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別人老婆?”安臨反問。

宋菱自覺早就在明帝和武德皇後麵前掉馬說過自己是從未來穿來的了, 因此說起來也沒有什麽顧忌,直接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當然是我男神楊盛了!”

她眼睛裏都幾乎要冒出具現化的小火苗了, “溫憶秋就是我男神老婆的名字,而且雜記中有過記載,說過這個姐姐就是因為讀到男神的詩文, 傾慕他的才學才傾心於他的!”

宋菱雖然口口聲聲喊著楊盛男神,祁冬寒男神,但她準確來說並不算夢,對他們更多的也是對曆史上驚才絕豔人物的向往喜愛,因此對男神的老婆也並沒有什麽敵意。相反她其實對溫憶秋印象還挺好的,大概是因為溫憶秋雖然被戲稱為楊盛迷妹, 淺才粉絲團團長,但是縱觀雜記, 她的‘迷妹行為’都是有度且不惹人厭煩, 讓人非常有共鳴。

而且她是憑借自己的不懈努力成功追到了偶像,這簡直就是所有迷妹的榜樣!

“原來是這樣。”安臨懂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饞別人老婆, 確實不應當。”

溫憶秋這姑娘, 在宋菱的講述中,是一個有才有貌還有錢的白富美, 照州雙姝的名字在雜記中都曾被記載過, 而且照州的溫家差不多也可以說是一個名門望族了,三代以前還有在朝中做過殿閣大學士的有名人物, 兩代前因為沒有出過擅長讀書的人, 轉而開始經商。

因為照州最大的學院就是溫家辦的, 溫家還捐了不少書到學院,因此讀書人們非但沒有因為溫家從商而看不起溫家,反而對溫家的善舉多加稱讚。

有才有德還有錢,淺才的老婆不錯啊,可不能給短期工具人劉廣麟給霍霍了。

安臨心中暗暗點頭,然後聽到宋菱又說,“而且溫憶秋家真的很有錢的,野史說過她還沒嫁給男神的時候就因為太過喜歡男神的詩,專門給他開了個出版社印他的詩集文集,我猜這人八成不止饞溫憶秋的臉,還饞她的錢!”

“是太過分了!”這代入感不一下子就來了嗎!

原本安臨還沒什麽感覺,隻是多增加了一點短期工具人德行不行的認知。但是帶入宋菱的話稍微想象一樣,要是原本有人願意出錢幫她建書院,幫她養軍隊,幫她批量生產農具推廣,結果突然蹦出一個莫名其妙的人要截胡她的富婆……

不共戴天,絕對不共戴天!

而且淺才的未來老婆等於朕的……啊不對這個沒等,但是淺才未來的老婆也可以給朕花錢啊!

此時此刻安臨內心的小人都想握著還什麽都不知道的愛卿的手,對他說一句,淺才,委屈你了。再稍微等一下下,劉廣麟的利用價值都已經差不多快榨幹了,到時候朕一定好好給愛卿出口氣。

宋菱不知道旁邊的表麵是武德皇後,芯子是宣明帝的‘紀挽霜’已經在思量怎麽懲治文抄公穿越者好給受了委屈的愛卿出氣了。她在真心實意地生過氣之後沒有貿然衝出去,拉著紀挽霜一起悄悄在後麵跟上了剛用完餐從酒樓裏走出來的幾個人。

目光敏銳地注意到那個劉廣麟的目光在與溫憶秋並肩行走的時候,目光還老往溫憶秋身後身材很好的侍女身上飄,原本隻因為抄詩而產生的厭惡感直線遞增。

真不願意承認她跟這個傻逼一樣是個穿越者,哪怕她二人就隻有這一個共同點。

……

另一邊剛剛走出酒樓的劉廣麟並不知道,自己的無恥行徑已經完全暴露在了同為穿越者的人麵前,還趁興在溫憶秋麵前裝模作樣地背了一首詩,享受她欣賞仰慕的目光。

這讓他不禁感覺有些飄飄然,大著膽子想增進感情伸手去握住溫憶秋的手。

但是眼看著他就要碰到了,跟在溫憶秋身邊的侍女突然從後麵擠進來插/到他們兩個中間,繃著張臉擋住他的手,說,“劉公子,請自重。”

劉廣麟神情僵硬了一瞬,然後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從懷裏掏出幾個木質鏤空雕刻的精致小管子遞給溫憶秋,“其實我是想把這個給憶秋,我看憶秋唇色淺淡氣色不好,特意帶了幾支這個來,這是瓊安最近新出的一種口脂,叫做唇膏,塗上去之後顏色更鮮亮持久,現在瓊安的許多貴婦人和貴女們都搶著用這個呢!”

丫鬟聽完之後看了看自家小姐的神色,態度這才緩和了點,幫小姐接過那個叫做唇膏的東西,“還算你有心。”

劉廣麟看她們矜持端著的樣子,心裏不禁有些惱怒。

明明在曆史上,溫憶秋都是看到傳到照州去的楊盛詩文時,都是不遠千裏就奔赴瓊安了,而且在第二次見麵就主動表達了仰慕之情,怎麽輪到他了就這麽端著,連碰的不讓碰一下!

雖然劉廣麟再自負也知道自己和楊盛之間存在著差距,但是唯獨溫憶秋,他記得很清楚他了解過的曆史中說溫憶秋還沒有見過楊盛的時候就說過隻傾慕他的才華,無論他長相家世如何都不在意

明明劉廣麟穿越之後身處的地方就是在照州,比楊盛更早接觸到溫憶秋,還提前在溫憶秋麵前背過楊盛最令人耳熟能詳的幾首詩,她也明確表達了對他才華的喜愛。

最後無能狂怒劉廣麟隻能把溫憶秋的態度歸結於女人果然還是在意長相的,說的話都不能作數上,麵上還要表現得一副深情的樣子。

今天瓊安城裏的淓河周圍有集市,同時也有人趁著集市弄了個花燈會,劉廣麟與溫憶秋走在逐漸裝點了花燈的淓河旁時,劉廣麟見溫憶秋停下駐足,想著加深溫憶秋對自己的好感,並且他自己也有意賣弄,就主動開口說:

“見到此情此景,我心裏浮現出了一首詩。”

“劉郎請說。”溫憶秋聲音輕柔和緩,讓人聽著如沐春風。

劉廣麟裝模作樣地用手握成拳抵在下巴上思考了一下,然後緩緩開口吟詩,“錦裏開芳宴,蘭缸豔早年。縟彩遙分地,繁光遠綴天。”

溫憶秋目光雖然有些複雜,但聽聞這詩作的時候還是流露出些許讚歎之色——對這詩作的。

劉廣麟心中得意,搖頭晃腦打算接著說出下半聯,然而還沒等他再裝模作樣地思索一番接上下半句,才剛說了個開頭的‘接’字,斜地裏突然橫插/進來一道含著怒氣的女聲。

“你接下來想說,‘接漢疑星落,依樓似月懸。別有千金笑,來映九枝前。*’對吧?”

劉廣麟將要念出口的詩句頓時卡在了嘴裏,與溫憶秋同時轉頭看向旁邊突然出現的人影。

劉廣麟先是一愣之後腦子慢慢轉了過來,在意識到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人說了什麽後眼睛一下子驚訝地瞪得老大,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指著宋菱,“你、你是……?”

“沒錯。”宋菱冷笑,“把別人的詩文據為己有,還跑到原作者麵前耀武揚威的感覺怎麽樣?很得意吧?”

原本宋菱是打算找個機會把人拖暗巷裏打一頓先出個氣,然後威脅他去向被抄的人道歉給男神正名的,但是當宋菱看到這個不要臉的東西還在溫憶秋麵前得意地賣弄那些詩詞時,她心頭火氣大漲一下子沒忍住就衝了上去。

但是在衝出來的這一刻,她並不後悔打草驚蛇。

“你別信口汙蔑人!”劉廣麟心裏一慌,看了一眼溫憶秋後立即否認掉,還慌忙想去拉溫憶秋,“哪裏竄出來的瘋婆娘?!憶秋我們趕緊走吧!”

溫憶秋旁邊的丫鬟擋了一下他的手沒讓他拉到,溫憶秋若有所思地看著一臉憤怒的宋菱和心虛的劉廣麟,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不急,就讓這位姑娘說說吧,如果有什麽誤會還是盡早解開為好。”

“就是啊,就站這好好說說好了。”宋菱對著劉廣麟冷哼了一聲,“你說我汙蔑人的話,那你不如說說看,‘縟彩遙分地,繁光遠綴天’後麵,你原本是打算接什麽詩句的呢?”

“我……”想背的原詩句被搶先背出來了,劉廣麟哪裏能現場想出一句新的詩句接上去,慌得背後冷汗都下來了,慌亂之餘又想先從別的詩裏拆一句字數一樣意思相近的拚上去,又想到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穿越女既然先前的詩能給他搶先背出來,那他說出新的詩說不定也能對上,這樣別人一看平仄對仗就知道哪個才是正確的詩了。

滿頭冒汗的劉廣麟看到宋菱孤身一人出現,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鎮定下來對溫憶秋露出無奈的表情,“憶秋,這是我認識的人,在我家看過我寫的手稿故意這樣過來捉弄我呢!”

然後又對宋菱說,“你特意來找我應該是有別的什麽事吧?或者是要找我幫忙做什麽事?是私事的話我們可以去那邊談一談。”

他指著不遠處的一條巷子。

這時候劉廣麟以及顧不得考慮自己這段話中有多少漏洞了,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絕對不能讓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穿越女在大庭廣眾以及溫憶秋的麵前繼續說下去,把自己抄詩文的事情坐實了。

如果被坐實,他現在靠著抄那些詩得來的地位、錢財、名聲和人脈,就會在一夕之間全部崩塌了!

宋菱一看劉廣麟指的那個方向,原來滿是怒氣的情緒都稍微滯了一下,有點想笑了。

他所指的方向正好就是宋菱剛才走出來的方向,宋菱一個沒忍住衝動地衝了出來,武德皇後還在那邊呢,宋菱這還有什麽不答應的理由。

這叫什麽?這叫你自己選的。

正好宋菱心裏原本也是想威脅劉廣麟自己去向所有人聲明他的那些詩文都是抄的誰的,並且跪到被抄的男神麵前痛哭流涕認錯,沒有什麽正名方法會比作為加害人的既得利者自己站出來說明更有用處了,除此之外宋菱當然也可以用造假詩集文集、或是其他方法揭穿劉廣麟……那樣的方法多的是,但是到了證明那些詩作原本是屬於誰的那一步,就會麻煩很多,會有人質疑,也會有人不信,無法拿出最無可辯駁的證據的話,留在史書上的可能就隻會是一句‘疑似是XXX的詩’‘存疑’。

宋菱沉著臉跟劉廣麟走向他選定的那個暗巷。

而在他們身後,溫憶秋也在深深地看著他們兩個走開的背影。

“小姐,那個姓劉的真不是什麽好人!”她的丫鬟靠近過來,神情憤憤,“先不說那個姑娘說的是不是真的,他剛剛可是說了那個姑娘是他認識的人,還進過他家……而且,而且剛剛那人就一直往我身上看,不要臉的色胚!呸!”

“……”

“我時常想,怎麽會有一個人,在擁有令我傾慕的才華的同時,卻又令我如此厭惡他這個人本身。”溫憶秋靜默片刻,露出一個輕柔的微笑,“現在我知道了。”

然而劉廣麟還不知道溫憶秋的想法,急急忙忙走到那個暗巷後臉上的慌**集漸漸沉了下去,轉身看向宋菱,“我們都是從後世穿越來的人,你何必做得這麽絕?說吧,你想要的是什麽?錢財?身份?地位?隻要你別出去說那些詩文的原作。”

“我想要那些東西我不會自己憑借未來知識去獲得?”宋菱露出嘲諷的表情,“可別說‘我們都是從後世穿越來的人’這句話,哪怕是隻有這麽一個和你一樣的地方,我也感覺很惡心。別去說出那些詩文的原作者?你就算是隻抄後麵朝代文人的詩文,我也不會惡心到這種程度。”

“可是你TM居然當著楊盛的麵抄他的詩!還用他的詩去接近溫憶秋?!賤不賤啊??”宋菱平時都不會用‘賤’這個字來罵人的,這次都被傻逼文抄公給惡心地沒忍住用出來了。

反觀劉廣麟,卻理直氣壯地說,“我也不想的啊,但是我總要這個朝代生活下去的啊!你是剛穿來還不知道古代生活有多艱難吧?而且就算我拿了那些詩,取代他們留名後世,我們原本世界不也經常有人說,哪怕有穿越者拿了他們的詩,他們也還會寫出新的千古留名的詩作嗎?所以原本的那些詩就借給我用來好好在古代生存也沒什麽吧。”

宋菱被這番理不直氣也壯的說辭說得人都要傻掉了。

此時此刻,她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和這個穿越者的三觀從本質上就有著巨大的差異,就好像根本就不是同一個物種一樣。

她不禁懷疑,這樣一個人,真的曾經和自己一樣經受過基本教育、上過思想品德課、讀過八榮八恥嗎?

意識到這一點後,她泄氣地放棄了講道理,壓住跟傻/逼爭辯的欲/望決定直接威脅,“算了,沒什麽好說的,不把真實情況披露出來是不可能的,現在你隻有兩個選擇,要麽我來把你的行為揭露,要麽你自己親口公之於眾,後者起碼還能體麵一點,別想著不當回事,你知道我穿越的這個身份是誰嗎?宋晉源的孫女……”

宋菱正打算拿出這個身份唬一唬劉廣麟,劉廣麟聽到後麵的時候已經聽不進宋菱的話了,心裏隻剩下惱怒,覺得這個穿越女實在是不識好歹還咄咄逼人,看到她還在不停地說著話,惡從膽邊起,一隻手向她頭發抓過去,另一隻手舉起來用力揮過去,“閉嘴!”

宋菱臉色一變,條件反射就要往動手打人的劉廣麟胯/下踢過去,卻看到他仿佛早就猜到會有這一手一樣躲開,臉上勾起得意的笑,“你們女人也就隻會用這招了,現在我看你還有什麽辦法!還想威脅我?”

救命!!!要翻車了!!

危機之下宋菱腦子一激靈,都忘了自己是跟紀挽霜一起出來的,掙紮的時候踩腳指甲抓什麽的都使出來了,卻見劉廣麟齜牙咧嘴忍著痛也要打她。

看到宋菱害怕恐懼的樣子,劉廣麟憋屈了一路的心情終於得到緩解,心裏升起快意。

再怎麽樣還不是一打就怕了,這個穿越女這麽囂張,大概是沒想過隻要他想辦法娶了她,關在家裏,以後不管她說什麽都不會有人信了吧,搶著念詩可以說是在自己家看過手稿,再說什麽原作者就蓋棺她腦子有病……想著想著,劉廣麟的笑容越發擴大,眼看著他的巴掌就要落在宋菱臉上,在劉廣麟的笑容擴張到最大的那一刻,一隻手從後麵伸出來,捏住了他正欲揮下的手。

“還想打人啊?這就沒意思了吧。”一道清冽悅耳的女聲在他身後響起,“雖然跟原計劃有些出入,不過你提早下場影響倒是也不大。”

是誰?!

劉廣麟驚恐地瞪大眼睛,看到捏住自己手腕的那隻手白皙且骨肉勻稱,但是他被捏住的地方卻疼得像是骨頭都要斷掉了一樣。

宋菱驚喜地叫出來,驚險之下都忘了用上紀姑娘這個稱呼,而是直接叫出了她經常會在心裏叫的稱呼。

“皇後娘娘!”

作者有話說:

注*:本章因為劇情需要出現一句詩句,然而作者本人水平有限不會寫詩,所以本章借用了盧照齡《十五夜觀燈》一詩,大家意會一下就好w

說實話,在現實生活中我看到一些人的言論和行為時,也常常會產生‘這個人真的和我是同一個物種嗎’的疑惑。

這章還沒寫到,文抄公估計也就下章被逮起來直接拷問剩下的知識,然後收拾收拾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