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臨難免有些好奇。

因為李笙她是直接把人安排到大理寺後, 後續就沒怎麽注意,比起時不時看一眼的其他高數值人才來說,李笙基本上就是放養了, 沒想到他自己一個人發育都能發育得這麽好,聲望都快趕上淺才了。

安臨看著現在時間還不算晚,平常這個時候大理寺要是有案子在忙的話加班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把地圖切過去準備看看李笙是怎麽成長成這樣的。

不過當安臨把地圖切過去之後,發現不巧的是今天的大理寺沒有要加班的大案子,大理寺的官員們都已經按時下班,不過巧的是最後一個走的也正好是李笙。安臨拉大一點畫麵就看到頭頂著[李笙]這個名字的小人啪嗒關上大理寺後門,落下鎖後伸了伸腰一副終於鬆快了的樣子,然後轉身離開。

不過李笙離開大理寺後並沒有回家, 然後七拐八拐地來到一家酒館坐下,對早已經在這等著的人說, “不好意思啊, 我來遲了。”

安臨“咦”了一聲。

她之所以有些意外,是因為看到在這家酒館等李笙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金卡愛卿楊盛。

沒想到淺才也是那種下值後會和朋友聚一聚一起喝杯小酒的類型啊,總感覺他平時跟人來往都挺克製的, 好像沒有特別親近的朋友, 而且看他這神態和青竹般挺直的坐姿,看著也不像是出來放鬆休息的。

難不成是說正事?

安臨繼續看下去。

而皇帝模擬器的小地圖裏, 在小地圖Q版加持下個頭小小短手短腳的小人們都仿佛被加上了可愛的濾鏡, 看著比正比例要有趣多了,安臨就沒有再放大, 保持著這個大小看著。

酒館裏, 楊盛在李笙說完之後隻是搖搖頭說還早, 克製地淺抿一點酒後就把酒杯放了下來。

李笙注意到這一點,有些好奇地問,“淺才兄,說起來我好像都沒怎麽見過你喝酒,你是不善飲酒嗎?之前詩會的時候也是,但是我聽說文采好的人一般都愛喝酒啊,可以激發靈感和創作。”

楊盛不動聲色地把酒杯推開了一點,“喝酒誤事,我不好這杯中之物。況且釀酒需要耗費大量糧食,飲酒與我並而言不能稱得上是雅興,總是讓我想到農人耕作之辛苦。”

“哦,這、這樣啊……”李笙訕訕地把打趣的話說回來,原本想抬起來叫店小二上一小壇酒的手縮了回來。

安臨看到那嚴肅著一張臉說著這些話的楊盛,心念微動。

在這時候,安臨突然想起淺才愛卿的出身。

他不似大多數出名的文人那樣,出身於有名望有家學淵源的清貴之家,而是出身於農家,由作為農婦的母親撫養長大,縱觀他的那些詩裏麵,其實陽春白雪風花雪月之類的詩其實很少,他並不是不會寫陽春白雪,隻是更多的還是對民生的關注,對百姓疾苦的關注。

比如那一首《四月十五日良田歎》。

楊盛和李笙說了幾句話之後很快進入正題。

“淺才兄,你之前讓我幫你留意的那個,我這段時間翻看大理寺這邊匯總的個府州縣的宗卷,確實有一些發現,不過……按照規定我是不能跟大理寺外的人透露這些的。”李笙壓低了聲音,表情糾結,說話的時候還鬼鬼祟祟地左看右看,生怕被別人偷聽過去了。

“你不用這樣。”楊盛看到李笙這鬼鬼祟祟的樣子,有些無奈地說,“我知道大理寺的規定,我不是想讓你把宗卷上的東西透露給我,隻是想確認一件事情。”

“什麽事情啊?”

“二十年以內,鄉紳搶占農田的報案案件發生最多的是哪一個縣?是照州嗎?”楊盛問道,在問出來的同時心裏已經有了數。

李笙緊張的態度放鬆下來,“對的,不過像這種侵占農田的案子,一般地方的衙門就算受理了,最後也是不了了之,宗卷堆在那裏也沒人管。”

楊盛低頭注視著杯中的酒水,若有所思。

他能準確說出照州的名字,當然是因為在詢問李笙之前就已經心裏有數了。

在戶部上值處理公務的這段時間裏,楊盛經手過的公務也不知道有多少了,同級的同僚們處理過的政務他也是有權限可以查看的。這麽看下來,楊盛早就對全國各地各縣的戶籍人口、土地賦稅等了如指掌了。

這麽一個深入了解進去,自然也發現了其中一些不會宣之於口的門道。

每一個地方,都有無緣無故消失的人口與土地,每年每地的人口漲幅都是肉眼可見的不相符。

楊盛當然一下子就把這些和臨芳他親手處理過的蔡富戶聯係起來了。

在對蔡富戶進行抄家的時候,主要還是臨芳的縣令縣衙動的手,不過楊盛因為是欽差的緣故可以查看縣衙內的記錄宗卷等。

然後他就發現了蔡富戶家實際的田地畝數與在縣衙登記的田地畝數有多少出入。

隱田二百二十餘畝,隱戶四百五十六人,又何止比登記在冊的多了四倍不止。

楊盛決定去把宣國上下的消失的人口與土地都找出來。

他知道,這本不應該是他來做的,或者說至少不應該是他現在這個時候,這個位置該做的,全國上下都存在的隱田情況也不可能隻有他一個人看到,真要去做的話尚書、侍郎這些人也遠更有能量去做這件事。

但是有些事情並不是說不應該去做就不去做的。

能得那位陛下另眼相待的淺才,想來也不會是一個什麽都不敢做,隻敢按部就班守著自己一方地方的淺才吧。

想到從一開始在陛下微服私訪互通姓名時開始,對方就相當自來熟又親近的一口一個‘淺才’,楊盛向來被說是孤傲冷淡的麵孔上浮現出了些許笑意。

君投我以桃,臣報之以李。

“能幫我整理一份侵占農田的名單嗎?”楊盛開口說,知道這對於李笙的職位來說有些違規,就在對方猶豫的時候說,“我明天去向陛下上奏請一封旨意,不算是私事,是公事。”

“那沒問題!”李笙放心了,“都是小忙,有聖上旨意的話我五天內給你整理好!”

“那便多謝了,李兄。”

李笙聽到這客客氣氣的道謝,有些鬱悶,“淺才兄,你這也太客氣了,為什麽不直接叫我的字啊?我都叫你淺才兄了,我自認為咱們倆也算是挺熟的了,我的字也不難聽啊?”

“……抱歉。”楊盛頓了一下,目露歉意,“那我之後便稱呼字吧……”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楊盛已經打算改用字來稱呼了,但是在他說到最後兩個字,就要把李笙的字說出口的那一刻,酒館的後麵突然傳出來“砰”的一聲巨響,聽著像是什麽重物倒地的聲音,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連串的倒地聲。

酒館的店小二聽到動靜,一邊大聲問後麵“怎麽了?”,一邊放下手裏的空板盤往後廚的方向走過去。

但是沒一會兒,方才進去的那個店小二連滾帶爬地從後廚跑出來,臉上全是驚恐和害怕,跑的時候還被後廚的門檻給絆了一下摔倒在地上,連著往後蹭了幾步抖著手指著後廚裏麵。

李笙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店小二的下一句就是——

“死、死人了!”

“什麽?!”

“真的假的?”

“什麽死人了?不是在開玩笑吧?”酒館裏的食客都被店小二這反應驚了一下,第一反應是不信,有幾個大膽的食客站起來走到後廚那邊往裏看看,結果都是跟店小二差不多的反應。

李笙整張臉一垮,離開座位去看了一眼,麵色稍微有些難看,但是保持住了冷靜,對店小二說,“趕快去衙門報案吧,讓他們來的時候帶上張仵作。”

店小二被他冷靜的態度安撫下來,雙股戰戰扶著桌子站起來,“那個,請問您是……?”

“我是大理寺司簿,李笙。”

而皇宮裏,本來看著看著已經感覺有點困,開始打哈欠的安臨看到突然有意外情況出現,整個人一下子精神了。

殺人案?

現在還有人這麽猖狂敢在皇城殺人?

不過話說當李笙說出‘我是大理寺司簿,李笙’的時候,安臨突然間感覺味都不對了,仿佛進入了什麽奇怪的片場。

尤其是當他報出自己的名頭後,周圍的百姓裏麵忽然有人驚呼了一聲,“大理寺李笙?難道是那個不久前剛解決了一樁二十年無頭懸案、還抓住了假扮成百寶閣老板的江洋大盜的那位李司簿?”

作者有話說:

李笙出場的時候突然就進入了什麽奇怪的片場呢w

從明天開始請假到二號吧,有點事。

弄完之後接下來五月份一整個月就比較輕鬆了,可以經常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