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顧寧玖想破了頭腦, 她也沒想起來自己從什麽地方跟周逢秋有過交集。

他那句話問的太過理所應當,好像她本身就該記得他一樣。

天亮了,拍攝基地附近的商販也開始了一天的吆喝, 煙火氣和未散去的白霧構成了這座南方小城,美麗鮮活, 讓人放鬆身心。

顧寧玖洗了個澡, 換下了一身酒氣的衣服,頂著濕漉漉的毛巾坐在椅子上, 纖細的身軀蜷縮著,她在等著葉晏晏起床。

八點。

正是社畜上班的時候,昨晚興奮了半宿的葉晏晏掙紮著起床, 習慣性的摸出手機看了一眼, 便看到了顧寧玖給她的留言。

【你說我有沒有可能跟周逢秋早就認識?】

呆在江城的時候顧寧玖很少有自己的生活,去哪都會被人看著,一有點風吹草動,吳阮就會一個電話打過來,高高在上的, 皺著眉頭的指責她添亂, 會讓她乖一點, 精致的像個假人,不像溫柔的媽媽。

脫離江城來到北城後,顧寧玖大多時間都是跟葉晏晏在一起的,若是她真的跟周逢秋有交集的話,葉晏晏肯定是第一個知道的。

【不可能吧,你要麽上課要麽練琴, 兩點一線活的跟苦行僧一樣, 怎麽可能會認識他呢?要是你認識他我不就近水樓台先得月了嗎, 還至於追個星都要找我哥幫忙?】

顧寧玖:【但是他說我忘了他了。】

葉晏晏整個人都清醒了,抓了兩把頭發,發了一段語音過去:“怎麽可能!!這什麽鬼話!!他是不是想釣你啊!!顧蠻蠻你不要相信他的鬼話,就算他是周逢秋!!男人都是壞蛋,遠離男人,刻煙吸肺懂不懂!!!”

比起偶像,她那不諳世事天真可愛的朋友才最危險。

顧寧玖毫無征兆的被吼了一臉,葉晏晏的聲音通過手機揚聲器傳了出來,震耳欲聾。

她無措的揉了揉耳朵,看了一眼上鋪的常詩詩,見她沒被驚醒才舒了一口氣。

及拉著拖鞋進了洗手間,坐在馬桶上,一隻手擦著頭發,另外一隻手撥通了葉晏晏的電話。

“你不要說話,先聽我說。“電話剛一接通,顧寧玖先發製人,”昨天晚上我喝了點酒,睡不著就去外麵坐了坐,正好遇到他,聊了幾句有的沒的,他問我是不是真的忘記他了,但我想了一早上,也沒有想出來我跟他有什麽交集。”

葉晏晏吸了一口氣,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你還跟別人喝酒!。”

“……這不是重點啊。”

“OK好,那我們來說說重點,重點就是你最好離周逢秋遠一點,他不適合你。”

顧寧玖湧起深深的無力,她歎了一口氣,企圖安撫即將要暴走的葉晏晏:“晏晏,你講點道理,我跟他沒什麽,你不要像我媽一樣可以嗎?”

葉晏晏:“我們十四歲的時候我媽媽不要我了,你說你媽媽也不疼你,隻疼你姐姐,你跟我一起喝酒,你說要我成為你的媽媽,顧蠻蠻,你是不是也不記得了?”

顧寧玖:“……”

一天之內連續有兩個人向她求證自己是不是忘記了什麽東西,偏偏這兩件事情她都沒有記憶,顧寧玖罕見的升起幾分自己是渣男的錯覺。

她升騰起幾分心虛:“我要是說我記不得了你會罵我嗎……”

安靜了一分鍾以後,葉晏晏道:“要不你把我刪了吧,咱倆這相依為命的日子也可以到頭了。”

“晏晏……”

葉晏晏歎了一口氣:“蠻蠻啊,你要凶起來啊。”

這樣才不會被人欺負。

顧寧玖隻有兩個名字,大名叫顧寧玖,小名叫乖乖,顧蠻蠻這個名字是葉晏晏給她取的,取了名字以後,顧寧玖在她的生命中就有了不同的意義。

她是真心的希望顧寧玖可以凶起來,露出自己的爪子凶狠蠻橫的麵對這個對她不是很好的世界。

“我知道的。”

她的發尾由滴水變得幹燥,廁所裏很幹淨,空間也很小,正適合她可以藏起來,坐在馬桶上的少女清澈的眼中一片茫然,像是誤入迷途的小鹿,看不清前路的方向。

她卻不敢後退,後退就意味著,她是心甘情願的走進那個牢籠的。

顧寧玖再一次保證:“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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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斷電話以後,葉晏晏還是覺得胸口憋了一團火,拿起手機給藺易撥了過去。

電話忙音響了三聲,接通後傳來藺易帶著沙啞的聲音:“姑奶奶,我昨天做實驗做到淩晨四點才睡,你是不是想讓我英年早逝啊!”

話筒中傳來藺易帶著困頓的聲音,葉晏晏愧疚了一秒,也就一秒,她緊接著道:“你還睡覺呢,天都要塌下來了你知道嗎,醒醒醒醒,你小姨媽要被壞男人騙走了。”

“大姐,顧寧玖今年是二十歲不是十二歲,真的跟男人正常交往也是正常的,你不用這麽大驚小怪吧,天塌不塌下來我管不著,我知道我不睡覺是真的要死了。”

“你能不能等會再睡,好歹叫了這麽多年的小姨媽,你不難道真的不管她嗎?”

藺易是真的很無奈:“我怎麽管啊,她現在在節目組裏,我總不能過去應聘她的貼身保鏢吧?”

“好主意啊。”葉晏晏眼前一亮。

“停!”藺易打斷她的施法,“你別作妖了行不行啊姑奶奶,你是真的要把她逼瘋嗎?你倆上次因為什麽鬧別扭你忘了嗎?大家都是朋友,是平等的,誰都不需要聽誰的,你懂嗎,你不能決定她的人生道路。”

這下藺易是徹底不困了,他是真的怕葉晏晏一個頭腦發熱衝去找顧寧玖。

葉晏晏尖聲為自己辯解:“我怎麽可能會逼瘋她,我都是為了她好。”

藺易:“……”

他每次跟葉晏晏交談都極為無力,甚至有些雞同鴨講。

“行,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藺易頓了一下,重新閉上了眼睛,“顧寧玖的左手受傷了,她去看過醫生,醫生說沒有生理上的病症,建議她去看心理醫生。”

“每次拉琴的時候,她的左手都疼的很厲害。”

電話那頭靜的厲害,藺易甚至都能感受到葉晏晏在屏息,他沒有催促,給她足夠的空間和時間讓她想清楚。

過了不知道多久,藺易都快要再次睡過去時,電話那頭傳來小聲的啜泣,那個一直以來都咋咋呼呼明媚大方的女孩哭起來卻很小聲,與她的性格截然相反。

“……我,我真的不知道呀……”葉晏晏的聲音都忍不住顫抖。

藺易歎了口氣,再一次感歎自己上輩子做了什麽孽,揉著腦袋坐起來,依靠在床頭上安撫她:“你別哭了,她也沒告訴我,我是自己發現的,這段時間她過得肯定不舒服,所以我們安安靜靜的陪著她就好了。”

千萬不要去做那個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葉晏晏擦了擦眼淚,壓住內心的難過,虛心問道:“那我有什麽可以幫她做的嗎?”

“有。”藺易想了一下,“我媽說,吳阮女士可能會親自去把顧寧玖抓回來,你看看能不能給她使點絆子,讓她老老實實的先呆在江城。”

他們幾個能夠牽製江城顧家的,隻有北城的葉家,畢竟他們與顧家牽扯太深,他們家的長輩更為交好的是顧家的長女,顧寧壹。

而葉家的掌上明珠葉晏晏,正好可以做這一尾攪動渾水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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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前一次配組經驗後,蔡哲再也不敢提供任何帶有酒精的飲料了,等下午,喝多的酒蒙子都醒過來以後,他再一次召集大家集合,就在休息區,進行新一輪的配組。

蔡哲:“本場競演的主題是‘職業’,大家一共有七天的創作時間,七天以後需要提交歌詞和demo,創作能力較弱的選手,節目組貼心的準備了作曲老師和混音師,隻需要大家支付一點點學費,就可以獲得獨家的創作指導,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

二十四個人零零散散的在休息區內坐著,有人半倚在沙發上,也有人伏在餐桌上,從各個角落零零散散的回答著蔡哲。

“跟昨天一樣,還是先由顧寧玖和周逢秋優先挑選隊友,兩位老師是來場中挑選還是原地選?”

周逢秋大概是補了個眠,現下精神頭好了一點,他穿著簡單白T,黑褲褲腳紮進靴子中,清爽幹淨的倚在牆邊,接過話筒:“在這就行,我還是要選顧老師,顧老師,我有這個機會嗎?”

這是他第二次向顧寧玖發出邀約,遺憾的是無論是喝醉了的顧寧玖還是清醒的顧寧玖,都沒有應下來。

“很抱歉周老師,咱倆風格真的不合。”

顧寧玖都沒有多想,便拒絕了周逢秋,這一番拒絕引得現場其他rapper吹著口哨,發出陣陣嘲笑。

“周哥你的魅力不好使了啊,妹妹再一次拒絕你了呀!”

“周哥擦幹眼淚不哭,下一次,下次說不定妹妹就答應你了。”

“強扭的瓜終究是不甜,唉……”

……

說什麽話的都有,現場一度亂的不可開交。

還是蔡哲控場,壓住了那群即將躁動的rapper,分組繼續,在三次輪空後,顧寧玖選擇了一位看起來最有攻擊性的rapper,彭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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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完組以後,馬上就要進入緊張的創作環節。

上一秒常詩詩還在宿舍內圓夢她可以跟偶像站上同一個舞台並且共同創作,下一秒她就接到了周逢秋有事需要離組去拍個廣告,大概三天後才會回來的消息。

人生真的不過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常詩詩萎靡的蹲在椅子上抱著小提琴念叨:“怎麽可以這樣呢?我隻是想跟周哥多接觸一下,讓他的藝術素養多多熏陶一下我啊,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樣我不得快十年見不到我哥?”

正在擦著大提琴的顧寧玖:“……”

這時間觀念真是有點東西的啊。

“唉。”常詩詩歎了口氣從凳子上跳下來,“算了,我自己一個人努力吧,玖玖,你怎麽不說話啊?”

顧寧玖抬起頭來,眨巴眨巴眼:“啊?我應該說什麽啊?”

常詩詩泄了口氣:“別說了,你那堆事比我還糟心呢。”

她都難以想象,顧寧玖挑誰不好,怎麽敢挑彭紫。

“玖玖啊,你說你答應周哥跟他組隊不就好了嗎,你怎麽選了彭紫呢?”

顧寧玖把琴裝進盒子裏,拉好拉鏈:“周逢秋要麽唱情歌要麽就是男團歌曲,我的風格跟他真的不是很合。”

“那你跟彭紫就合得來嗎?”

“誰知道呢,走走看看吧,我先去琴房跟彭紫開會了,等我回來再說。”

顧寧玖背著琴來到琴房,推開門後,一眼看到了早就等候在琴房裏的彭紫。

她低下頭看了看表,發現還不到約好的時間,但還是主動道歉:“不好意思,我來的有點晚。”

彭紫是個氣場十分強大且美豔四射的大美人,她美的極其有攻擊性,舉手投足間盡顯風華,若說顧寧玖是山間的一叢百合,清新淡雅,那麽彭紫就是一朵食人花,危險妖豔。

兩人長相氣質大相徑庭,站在一起後,卻又有著詭異的和諧。

“沒事,我來的有點早。”彭紫一開口,就是性感的煙嗓,像是磨人耳朵般的呢喃,充滿了故事感。

顧寧玖把琴放在一旁,然後坐在鋼琴前的條凳上,在不熟的人麵前她拘謹而又乖巧,眼神中帶著三分怯意,悄悄地打量著彭紫。

彭紫今天塗了一個牛血紅色的口紅,眼線往上飛揚,頭發被編成髒辮紮成馬尾,她穿著性感的露臍短T,黑色的工裝褲包裹住她修長勻稱的雙腿。

美的抓人眼球,讓人不想移開雙眼。

在顧寧玖打量彭紫的時候,彭紫也在觀察著顧寧玖。

這位進組以後就帶著些腥風血雨體質的大提琴公主好似並不知道自己多受人關注,她穿著打扮都很隨意,一張小臉素淨的隻打了個底塗了個桃粉色的口紅,整個人看起來都跟幹淨,但就是這種幹淨讓彭紫感受到了久違的舒適,她沒有鋒芒,軟軟和和的,坐在她身邊都很舒心。

彭紫好像突然一下子就明白了為什麽顧寧玖身邊的人都格外偏寵她,就連一向油鹽不進的周逢秋也會對她多幾分關注。

地下說唱圈跟娛樂圈就是一個大染缸,在缸裏呆久了,就忘了自己本身是什麽顏色,在她看到顧寧玖的時候,卻能透過她的雙眼看到自己,那個純粹的自己。

“你有什麽想法嗎?”

彭紫的聲音響起,顧寧玖這才回過神來。

她對創作的經驗幾乎為零,頂多會對一些大提琴獨奏曲進行變奏,對於如何完成一首歌曲,她是毫無頭緒的。

顧寧玖誠實道:“……沒有,我沒什麽創作經驗。”

彭紫又問:“那你對主題有想法嗎?沒有的話我這裏有半首詞,你可以看一下。”

說完她把手機遞給顧寧玖,手機備忘錄裏的第一頁是兩個字的歌名——《她說》。

寥寥幾個字,在說一個平凡的故事,文字的力量在此刻擊中了她,她一直苦惱的東西突然破了一個口子,有光從那道口子裏透了出來。

寒毛豎立,內心震動。

女孩眼中澄明發亮:“我們就做這個好不好,我有什麽可以幫你的嗎?”

“可以。”彭紫接過手機,“後半段的詞你可以來寫,現在你先拉一下巴赫的G大調大提琴協奏曲,我采一下樣。”

“好!”

悠揚的大提琴聲從琴房飄了出去,連貫沒有阻塞,如歌如泣,坐在光影下的少女停下了追逐的腳步,學著用自己的曲子去講述一個尖銳的,抨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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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時間一晃而過,周逢秋的廣告拍完,踏上了回麗城的歸途。

在飛機起飛前,周逢秋在北城VIP候機室裏,終於見到了他那神出鬼沒的經紀人。

鄭國治是個國字臉的儒雅大叔,此刻風塵仆仆的從門外走進候機室,擦了一把頭上的汗,解開棗紅色的西裝,接過石陶遞給他的冰水,牛飲一番才舒了一口長氣:“這北城的天怎麽這麽熱,阿直,這個天你還穿著皮靴你不熱嗎?”

周逢秋懶洋洋的抬眼,唇角勾起弧度:“這不是鄭總嗎?您今天怎麽有空來看我來了?”

鄭國治熟知周逢秋的陰陽怪氣:“周總您這話就抬舉我了,您可是我的搖錢樹,離了誰也離不了你。”

“找我什麽事?”

鄭國治又喝了一口水,在周逢秋身邊落座,習慣性的盤起二郎腿,打著官腔道:“那個,也就兩個事……”

周逢秋乜了他一眼,冷聲道:“要麽好好說,要麽滾。”

鄭國治:“……”

這人怎麽說變臉就變臉啊。

石陶看鄭國治吃癟,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鄭哥,你還是直接說吧,周哥現在心情正不爽呢,你就別觸他眉頭了。”

“怎麽回事?”提起正事,鄭國治靠譜多了,“他就去拍了個廣告,誰又觸他眉頭了?”

石陶:“甲方那邊安排了個女孩,大概是想要博出位,買通了酒店清潔工,大半夜的裹著浴巾去敲周哥的門。”

鄭國治皺著眉頭:“他開了?”

“我腦子有病才大晚上開門。”

周逢秋眼底有著化不開的戾氣,一席黑衣坐在沙發上,手裏摩擦著腕上的紅繩,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讓他靜下心來。

“他沒開門,打電話讓我去的,那女孩也挺拚,光著腳在攝像頭底下晃了一圈,我去的時候她還在埋怨我,說我壞了周哥的好事。”

什麽好事啊,他哥的清白全靠他嚴防死守才沒每個月上一次熱搜。

“這姑娘還挺有趣,哪家的?”

鄭國治放心了,他們家這搖錢樹沒真被別人占去便宜還好。

石陶想了一下:“港城那邊新起來的橘子娛樂吧,他們家可不止一次了,隻要有跟我哥合作的機會,就會來上這麽一出。”

聽到這港城娛樂,鄭國治笑了,用腳踢了踢周逢秋的鞋,笑的一臉曖昧:“這是你家哪個哥哥姐姐給你選妃呢,是不是生怕你有一點回家繼承家業的想法?”

所以什麽下三濫的手段都使出來了。

周逢秋沒什麽表情的在鄭國治的西裝褲上蹭了蹭鞋,等鞋上不存在的灰塵擦幹淨以後他才收回腳:“少他媽惡心人。”

“聽聽聽聽,這是當紅頂流男明星能說出來的話?”鄭國治偏偏惡心他。

兩人年紀相差快十歲,鄭國治早就有了妻女卻跟周逢秋打成一片,可沒有在外說一不二的王牌經紀人的模樣。

石陶道:“鄭哥,沒有哪家頂流當紅男明星天天被人敲房門的,我哥再這樣下去可能真的要神經衰弱了。”

“你倒是護的快,我說給他安排保鏢他嫌人家吵,多安排幾個助理他又嫌人家礙眼,造型師和攝影師都是一個月才見他一次,天天活的跟遊魂一樣晝伏夜出,他神經衰弱可不是被人敲房門敲的,他是熬夜熬的。”

提起這個,鄭國治就一肚子氣,別的藝人都恨不得排場擺的足足的,剛剛踏進娛樂圈就保鏢助理前呼後擁,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幾個粉絲,但周逢秋可不一樣,身邊多一個人他就一言不發的擺出一副厭世司馬臉給你看,就跟現在一樣。

鄭國治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周逢秋,人家卻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周逢秋起身把包單手拎在手指上,輕飄飄的問:“你還有事要說嗎?沒事登機了。”

耽誤了這麽久,鄭國治的嘴裏可是一句正事都沒說。

鄭國治:“……”

要不是早就知道周逢秋什麽性格,他早就一腳踹過去罵他個狗血淋頭了。

登機時間真的要到了,鄭國治長話短說:“兩個事,一個是薑總妹妹的事,薑總說要讓你帶帶她以後我查了一下她的背景,江城顧家的千金,你平時跟人家說話的時候注意點,她那個媽有點東西,自己親閨女放娘家養大,一門心思善待繼女,看起來是有手段的,你別掉坑裏去。

第二個是隋翰的事,他們那個團現在冷處理等解散,你拉他一把可以,要當心他經紀人那你當跳板,現在的娛樂圈可不止女人危險,男人也同樣危險。”

“嗯,知道了。”

周逢秋應了下來,拎著包拿好手續喊石陶:“登機了,我還趕著回去。”

從那個女人敲響他的門開始,他就特別想見到顧寧玖。

那雙澄明的眼中安安靜靜的看著他,都會撫平他靈魂裏的叫囂著毀滅一切的另一個他。

“還有,別談戀愛,你剛開始轉型,千萬不要自斷後路。”鄭國治最後叮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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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落地時,麗城已經接近六點,這座南方小城的夏日傍晚會有很美的晚霞,斜斜的打在山間,草木濃綠,金光閃耀。

周逢秋單手推著箱子走進錄製基地,石陶跟在他身旁還在念叨:“劉哥等會就過來,你們馬上就要第一次正常上台演出,還是用自己的妝造好一些,那位顧老師好像人手還沒配全,鄭哥說劉哥也可以幫她弄一下,算是賣一個人情。”

“知道了。”

純白的耳機掛在他性感的脖頸,周逢秋邊聽邊探著頭往基地裏看,可門口離大家經常活動的住宿區有些距離,他環繞一圈後,沒發現想要看到的人。

石陶:“還有那隻貓,醫生說它恢複的不錯,傷口已經開始愈合了,但有些野性,一直探著爪子撓人,不太適合家養。”

“為了你的新專輯造勢,過幾天還有一個訪談,都是提前約好的,時間大概在你們第一次比賽之後,鄭哥跟蔡導溝通了,說可以讓那邊來基地錄製,我提前把文本發給你你先看一下。”

“製作人那邊又在催專輯進度,哥你要是不忙就多寫一點,我也好交差,這張專輯是你的轉型之作,徹底跟男團形象告別的第一張專輯,工作室那邊都在為之忙碌,所以你千萬要上心。”

就跟那送孩子上學的父母一樣,石陶每次把周逢秋送到基地門前都要多嘮叨幾句。

周逢秋現在看似過得清閑,實際上大部分的事情都被鄭國治給推了,就留了這一個可以專心創作的綜藝,綜藝邀約廣告邀約和影視邀約跟雪花一樣成片向他飛來,隻是曙光解散後就已經定下的轉型在此刻才是重中之重。

他身邊還不愛帶人,所以石陶是要比他還要忙的。

周逢秋的長指敲著箱杆,一副不怎麽上心的樣子,石陶自然是知道他不耐煩了,最後又叮囑了一句:“要是實在不行你就讓蔡導給你安排一個單獨的房間,總不能真的成宿成宿的不睡,基地裏到處都有攝像機,應該沒人再出昏招,注意身體啊哥。”

聽完這句注意身體,周逢秋便推著箱子進了門,門在身後合上,他回身揮揮手:“回去休息吧,有事我找你。”

石陶壓下心中那股詭異的不舍,歎了一口氣回了對麵酒店。

蔡哲選的這個拍攝基地地裏位置很好,一大片靠山待開發的廢棄工廠被他租了下來,用了三個月的時間重新搭建,因為離山不遠,再走一段路就是麗城著名的5A級自然風景區。

蔡哲在租工廠前就跟當地政府協商好,會在節目播放的時候帶一下麗城的風貌,用來做旅遊宣傳,所以這個基地成了個全封閉的世外桃源。

基地對麵是一片度假酒店,石陶跟楚樹都住在那。

穿過最前方的正式錄製舞台,刷了門禁以後就是他們這群選手的住宿休閑樓,樓前的廣場現在沒有幾個人,琴房卻飄來各種各樣的樂器聲,被這盛夏晚風一吹,多了些舒心的怯意。

樓前廣場的舞台被拆除,放了幾個太陽傘和桌椅板凳,大片大片的夕陽打在外表斑駁的宿舍樓上,留下幾分破碎的霞光。

也就是在宿舍樓前,周逢秋見到了耳朵上帶著耳機,穿著白色衛衣和短裙,手中拿著一個筆記本,另外一隻手握著一隻小兔子的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嘴裏還在念念有詞的顧寧玖。

三天不見,女孩將已經到肩下的細軟墨發紮起,盤了個丸子頭在圓滾滾的腦後,有幾縷調皮的碎發從額前和腦後落下來,給她增添了幾分俏皮,她就坐在椅子上,嫣紅的唇瓣微微嘟著,眉頭輕蹙,看起來有幾分困惑。

圓乎乎的丸子頭隨著她的腦袋晃動,看得人想要去戳一戳。

周逢秋壓下心中的輕癢,正想過去打個招呼,身後卻傳來叫他的聲音:

“回來了?”

他聞聲回頭,蔡哲終於放下了他那不離手的大茶杯,正背著手笑眯眯的跟他打招呼。

隻是他那胡子太過礙眼,愣是讓他的笑容多了些猥瑣。

“看什麽呢,這麽入神?你真看上人小姑娘了?”

蔡哲頗為熟稔的跟他並肩而站,兩人離顧寧玖不近,說話的聲音也不大,所以不用擔心會被她聽到。

“這小姑娘的媽可真是有夠難纏的,先是端著架子說我毀了中國古典樂最有希望的一代,又是話裏話外威脅我讓我把這小姑娘從組裏弄出去,不然就讓我這節目上不了,這麽個乖乖巧巧的小姑娘,怎麽就有個控製欲這麽強的媽呢?”

周逢秋聽著蔡哲的唉聲歎氣,眉頭卻漸漸皺起。

蔡哲輕撇一眼,看他的神情沉下來後,有些誇張的問道:“不會吧,你不會真的對人家小姑娘有意思吧,別說她有個那麽不好惹的罵,你要是在這個檔**出來談戀愛,你的粉絲還有你們那個破節目的粉絲不得生撕了她?”

這個被粉絲稱為國內第一男團的團體雖然解散,但每一個人單拎出來都很能打,曙光團內的其他人都去進組拍戲了,隻剩下周逢秋這一點承載著粉絲希望的火苗,他若是熄滅了,恐怕那群粉絲會真的當場表演一下現在最流行的炸了文學。

“你話怎麽這麽多?”

周逢秋不耐煩的開口,黑衣長褲,腳上踩著同色係的馬丁靴,臉上沒什麽表情,金色的霞光在他臉上打出陰影,讓他看起來有些拒人千裏之外的清冷。

“你這狗脾氣。”蔡哲氣笑了,“我怕你走彎路點你幾句你就是這態度?我這節目籌備了快一年,你要是給我搞砸了我給你爸打電話讓他把你抓回去你信不信?”

周逢秋倒是半點都不怕,直接擺爛:“我要是被逮回去了你也跑不了,咱倆半斤八兩,一根繩上的螞蚱,我好歹還敢露臉,你躲躲藏藏的留著胡子是在怕什麽?怕你家老爺子捉你回去聯姻?算了吧,別禍害人家姑娘了。”

他一邊麵無表情的說著,一邊上下打量著蔡哲,那眼神帶著明晃晃的嫌棄。

“嘿你這len仔,我怎麽沒發現你這麽癡線,說你幾句你就急了,我倒黴對你什麽好處,真就不盼我點好是吧。”

周逢秋急沒急不知道,他倒是看出來蔡哲是急了。

他伸手搭上蔡哲的肩膀,兩人距離拉進不少,說的話更好戳蔡哲肺管子了:“老蔡你放心,我要是真倒大黴一定把你拉下水。”

“咱倆親兄弟,誰跟誰呢。”

說完這句話周逢秋施施然推著行李箱走了,留下蔡哲一個人在原地跳腳。

副導演見蔡哲半天沒回來,從監控室裏探出頭來:“老蔡,你幹啥呢?”

“我在想著怎麽把周逢秋的鏡頭全部剪完。”蔡哲磨牙道。

副導演一臉茫然:“啊?這節目你不想做了?你要是把他的鏡頭全剪了誰給你引流啊。”

蔡哲:“……”

是他失策了,現在還要仰仗周逢秋的流量呢。

蔡哲轉頭返回監控室:“讓場務給他單獨安排一間房吧,我天天看他半夜不睡覺還以為他是在寫歌,鄭國治給我打電話我才知道他這臭毛病。”

人不光不能從他這出問題,還得好好伺候著,周家唯一的婚生子沒有在內鬥中耗損,要是倒在熬夜上,港城日報那些人還不知道要怎麽寫呢。

他可不能給人送笑料。

==

顧寧玖寫詞寫的很認真,認真到周逢秋在她身邊站了有一會都沒發現。

彭紫速度很快,她熬了幾天做好了demo,現在正睡得昏天黑地,所以顧寧玖就想著幫她減輕一下負擔,歌詞部分自己多寫一些思路,最後兩個人再商量著完成這首歌。

耳機中的《巴赫G大調大提琴協奏曲》在反複播放,她順著彭紫早寫好的詞順著往後寫。

淡淡的木質柑橘香氣襲來,一隻手出現在她的本子上,手指指出她寫的詞:“這裏跟第二句的韻腳壓一下比較好,還有這一句,不夠尖銳,你可以再想一下。”

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好似被彎腰的男人抱在懷裏,鼻尖全是他的氣息。

顧寧玖下意識回頭,直直的撞進周逢秋的眼中。

霞光正好,給他的瞳孔染上一層光暈,既像滿天星子落入他的眼中形成銀河,又像赤道極光絢爛多姿。

周逢秋已經起身,伸出左手跟顧寧玖打招呼:“顧老師,好久不見啊。”

清冷褪去,他眉眼滿是不羈,眼下的小痣格外奪目,跟著他唇畔的笑容慢慢揚起,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

“周……周老師。”

沒有頭發的遮擋,顧寧玖那雙無處可躲的的耳朵被天邊的晚霞染上明豔的紅,她像是蹦起來一般後退幾步,像一隻林中驚嚇到的小鹿。

“好久不見。”顧寧玖無措的說道。

其實也就三天,但他為什麽要離她那麽近啊,女孩亂七八糟的想著。

“要一起上樓嗎?”

周逢秋將箱子換到左邊,很自然的站在顧寧玖左側。

顧寧玖的目光隨著他的動作,落在他的左手手腕上。

正紅色的紅繩被係成一個平安扣,下方墜著一個小小的吊墜,顧寧玖眯眯眼,看清了上麵的鏤空字母——‘Z’。

記憶在此刻突然回歸,顧寧玖終於想起來自己曾在哪見過周逢秋。

女孩突然湊進一步,伸手抓住周逢秋的手腕,確定這紅繩正是記憶中那根以後,喃喃道:“……我好像知道你是誰了。”

“嗯,真棒。”周逢秋不動聲色的誇讚。

帶著層薄繭的指腹貼在他的腕間,像是扣住了他的命脈。

脈搏有力的跳著,速度稍微快了點。

作者有話說:

入v啦!留評送紅包吧~

明天重新改成下午六點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