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爹的狗屁!”
勺勺單手按著小翠爸的脖子, 鉗製住他,他癱倒在地上的樣子,就像一隻瀕死的老狗。
哦不對, 辱狗了。
“讓你長了一張嘴不是讓你到處噴糞的,能不能好好說話, 不能好好說話我把你的牙給你捶下來信不信?”勺勺早就想變成正義的光錘爆這家腦癱的腦殼, 看看裏麵是不是空的。
大概是這威懾有了作用,小翠爸的口氣立馬軟了下來, 聲音中也帶上了些悲戚的乞求:“小翠,你讓她放開我好不好,爸爸腰疼, 我的腰還是你小時候送你去學校的時候摔得你忘記了嗎, 那天也下了大雨,我為了不讓你受傷,把你丟到一邊,然後我的腰就落下了病根,陰天下雨就會疼, 平時我不讓你媽告訴你, 是怕你內疚, 你這個孩子最懂事了是不是?”
他伏在地上,看樣子真的像悔過了一樣。
小翠繞過盛野往前走了一步,小翠爸眼中閃過光亮,看著有點像希翼:“對,小翠,拉我起來, 我的腰真的好痛。”
當那雙幹淨的不沾任何塵灰的粉紅布鞋停在小翠爸跟前時, 說出來的話卻又反手把他推入深淵:“你活該。”
小翠的聲音很輕, 被廉價的粉色衣裙包裹著的身軀仿佛蘊含著巨大的能量,她站在那,腰背挺得很直,絲毫沒有被這狹仄的屋子裏把背脊壓彎,粉色的衣裙也這擋不住她骨子裏的鋒芒。
“你是不是隻記得你當時撈了我一把,卻忘了回家以後讓我跪在大雨裏跪了三個小時?你那天是怎麽罵的來著?我想想,你說的是,那天那麽多人,你不得不救我,連累你腰閃了,果然就是賠錢貨。我淋了三個小時的雨,哭著喊你給我開門,直到別的鄰居看不過去才幫忙砸開門,我發了三天高燒,你沒有讓我去看病,我能活到現在靠我命大,跟你有一毛錢的關係嗎?”
顧寧玖側目看向小翠,卻發現小翠還在笑。
小翠看著被按倒在地上的男人很平靜,就像看一灘爛泥一樣,沒有任何感情。
“爸,我最後再叫你一聲。”小翠頓了頓,“你別再插手我的生活,不然我不會讓你好過。”
十六歲的少女身體裏爆發出驚人的狠厲,就像一隻盯著獵物的狼崽子,讓人毫不懷疑她會一口咬入麵前人的喉管,一點一點的讓他窒息。
莫名的,顧寧玖看了眼把小翠媽扯開後隱在了暗處的周逢秋。
兩個人身上莫名其妙的相似。
變故叢生,被威脅的小翠爸大概起了求生欲,用了生平最大的力氣掀翻了勺勺的鉗製,勺勺想要再補上一拳時,他卻直接扼住了小翠的脖子,麵相老實的男人眼中快要滴出來血:“我生了你,我讓你幹什麽你就要幹什麽,你反了天了是不是,你信不信我弄死你!”
勺勺落後一步,隻能候在一旁等待著時機把小翠救下來。
小翠卻露出了一抹笑,帶著絕望的豔麗,雙眼死死的盯著這個從小就一直虐打著她的父親:“你弄死我啊,你敢嗎?你要是敢的話還用等到今天,董家接親的轎子就在門外,他們今天要是接了一具屍體走,你那十萬塊錢填裏麵都不夠吧。”
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在逼著掐著她脖子的父親動手,就像一隻最普通的飛蛾,卻勇敢的撲到燦爛的火焰中。
死亡和繼續活下去這兩個念頭在她的身體裏拉扯,此消彼長,她親手把自己逼到絕境,才可以做出選擇。
“你是不是真以為我不敢?!”
小翠沒說話,卻閉上了眼睛,行事中有著十足的挑釁。
“我知道,外麵那個跟我媽一樣撒潑打滾的男孩是你的孩子,你出軌以後就開始打我媽,讓我媽以為生不出男孩是她的錯,然後連同那個女人把孩子賣給了我媽,三萬塊錢,我媽去我姥姥家借了一萬五,盛鐵柱,你是不是真的以為你做的那些事情天衣無縫啊。”
院子裏的人逐漸聚攏過來,小翠卻恍然不覺,把親手撕碎了蒙在家裏的遮羞布。
原本還在地上撒潑打滾的小翠媽一愣,連滾帶爬的跑過來,行事間帶著三分的不可置信,聲音尖利的好似可以劃破這雨夜一般:“盛鐵柱!這是真的嗎?!”
小翠爸,哦不盛鐵柱下意識反駁:“你放屁!”
“你跟那女的就在家後麵像兩個畜生一樣交-配,那個時候怎麽不想著避一避人呢?”
小翠現在就仿佛天邊那打雷的雷公,一句句話都直戳盛鐵柱肺管子。
“轟隆!”
雷聲響起,院子裏沒人管的男孩驚恐的發出哭喊:“媽媽,我害怕!”
小翠媽已經有幾分癲狂,恨不得現在就撲上去撕咬盛鐵柱。
這場婚禮,真的是好大一場鬧劇。
警察的鳴笛聲由遠及近,藍紅色的光芒在夜幕中格外晃眼,唐小雅帶著冒雨而來的警察去抓董磊,而這邊,盛鐵柱似乎真的想單手掐死小翠。
小翠蒼白的臉上湧起不正常的紅暈,有想過來把他拉開的鄰居被他喝退:“誰敢過來,誰敢過來我現在就弄死她然後把你們全殺了!”
往常極為要好的鄰居不解,為什麽好好的一個人會變成這副癲狂的樣子。
盛鐵柱可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老實人啊。
小翠的手不受控製的摳住盛鐵柱的手,她的眼皮一翻一翻,單薄的身軀像一張隨風而動的紙,看起來尤為讓人心疼。
這種境地了,她還在掙紮的說著:“我……不怕,咳咳你,嘔……咳咳咳咳,你,咳咳,你一定會……咳,下地獄!”
不長的話小翠已經無法連貫說出,她身體裏蘊藏著不屈的力量,依舊在奮力抗爭著。
顧寧玖看到這幅場景,指尖有些發涼,她忍不住靠了靠,指尖觸碰了個東西。
“哢嚓!”
銀白色的閃電伴隨著瓢潑大雨落下,這小山村裏卻在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大概她受了涼加上情緒波動太大,腦袋已經不甚清晰,盛鐵柱的臉變換著,最後變成了吳阮,而顧寧玖,則成為了被扼住喉嚨的小翠。
窒息,無力。
她就像一條被扔上岸的魚,瀕臨脫水而死。
吳阮卻依舊保持著那優雅從容的模樣,頭發絲都沒有亂上一根。
纖長細嫩的手指拂過顧寧玖的臉,像極了冰冷的蛇信子從臉龐劃過,嘴裏吐出來的話不亞於親手把顧寧玖推入深淵:“乖乖,你如果不聽話,我真的會殺了你哦。”
至少在這一刻,顧寧玖跟小翠共情了,兩個被父母所傷害過的人被擺在了一起,拋開家世和一些其他的東西,顧寧玖深刻的明白過,小翠比她要勇敢的多。
受到傷害以後,她隻能自己躲著舔傷,而小翠卻可以豁出去抗爭,不論輸贏。
顧寧玖的呼吸有一瞬間的停滯,但很快變得急促了起來。
你去試一試。
試試擺脫那不應該束縛在你身上的枷鎖。
你是自由的,你活成的樣子才應該是你本該的樣子,不要去聽她給你灌輸的一切。
耳朵響起轟鳴,電流聲穿過,最後變成周逢秋落在耳邊的喃語。
‘我心甘情願。’
現在的顧寧玖突然就不願意再次成為吳阮手裏的提線木偶了。
一瞬間,她決定了很多事情。
小翠的情況不太好,盛鐵柱的樣子跟瘋了沒有差別,大部分人都不敢輕舉妄動,顧寧玖卻在下一秒,用手邊的東西掄了一個半圓,狠狠的砸擊在了盛鐵柱的腦後,敲得他一個踉蹌。
“你給我放手!”
伺機而動的勺勺撲了上去,用以前用來綁小翠的繩子結結實實的把盛鐵柱結結實實的綁了起來。
終於得以得救的小翠發出劇烈的咳嗽,盛野接住她,幫她順著氣,整個院子裏再度亂成一團,報警的報警,打120的打120。
唯獨小翠媽癱倒在地上,嘴裏念念有詞的說著不可能。
周鳳岐適時進來,看清顧寧玖是用什麽打的人以後愣了一下,帶著點沙啞的聲音響起,這才讓顧寧玖徹底清醒過來。
“你就是用這個打的人?”
十幾斤的純白琴盒被顧寧玖掄出天馬流星錘的感覺,毛毛的聲音也適時落入顧寧玖耳中:“臥槽我看到了什麽,小公主化身暴力音修用琴盒砸人,臥槽臥槽!”
顧寧玖低頭看了一眼,她從山上背下來的大提琴就在手邊,剛剛也沒多想,順手摸了個東西就砸了過去。
塵埃落定,剩下的事情隻需要等待法律的審判即可。
可這一切都被把今天這場‘婚禮’全程直播的毛毛給傳播了出去,顧寧玖這才徹底回神。
“我沒想那麽多,剛剛覺得順手就用了。”顧寧玖下意識解釋道。
周逢秋卻沒再多言,順手摸了摸顧寧玖的腦袋,把她從屋裏拉了出來。
她的臉色不怎麽好,還是要先回去休息。
這個時候顧寧玖沒忘記拿著她的大提琴。
雨勢減小,傾盆大雨消散不見,隻剩下細雨蒙蒙,像是把世間所有的汙漬都洗了個幹淨。
周逢秋順手接過來把琴背在身上,兩人撐了把傘往外走。
“回去休息吧,之後的事情會有人處理的。”
離開這場鬧劇的事發地,走在山間的路上,雨水劈裏啪啦的落在傘麵上,仿佛在演奏一曲好聽的協奏曲。
顧寧玖卻突然止步,前二十年的勇氣在此刻全部還了回來,她單手扯住周逢秋的領口。
眼睛澄明的像是被這場大雨洗過一樣,顧寧玖無畏而生猛的踮起腳尖,清脆的聲音仿佛雨打脆石,滴答滴答的敲擊著周逢秋的心田。
“周逢秋,我要跟你談戀愛。”
不是詢問而是通知。
柑橘香氣越發濃鬱,女孩踮起腳尖,長睫似羽翼忽閃著,她的臉上沒有絲毫毛孔,看起來極為乖巧溫軟,可行事卻孟浪了些,生生拉彎男人的腰,極為放肆的在周逢秋的唇間——
落下輕輕一吻。
作者有話說:
萬萬沒想到,八十六章了,我閨女和女婿才親了個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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