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在莊稼茂盛的農田裏, 安臨一眼看過去的時候也看不到有頭上頂著數值的人,但是這麽長時間習武下來,鍛煉出來的那種玄而又玄的感知也分明告訴她, 有人藏在這片農田裏麵。

毒死前光祿寺卿的人?

夜裏的風有種靜謐的飄忽感,安臨辨別方向後給暗衛們打了個手勢,一身黑色的暗衛立即就包了過去。

不知道是風吹的還是藏在那裏的人在發抖, 安臨看到那一片的莊稼裏有了點動靜。

就在暗衛們包過去的那一刻,一個矮小的身影忽然一下子竄了出去,飛快地向遠處逃竄,安臨憑借良好的動態視力,看清楚那是個穿著布衣短衫的半大少年,看著像是附近農人家的孩子, 沒跑出多遠就被暗衛們抓住帶回來了,押在安臨麵前。

這半大少年連忙眼睛一閉, 大聲喊, “別殺我別殺我,我什麽都沒看到!”

是他毒殺的嗎?

安臨沒有說話,讓暗衛們搜了身,又去這少年剛剛藏身的地方搜了一圈, 隻搜到一個被扔下的木叉。

不得不說, 安臨在看到這個木叉的時候,腦子裏自動浮現出了一個半夜月下刺猹的畫麵, 她搖了搖頭把這個畫麵甩出腦子, 開口問,“你是什麽人?躲在田裏做什麽?”

說著安臨習慣性地看人先看數值, 掃了一眼少年頭頂上的數值, 嗯……就是很普通的尋常人數值, 沒有什麽特殊的技能。

少年小心地睜開一隻眼睛,看周圍一身黑衣看起來殺人不眨眼的人都沒有動手,連忙討好地解釋說,“這……這是我家的田,我們晚上得守在田旁邊防止野獸闖進來踩麥苗,我原本在那邊的棚子裏待著的,看到這裏有輛馬車停在田邊才想著來看看,我真的什麽都沒看到!”

安臨看出他說的是真話,也沒有怎麽為難自己的子民,隻是點了一個暗衛送這農家少年回他自己家,最後確認一下真偽,“我知道了,你不用緊張,隻是衙門辦事在抓逃犯罷了。”

說完這句之後她頓了一下,補上一句,“明天你們看一下農田,如果有莊稼損壞,可以去農署領同樣數量的良種移植。”

這農家少年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呆呆地‘啊?’了一聲,大概是不知道怎麽稱呼,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謝謝仙女姐姐!”

安臨:?

仙個錘子,朕是……哦對,差點忘了現在用的是皇後號,那沒事了。

紀挽霜的話那確實是挺仙女的,從外表上來看。

——別人又不知道她晚上會偷偷在寢宮裏紮馬步舉啞鈴寫計劃書。

安臨沒有再說別的什麽了,轉身往回走,走到停在田邊的馬車旁時正打算讓暗衛們把這個馬車拖回去,回收再利用,或者給工匠們改造拆著玩,畢竟蚊子再小也是肉。

但是當她的目光落在馬車駕車的位置上時,借著月光,她看到木板間有一抹淡淡的銀光閃爍,湊近一看才發現是那抹銀光是嵌在木板裏麵的一根細針,針尖的方向朝上露出一點點,如果不注意看還真不一定能發現。

這應該就是毒殺前光祿寺卿的凶器了,安臨探身過去打算把那根銀針取出來,在隔著手帕的手捏住銀針□□的那一刻,耳邊傳來一聲輕微的破空聲。

“娘娘!”離得近的暗衛連忙叫了一聲。

安臨沒有回頭,聽到破空聲後側了一下頭,看到另一根銀針從馬車裏麵彈射出來後從她鼻尖前飛過,那銀針在她看來飛過去的速度並不快,安臨直接抬起手把銀針針尾捏住了,然後一把踢開了馬車的門。

裏麵並沒有人,這枚彈射出來的銀針隻是由一個小小的機關觸發的,大概是防備前光祿寺卿發現駕車位置上的銀針把銀針□□而做的第二手準備。

“娘娘,您……”這一支暗衛隊伍的暗衛小隊長第一個趕來,年輕的臉上表情緊繃,隱隱看得出有些緊張的樣子。

“沒事。”安臨說,把兩枚銀針都放到帕子裏讓暗衛小隊長拿著,“回去驗一下毒,看看與屍體上的毒以及傷口是否吻合。”

“是!”暗衛小隊長緊張地應下來,目光還是忍不住往皇後臉上飄了一下,飄到一半又覺得不妥低下頭避開直視皇後娘娘的麵孔,心裏暗驚。

一般習武之人光是走路時的步伐與腳步聲,還有身形,就多少能看出個深淺,除非是那種武功特別高深的宗師級人物,或是本身學習的武術心法就比較特殊的,才會讓人看不出來。

但是就他剛剛與皇後娘娘同行的時間裏,卻絲毫沒有發覺皇後娘娘是有武功在身的。結果現在看皇後娘娘捏住銀針的速度,顯然不僅有武功在身,武力還不低。

嘶,難道皇後娘娘在這個年紀就已經有那般的武學成就了嗎?

真是恐怖如斯……

暗衛小隊長現在回想一下當初大總管帶著皇後娘娘來暗衛部,說以後暗衛就由皇後娘娘掌管時自己匪夷所思的心情,當時他還覺得陛下是在用這個來逗皇後娘娘開心,這麽看來是他太天真了。

安臨並不知道暗衛小隊長緊繃的麵孔下有多豐富的心理活動,在這邊確定下來之後就帶著前光祿寺卿的屍體返回瓊安城了,並且讓一個暗衛加快速度先行趕回去,把消息告訴此時還留在瓊安的王修文。

與這個消息一起傳來的,隻有一句簡單的話,“捉拿前光祿寺卿的妻女。”

王修文得到這個消息後,二話不說就讓早就在前光祿寺卿家附近候命的人進去拿人。

“你們要幹什麽?!”前光祿寺卿的女兒憤怒地張開雙臂擋住母親麵前,“我們連他是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你們憑什麽抓我們!”

“鄧貴已經死了。”負責抓人的人說,“殺死他的是安在馬車上的毒針,我等已經查明鄧貴在一路上並沒有與其他人有任何接觸,而馬車是本來就是從你們家中出來的,那麽那個毒針無疑就是在他家中就被人安上了。”

“鑒於革職時鄧貴家財物已經被沒收,奴仆也被遣散,剩下有可能的就隻有你和你母親兩人,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前光祿寺卿、也就是鄧貴的女兒呆住了,把這句話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後愣愣地轉頭看向她母親,“娘,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是假的對吧?一定是假的對吧!”

她母親隻是掩麵哭泣。

最終前光祿寺卿的妻子女兒都被捉拿關押,安臨也終於知道這次的毒害事件始末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鄧貴的妻子是胡家的旁支,這次事情恐怕就是胡家指使的。”

“胡家?”安臨在王修文向她匯報的時候聽到了這麽個陌生的姓氏。

“清懷胡家,是二皇子的嶽家。”王修文提醒道,“胡家宗家本就不在瓊安,因此二皇子逼宮失敗後胡家被殺的就隻有本就在朝中做官的幾人,先皇還沒來得及清算就殯天了,如今胡家在清懷勢大,恐怕就是第二個雲州府。”

“我都還沒想著現在動他們呢,他們居然反倒現在就動了。”安臨聽完之後隻想歎氣。

雖然到這次下毒事件為止,世家的存在感看起來不大高,但是實際上世家與富豪鄉紳之類的都已經融為一體了,隻是不顯而已。

差不多是在上上任皇帝重用寒門,改革過科舉製度之後,朝堂上不再是世家獨大,算是抑製了一下,但是在姻親方麵都跟世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而且他們改走辦學堂教書流,雖然本族人在朝堂上少了,但是許多出身農戶的學子和寒門學子也都與世家有或多或少的關係。

至於安臨到下毒事件之前為什麽都沒正經地跟世家打交道?這主要還是因為君明他老爹的緣故,也就是那個被二兒子逼宮的先皇,可以說再厭惡世家不過了,把在瓊安紮根的一些世家趕出瓊安不說,還出了禁止他們在瓊安置辦五進以上宅邸的禁令。

這麽一來瓊安確實見不到世家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作威作福了,但是他們都直接回老家在地方上舒舒服服當土皇帝去了。

胡家也是這其中的一員。

這麽一想倒也確實,在國都有時候還得看人眼色裝孫子,哪裏有在地方上當土皇帝來得爽。換安臨是世家她也覺得離開國都挺好的。

但她是皇帝的時候就不這麽覺得了。

還不如就把人放眼皮子底下看著呢,抄家也方便,現在都分散在各個地方,對地方上的控製都被削弱了,而且人家二皇子都敢逼宮了,胡家跟原先那個二皇子關係這麽密切,要說沒有蓄兵安臨可不信。

尤其是這胡家本家所在的清懷,那都遠到地方上去了,以現在的交通條件,把大軍開過去要消耗的糧食軍費都是一筆巨款……愁人啊。

“陛下,要先派出探子潛入清懷探明消息嗎?”王修文眼神一厲,嘴裏問著要不要潛入,眼神分明在說著‘要不幹掉吧’。

“可以,派一兩個去吧。”安臨可有可無地點點頭,“宋菱呢?最近在農署有什麽新進展嗎?”

“有應該有,據說在測量一種寬窄行種植的最佳種植間隔。”

看來宋菱在農署那邊一時半會兒也沒有什麽大動作,良種的培育本來也不是一蹴而就的,那就先讓她把水泥弄一下吧。

交通不便利的話就讓交通便利一點好了,能弄出水泥路可以省不少行軍時間,省了行軍時間就等於省了軍費,雲州府那邊打下來也要把交通鋪過去才行,不然不好管。

“明天讓宋菱先不用去農署了,帶她來見我,然後讓她在天工部待段時間。”考慮好了的安臨說。

作者有話說:

請假兩天缺的五月份之後補吧,現在是真的沒有時間和精力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