裏,讓她連呼吸都開始變得顫抖起來。

手機鈴聲在這時響了起來,是秦川給她打來的視頻電話。林瑤調整了下自己的情緒,然後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很快就出現了秦川的臉龐,他應該是剛拍好戲,此刻還是劇裏的造型。大背頭,大戴著一副金邊眼鏡。他一看到林瑤,就立刻問:“晚飯吃了嗎?”

“嗯。”林瑤應了一聲,看著秦川,努力擠出一絲微笑,讓自己的神色看起來自然些:“你呢?”

“還沒,剛準備吃。”秦川回答到。

“怎麽現在才吃啊?”林瑤有些詫異,看著秦川問,“都快七點了。”

“下午有一場戲,拍了幾遍才過,耽誤了一點時間。”秦川說到。

“那現在可以回酒店休息了嗎?”林瑤問,他見秦川眉心透著一絲疲憊,有些擔心。

“還不行。”秦川說道:“今天晚上,要把昨天的幾場夜戲都補拍掉。”

林瑤聞言,睫毛輕顫了一下。想起昨天秦川在接到電話以後,就陪她一起趕回江城,今天又一早趕往機場,現在又要通宵拍攝昨天的戲份,林瑤心裏隻覺得有些愧疚,她看著秦川說道:“對不起,如果不是為了陪我回來,你也不用這麽辛苦。”

秦川目光微微收緊,看著林瑤說道:“和你無關,昨天晚上因為下雨的關係,這幾場夜戲本來就沒有拍攝。”

“所以你不用覺得愧疚。”

林瑤聽他這麽說,心裏這才好受了一些。

秦川在這時又看著她問:“你今天去療養院看你媽媽,有沒有被發現什麽?”

他話落,林瑤目光微微顫動了下,她又想起了今天在療養院裏,她的媽媽跟她說的那些話。她嘴巴微微蠕動了下,想問問秦川知不知道她和他哥哥的那些事情,但還沒有開口,她就把這些話硬生生咽了回去,然後看著秦川搖了搖頭,說道:“沒有,我舅舅他有事,所以我隻待了一會就走了,她沒有發現什麽。”她想,秦川應該是不知道的,如果他知道,又怎麽還會和她在一起?

然而秦川在這時看著她叫了一聲:“林瑤。”

知道自己剛才的反應引起了秦川的懷疑,林瑤連忙道:“我真的沒有騙你,我隻是看到我媽媽現在的樣子有點難受。我隻要一想到她本來可以有很好的人生,但現在隻能呆在療養院裏,就覺得心情很沉重。”她雖說是為了消除秦川的疑慮,才這樣說的,但也是真的為她媽媽的人生感到可惜。

秦川看著她的瞳孔,在屏幕中一點一點失了色,他擔心她又會像過去一樣,覺得她不出生或許就好一些,便看著她叫道:“林瑤,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但你千萬不要覺得,這一切是你的錯。”

林瑤聞言笑了笑,她的目光落在秦川的臉上,忽然就想起他之前的古裝造型,她忍不住看著秦川問道:“秦川,你什麽時候再拍一部古裝戲?”

“我之前看《權謀》,覺得你的古裝扮相好好看。”

秦川看著她,漆黑的眸子上染著一層溫柔的星光:“等以後有合適的劇本,我會拍的。”

林瑤又笑了笑,接著便看著秦川說道:“那你先吃飯吧,我也要洗澡了。”

“好。”秦川應了一聲,“有事情打我電話,千萬不要瞞著我。”

“嗯。”林瑤聞言,應了一聲,她的心情卻有些沉重。她其實也不想瞞著秦川,想把今天的事情都說給他聽,可她一來不想讓秦川擔心,二來,怕秦川會知道她和他哥哥的事情。

她從心底裏認為,秦川應該不會知道這些事情。他之前雖然說過:她和他的哥哥是從小就認識的,可未必會知道其他的事情。更不會想到,她和他哥哥的關係,會讓她的媽媽姚寧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那顧瑾川呢?”

“你放下他了嗎?”

甚至就連她的舅舅也在之前以為,她會和秦川的哥哥走到一起。

這絕對不隻是單單認識的關係了,而秦川肯定是不知道的。如果她開口說了,秦川就會知道這一切。她從心底裏害怕這樣的結果,所以才選擇瞞著他。

她掛掉電話,放下手機,剛站起身準備向著衛生間裏走去,腦海裏卻突然閃過一個可怕的想法:如果,秦川已經知道了呢?

或許他一開始不知道,但是後來,他又知道了呢?

這個想法一從她腦海裏躥出,她的呼吸都開始變得惴惴不安起來。

夜色漸濃,林瑤心中的不安感也愈發強烈,像是要將她吞噬掉一般。她拚命想要抑製自己的情緒,想要從這種糟糕的狀態中走出來,可她越是想要壓下這種恐慌,腦海裏閃過的片段就越是多。從她在醫院裏睜開眼睛醒來到現在,她和秦川所有相處過的片段都在她的腦海裏一一閃過。

他對自己很好,這一點她十分清楚。可他對自己的好中,又似乎帶著一種距離感。每一次她想靠近,他就會避開。從她出院到現在,一直都是這樣。她穿著睡衣去找他,他卻避開了自己的目光;她讓他留在房間裏陪她,他卻在她睡著以後直接離開了;即使他最終妥協和自己同睡在一張**,卻也隔得很遠,在她被噩夢驚醒以後,他雖安慰自己,可當她提出讓他抱著自己的要求時,他卻遲遲沒有這麽做,後來還是她拉過他的手臂,直接鑽進他的懷裏。四目相對,他也沒有像她預料中的那樣吻自己...

他是對自己很好,可他卻沒有像一個丈夫一樣親近自己。他對她,總是保持著一種距離感。難道這一切,真的隻是因為害怕她會不習慣嗎?可她幾次都做好了準備,倒是他一直止步不前。

她又想起了那天晚上他說的話——

【這裏隻是我一個人的房間。】

【你的房間在隔壁。】

雖然他後來給了自己解釋,可那個理由,並不能完全說服她。隻是那個時候,她選擇了去相信而已。

夜色變得越來越沉重,房間裏也安靜的可怕。林瑤站在原地,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緊了自己的衣角,內心的恐懼愈發強烈。如果真的像她猜想的那樣,秦川是在後來知道了這一切,知道了她和他哥哥的關係,那他這段時間來的反應,是不是就可以說得通了。因為介意,所以他才會這個樣子,因為介意,他才會睡到隔壁的房間去。她和他的婚姻,或許早就出問題了,隻是她因為車禍忘了這一切。

她忽然又想起那天晚上,她去隔壁房間找秦川時,他驟然收起的文件,她當時雖然覺得奇怪,可並沒有放在心上。

但是今晚,她心裏突然有一個感覺:這份文件或許與她有關,所以秦川才會害怕被她害怕。

這個念頭剛從她腦海裏閃過,她就立刻轉身,來到了隔壁的房間。

房間的燈關著,田慧的臥室又在一樓,整個二樓都很安靜,除了林瑤的呼吸聲以外,她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音。她打開燈,迎麵而來的光亮並沒有消除她內心的恐懼,反而還讓她的心底滋生出一絲涼意。

她徑直走到書桌旁,卻不見桌上擺放著任何文件,除了幾本書以外,就再也沒有其它東西了。可她並沒有放棄,而是直接打開了底下的抽屜。果然,在書桌底下的第一層抽屜裏,看到了一份文件。

她拿起文件,隻見上麵寫著幾個大字《離婚協議書》,上麵寫著她的名字,簽字日期是她出車禍那天。

她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心因性失憶,多是由患者心理原因造成,但也有可能,會在某天,因為某一件事情而記起一切。這是不久以前,她的父親林仲博專門從外地請來的心理學專家對她和她爸爸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