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 順路與宋菱一起出去溜達溜達,也算是紀挽霜難得的休息時間了。

或者應該說不隻是紀挽霜這個身份的,連皇帝號也可以包含進去。

安臨仔細回想一下, 發現距離自己上次出宮溜達好像都已經過了有好長一段時間了,這段時間以來她蹲在皇宮裏批奏折練武,簡直就跟雙倍的蹲大牢一樣, 所以安臨也想趁著這次出去的機會看看能不能再去碰瓷幾個人才。

嗯……絕對不是好奇宋菱與劉廣麟掰頭的場景,想現場吃瓜圍觀什麽的。

朕才沒這麽無聊呢。

安臨在心中加重重複了一遍這句話,等到第二天和宋菱約好的時間到來後,她熟練地用紀挽霜的馬甲換了一身簡單的外出衣物,然後跟宋菱一起離開棲鶴殿。

這一路上宋菱不知道為什麽表現地有些鬼鬼祟祟心虛的樣子。

本來她是有正當理由出宮的,皇宮出宮這一條路上的侍衛都已經差不多眼熟她了, 但是偏偏她這麽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看起來實在是過於可疑,都引得那些皇宮侍衛把她攔下來盤問一番。

“……你正常一點就好, 沒必要這麽一副做賊似的樣子。”安臨露出一言難盡的眼神。

“紀姑娘, 陛下知道我們一起出來嗎?要是不知道的話陛下會不會生氣我擅自帶你出來呀?”宋菱小聲說,又憂心地想著她和紀挽霜兩個人出去都沒有帶其他人,一般帝王的掌控欲都很強,尤其是本來就無所不知一般的明帝。

這要是突然失聯了, 明帝會不會以為皇後娘娘想玩個她逃, 他追,她插翅難逃的‘心上人逃離皇宮’劇本?——本職是編劇的宋菱一不留神就想了太多。

“你想太多了。”安臨麵色不變, “他什麽都知道。”

而且也不是隻有她們兩個人出去, 周圍還有暗衛跟著呢,安臨尋思著應該是修文揣摩她的想法特意安排的。

宋菱這才放心了一點點。

今天很多部門都休沐了, 但是農署沒有。

所以宋菱一大早天都還沒亮出宮門, 並不是直接奔往劉廣麟訂了位置的那個酒樓, 這時候人酒樓都還沒開門呢,她是先帶著紀挽霜來到了農署。

農署的官田是在瓊安近郊的地方,從皇宮走過去還是有點遠的,因為田地多所以養著許多侍弄農田的農人,還有農署一些大大小小的農官為了減少通勤時間直接住在了附近,所以在農署官田的附近已經差不多形成了一個小型村莊。

與‘村莊’相鄰的平原上,那大片的農田蔓延出很遠,周圍被快一人高的柵欄圍起來,安臨看著在心中還算是滿意地點點頭。

這還隻是瓊安附近的官田,眾所周知南北地區各地氣候有差異,所以農署培育良種用的官田不會隻在一個地方設立,下麵的每一個府州縣都有農署官田設立,基本上抄家收繳的田地也是要麽作為軍田,要麽作為官田使用,比如臨芳那個蔡大戶家的二百多畝隱田,就是暫時充作了臨芳的官田。

安臨出門的時候特意給紀挽霜這個號帶上了各部門都可以暢通無阻的令牌,進農署也沒有絲毫問題。

進去之後可以看到農署的這些田地劃分成了很多區塊,靠近水源的是專門的水稻田,另一邊還有旱稻,除此之外還有芝麻、大豆、以及各種安臨叫得出來叫不出來的綠葉菜,隻能通過每畝田地邊上豎著的小木牌來辨別那畝田地裏種的是什麽。

總之農署的這些田地裏種的作物量也許不是最多的,但是種類絕對是最多樣的。

有不少小農官帶著鬥笠直接一副農人的打扮在地裏拔草,觀察作物生長情況。

宋菱跟紀挽霜說了幾句就先去做自己的工作了,戴好遮陽的鬥笠湊到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男性身邊要過記錄的冊子查看了一下上麵信息的變化,然後連說帶比劃對那個人說著什麽。

安臨走近一聽,聽到宋菱說的是,“……作物就跟人一樣,不能隻吃一種飯,這個肥料的來源也不能過於單一,司農,上次我們討論過的多收集糞便作為肥料的方案您跟陛下說過了?隻要陛下那邊通過‘公共廁所’的提案,還有鼓勵百姓養豬獲得廄肥的提案,那麽氮肥應該就不會缺了。”

“我已向陛下呈了奏折。”被稱作司農的農官回答說,並沒有因為宋菱是個女子,又是走皇帝後門進來的而輕視她,而是十分認真地問,“宋職官,你上次提出的氮磷鉀三肥,氮肥我已經明白了,那磷肥與鉀肥對應的又是什麽東西呢?”

“草木灰,骨灰,爛掉的魚蝦,魚鱗蟹殼,人和禽畜身上的指甲毛發也都是,這些都可以用來作為磷鉀肥料。”宋菱顯然早就打好了腹稿,在司農詢問時自信回答,“我們宣國地處南方靠海,臨海的地方應該有很多地方都是捕魚為生的,可以在那些地方建立專門回收漁人不要的魚蝦蟹殼等,製成肥料運往各地。”

“原來骨肥就是磷鉀肥。”司農若有所思,“這種‘氮磷鉀’的區分倒是比糞肥餅肥渣肥骨肥這些更容易分別,不過宋職官你說的每一種肥料施肥過度,都會過猶不及造成損害,不知道這個度可有一個衡量之標準。”

侃侃而談的宋菱卡殼了。

“這、這個就要經過長期試錯才知道了,我也沒法一下子就憑空拿出數據啊……”她嘀嘀咕咕。

這位司農笑了,黝黑的臉上因為笑而浮起粗糙的細紋,看著沒有多少朝廷官員的氣質,就像是一個真正的一輩子躬耕在田地間的老農一樣,“沒事,那就慢慢試錯吧,宋職官已經給了大家很大的助力了。”

安臨的目光略過這個司農的數值。

對比起她的金卡愛卿們來說,這個司農的數值可以說是很平常甚至大部分數值還偏低的。

但是此時看到他在麵對宋菱時的討教與寬和,學習這些知識時的認真,誰又能說他不是個好農官呢?

安臨的神色溫和下來,在宋菱和司農交談時信步走到一塊農田旁邊,蹲下來抓起一把泥土在手指間碾了碾,感受到略微濕潤和疏鬆的顆粒感,又專門看了一眼這塊農田旁邊立著的小牌子,上麵寫的是‘芝麻’二字。

除了這一塊地以外,可以看到這一大片的官田,大概有一百畝左右種植的都是芝麻,她站在這時田裏還有人正在播種,五六月份也正好是芝麻播種的季節,而大豆則是五十畝左右。

“我能看一下農署榨油的工具嗎?”安臨觀察片刻後走過去對那個司農說。

司農轉過頭來,露出詫異的神色,“……你是?”

“替陛下來查看農署事務。”安臨直接扯自己的名頭做大旗,出示令牌給司農看,司農確認了身份也沒有說什麽,隻是對旁邊的宋菱說,“宋職官,那你就帶這位大人去油坊看看吧。”

“好的!”

於是宋菱就給安臨帶路去了油坊。

等到了油坊之後,安臨遠遠地就聞到了空氣中飄散的芝麻油的味道,走進去一看,很快就看到油坊中目前使用的榨油工具——是一個類似於磨盤的石頭輪子拉著的裝置,顯而易見,是最簡單的壓榨法,出油率可想而知很低,難怪種植的大豆比芝麻少了那麽多。

在傳統的壓榨榨油法下,大豆的出油率隻有百分之十左右,而芝麻則是能達到百分之四五十。

壓榨完之後的渣滓中剩下的殘油太多了,而且榨油工具還是木質的,木頭裏麵都滲滿油了。

產量跟上,硬件也得跟上啊。

安臨寫滿計劃的大腦裏一下子又新增了許多條新的計劃,思索片刻後再一次把目光轉向宋菱,露出了期許的微笑。

“宋菱,你覺不覺得,這個榨油機是該改良一下了?”

“……啊?”

宋菱本能般地頭皮一涼。

最後,等到她下值時間到了的時候,跟安臨一起走出去的宋菱腳步都有點發飄。

她在被皇後娘娘和司農輪流壓榨完僅存的農業知識後,感覺大腦被掏空,整個人都宛如行屍走肉一般,等到走出農署有一段距離後才想起來自己原來的計劃。

套麻袋掰頭,對,還有那個文抄公!

想到自己含冤的男神,原本已經燃盡了的宋菱打起了精神,帶著讓她安全感爆棚的武德充沛皇後娘娘趕往劉廣麟訂過位置的酒樓。

現在的時間都已經有些遲了,距離劉廣麟訂的時間已經過去了有一會兒,宋菱擔心趕不上都是緊趕慢趕小跑過去的。

好在等她趕到酒樓的時候,那個劉廣麟還沒走。

比起連見都還沒見過劉廣麟本人的宋菱,在殿試上見過劉廣麟的安臨對他還有點印象,往那個酒樓的二樓掃了一圈,看到了正在和一個漂亮姑娘一起吃飯的劉廣麟。

“你要找的人在那裏。”她順手給宋菱指了個方向。

宋菱順著看過去,看到二樓劉廣麟那座的情況下先是一愣,隨即大怒,“混賬,他這種人憑什麽有漂亮妹妹陪吃飯!”

……重點是這個嗎?

安臨沒有對宋菱生氣的點發表其他什麽看法,眼睛微眯往坐在劉廣麟對麵那個漂亮姑娘的頭頂上看過去,避過窗戶的遮擋很快看清了那個姑娘頭頂上的名字。

[溫憶秋(照州雙姝之一)

文治30 軍事5 學識74 武力10 政治40 管理66 野心50 忠誠20 心情87 聲望520]

咦,居然還是一個學識偏高的姑娘?

眼看著旁邊的宋菱還在死死瞪著二樓那個笑得春風得意的劉廣麟,咬牙切齒念叨著哪個女孩子居然會看上這個不要臉的東西。

安臨不動聲色開口,“那個姑娘看起來好像有點眼熟……你知道溫憶秋嗎?”

這個名字出來,宋菱整個人都愣住了。

然後是瞳孔地震。

“他、他不止抄人家的詩,還tm饞別人老婆的嗎?!”

作者有話說:

宋菱:饞別人老婆,他下賤!

榨油出油數據參考天工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