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裏, 被陳遜說動的朱管家去找了自己可以調動的人,做出了一係列的安排。

在安排好事情返回營帳的時候,朱管家鬼使神差地往城牆的方向望了一眼, 此時曾經高高在上的雲州土皇帝盧興安就在那城牆之上,斷了一條腿命懸一線,而他卻好好地在營帳裏拿著兵符等待結果。

這種身份處境的轉換與落差讓朱管家心裏更加堅信陳遜跟他說的話, 朱管家有些彷徨猶豫的眼神漸漸堅定起來。

不過在他把目光從城牆那邊調轉回來的那一刻,他眼角的餘光仿佛瞥到了夜色中有幾道飛鳥似的影子掠過城牆從外麵飛到了裏麵去,在夜色與距離的掩映下變成了極淡又小的幾個影子,朱管家把視線轉回去又什麽都沒有看到。

——應該就是蝙蝠或者鳥什麽的吧?

朱管家這麽想著。

而在同一時刻的不同地點,分散開來的乞兒們也貓著身子在雲州府的大片叢林中前行,夜色下偶爾能聽到幾句‘有紅色泥土的山’這樣的低語。

“陛下, 您還沒有休息嗎?”窗外傳來王修文低聲的詢問。

剛專注著精神,用皇後的身體帶著隨行暗衛翻牆潛入雲州城的安臨差點沒被窗戶外幽幽傳來的聲音給嚇一跳, 拍了拍胸口推開窗戶, 看到端著東西從外麵路過的王修文。

——看似路過。

“修文,你今晚都在這來來回回走了幾趟了?別擱這兒走了。”安臨無奈地說,“我就是睡不著起來站會兒,明天又沒有早朝, 晚點睡也沒什麽。”

王修文點點頭, 也沒有說別的什麽,隻是小幅度抬了抬手, “臣從膳食局拿了些宵夜來, 陛下您睡不著等下餓了正好用點。”

……可惡,罪惡的宵夜!朕要是中年發福那肯定是修文的錯!

然而確實有一點點餓了的安臨最後還是讓王修文把宵夜端進來了。

“陛下是想娘娘了嗎?”王修文把宵夜放到桌子上後,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斟酌著開口問了一句。

安臨一怔, 笑了一笑搖搖頭,“朕在想雲州府的情況,從出發時間上來算,明晚這時候信竹他們應該已經到雲州府境內了,不知道雲州府這情況要多長時間解決,打起來會有多少傷亡,他們的糧草夠不夠……”

安臨壓根提都沒提作為軍隊總帥的常威將軍,畢竟他也就五十的軍事數值,武力也差不多也在這個數波動,可以說是意思意思湊數的,而且年紀也不小,走完這一場就差不多可以退下來養老了。

這一次派往雲州的軍隊,主要還是由祁冬寒來指揮,等這次收複雲州府圓滿結束之後,安臨正好可以借著這一筆功勞給祁冬寒跳級升官。

為了給自己的金卡升官盡早升到頂尖,安臨也算是煞費苦心了。

“陛下安心,收複雲州府一事必然會平安順利。”王修文聽完安臨的話後安慰道,“娘娘也會安然無恙。”

安臨沒有什麽反應,在她看來這是當然的。

等到王修文出去帶上門之後,安臨繼續把目光放回到了攤開放在書桌上的奏折上。

奏折上展開的模擬器地圖占據了整一個桌麵,在雲州城中的人們看來氣勢洶洶壓迫感極強的軍隊,在他麵前的這個地圖上隻不過是一群螞蟻大小的小人組成的軍隊。

安臨負手站在模擬器沙盤地圖前,第一次上場操縱一場戰爭,而不是用手機屏幕戳戳點點發出指令,這讓她忽然體會到了天下如棋盤是什麽感覺。

……就是沒有手機等無線聯絡方式,沒法遠程實時操控不是很方便,還得開馬甲親自進入這個棋盤來操縱棋盤。

“藏在這裏啊。”安臨從上帝視角巡視了一圈雲州府的所有地圖,輕而易舉就在一座山上發現了駐紮其中的另一半軍隊,手指點在對應的位置上,“得想個辦法給信竹提示一下才行。”

安臨的意識剝離成了兩部分,一份在模擬器地圖上方、在雲端如神明注視著下方發生的一切,而另一份……雲州城裏麵,皇後紀挽霜忽然問隨行的暗衛,“傳信的鴿子飛得出去嗎?”

“雲州城嗎?有一定的概率被斥候發現射下來,不過放三隻飛出去一隻應該沒什麽問題,指揮使大人要傳信去哪兒?”

“比我們先行的朝廷軍隊,快到雲州府了。”

回話的暗衛說,“雲州府樹木茂盛繁複,禦鴿從未來過這裏,可能會迷路,需要比平常更多的時間才能找到軍隊。”

安臨點頭示意他們放鴿子傳信就是了,然後照著模擬器地圖上的路線在紙上畫出了雲州另一半軍隊駐紮的位置,畫完讓暗衛們照著多描了幾張,分別綁在不同的鴿子腿上放飛。

在放飛鴿子之後,皇宮內看著地圖的安臨看到在那座另一半軍隊駐紮的礦山附近,有幾個小小的身影在灌木叢中摸索著,不知道是誤打誤撞還是找到了什麽線索,前進的方向漸漸與礦山上軍營所在的方向重合了。

“這些小孩是……”安臨有些意外,而後又恍然地笑了起來,“是連熏她們找的小哨子啊,看來接下來要看信鴿和小哨子們哪個能更快把信息帶到了。”

安臨這段時間注意著雲州府,當然也看到了連熏她們與乞兒的交集和打算,隻不過沒有想到他們也能在如此恰當的時間找到另一半軍隊駐紮的位置。

不過這樣一來也算是有雙重保障了,就算那些信鴿沒有一隻能飛出雲州城找到她的軍隊的位置,這邊也有小哨子把消息帶過去。

不管怎麽樣,這局優勢在朕這邊.jpg

“這邊比較荒涼,好像都沒有村莊,另一支軍隊真的有可能駐紮在這邊嗎?”礦山附近,阿虎努力墊腳向四周張望著。

“就是這樣的地方才更有可能成為軍隊駐紮的地方。”萱草輕聲細語地說,“雲州城外的幾座有村莊的山我們都去乞討過都走遍了,如果有見過紅色的泥土或者軍隊的蹤跡,我們總會有人有印象的,但是沒有。所以應該是在更遠一點的地方。”

“哎。”石頭歎了一口氣,啪一聲拍死胳膊上的蚊子,“如果這邊還沒有的話,我們接下來是不是還得……唔唔唔!”

幾個人說著話轉過一處坍塌的山體,萱草瞥見遠處盈盈閃爍的一點火光,反應極快地把石頭沒有說出口的話捂在了喉嚨裏,拉著阿虎和石頭連忙蹲下來用荒草和碎石遮掩他們的身形。

“有人?那邊有什麽?”什麽都沒看清就被拉著蹲下來的阿虎,被萱草嚴肅的表情鎮住,用氣音問。

“有人。”萱草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那個方向,“在山洞口。”

更準確地說,那是礦洞口。

萱草看到的情形是什麽樣的呢?就在前麵那不遠處有一個山洞,山洞旁邊插著火把,十幾個穿著盔甲的士兵和幾十個衣衫襤褸的人。從動作上來看那些士兵似乎是正在看管幾十個衣衫襤褸的人做事,那些人在礦洞裏進進出出,不停地將一些石頭從山洞裏搬出來,放在山洞外的平地上,動作稍微慢點士兵就會甩鞭子驅趕。

萱草阿虎還有石頭三人屏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出一下。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阿虎率先指了指礦洞的方向,石頭還沒來得及搖頭萱草就率先點頭了,然後兩個人慢慢地往礦洞的方向挪過去,石頭隻能跟上。

等到距離近了,石頭也借著礦洞口那些火把搖曳的火光看清了礦洞口的景象,他的腳步卻漸漸頓住了。

在那些被用鞭子驅趕催促著的幾十個人中,他看到了好幾個熟悉的人影。那幾個都是原本雲州城裏的乞丐,後來不知道在什麽時候不見了,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是死在了哪個不知名的角落,石頭卻沒有想到居然是在這裏看到了這些失蹤不見的人。

甚至……甚至他還看到了以前總是睡在橋下,好多次看到他都掰下半塊粗麵饅頭給他,把他認錯成孫子總是想哄著他叫爺爺的那個乞丐傻老頭,正以佝僂的身軀吃力地搬著一塊大石頭從礦洞裏挪出來。

一直不情不願,隻是因為萱草和阿虎都想找軍隊才跟著一起找的石頭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還以為,這個乞丐老頭是在哪天下雨的時候睡在橋下被水給衝走了,他嘴上說著不在意其實暗地裏也去找了一下,找了幾次沒找到才不再找了,卻沒有想到這個乞丐老頭原來沒有死,而是被抓到了這裏來挖礦。

此時的石頭就像是跟著人群去菜場口看砍頭,結果要被砍頭的囚犯頭上麻袋一摘,卻發現那個要被砍頭的居然就是他鄉下老爹老母的茫然路人一樣……雖然這個比方打得好像有點奇怪,但是這種詫異震驚不敢置信的心情是完全一致的。

石頭發怔的時候萱草扯了扯他的衣服,三個人動作小心地退回去。

“另一半軍隊應該就在這附近了。”萱草壓低聲音比劃著。

“那我們接下來要怎麽辦?那些人好像是以前失蹤的那些待在城裏的乞丐,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阿虎也發現了這一點。

萱草神色冷靜,“按照熏夫人和蘭舒姐姐紙條上寫的,往東走去找朝廷的軍隊,給他們帶路。”

“……等等。”石頭好半天才找回語言,在萱草和阿虎的注視下憋出一句,“我們現在也隻看到一個山洞十幾個穿盔甲的人,軍隊到底在什麽地方紮營、大概有多少人都還不知道,要不我們從山上繞過去看一下他們大部隊在哪裏?”

作者有話說:

這個尾巴,好像有那麽一丟丟長……

(其實是一個沒忍住,添加了不少大綱上沒有或者沒有打算細寫的情節,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