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其他船到來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方沉舟耳中, 她很快從營地裏走出來抓著鎖鏈幾下爬上船,把手放在額前眺望桅杆出現的方向。

隨著時間的推移,顯現出來的桅杆越來越長, 快要露出全貌了,而在桅杆勾連出來的船帆上,印著一個陌生的標誌。

“還真有。”方沉舟嘀咕了一句, 趁著這個陌生的船隊看到停在這兒的幾艘船之前,方沉舟探出頭,對另外幾艘船的船員揮了揮手,“所有人沿岸往北開,先進內河,再從內河另一端開出去!造紙坊和營地中的人也都先上船!”

船帆鼓動, 船隊的幾艘船都按照方沉舟說的駛入內河,在最後一艘船駛入內河的同時, 那個在遠處遠遠地顯露出桅杆的船隊也終於連桅杆帶船體一起出現了。

不怪乎方沉舟這麽慎重, 先前也說過,他們在之前的航行中也遇到過不少被他們船上的貨物珍寶所**,想要殺人奪寶的人。並且還有一些地方是有海盜的,雖然他們之前遇到過的海盜船隻設備都沒有比較好的, 這才沒有被得手, 不過謹慎一點總歸是沒錯的。方沉舟此時下令先避開出現的那些船隻,也是為了在不知道對方好壞的情況下掌握主動權, 不讓自己現有的船隻和守備力量暴露在別人眼睛下。

而船隊中的兩個紅諦聽, 則是被方沉舟拜托留在這裏隱蔽地觀察。

渭紅和另一個紅諦聽沒有多說什麽,直接點頭應下來, 在幾條船駛入內海撤離後, 他們飛身躥上兩棵茂密的樹, 借由樹葉擋住身形。

過了一會兒,六艘帆船慢慢靠岸了,倒不是在方沉舟船隊駐紮修建營地和造紙坊的地方靠的岸,而是在更前麵的地方,兩個紅諦聽悄無聲息地跟隨著移動位置,那幾艘船還沒有靠岸,他們就聽見最前麵的一艘大船上傳來激動的大嗓門,陌生的語言中夾雜著奇怪的彈舌發音,這又是與室利佛逝和這片新大路上的部族們又完全不同的語言。

等到第一艘船靠岸,上麵的人迫不及待地跳下來後,他們可以看到那些人的膚色是不同於宣國、室利佛逝和這片大陸土著的白皙,頭發褐色的、灰色的、黃色的都有,幾乎每個人都戴著兩頭翹起的帽子,衣著顯然比船隊離開宣國後一路到過的國家都要好一些,有完整的款式設計。

渭紅身體一動不動,隻有眼睛隨著那幾艘船的動向輕微地轉動著,在心裏模擬了一下這一撥人說話的發音。

這個聽起來像‘腐肉’兩字的音代表的會是什麽意思?

而那個船隊中,第一個登上岸的人說的話,翻譯成大家能聽得懂的意思,其實是——

“龐得馬利船長,這岸上有人活動的痕跡!”

“水還有波紋,看起來是剛走沒多久。”

被稱作龐得馬利船長的人是個褐色的胡子打著卷、打理得很精致的男性,因為胡子過於茂密看不出來多大年紀,不過這個被叫做龐得馬利的船長踩著尖頭鞋去看過地上的痕跡後,哈哈一笑:“這是遠遠看到我們的船就跑掉了啊!這片新大陸上的朋友們膽子好像很小,大家可不要嚇到新朋友們了!”

船員們頓時一陣哄笑。

之後這些人開始在陸地上探索起來,渭紅看到下船的這些人每個人的腰間都帶著一柄劍,就給另一個紅諦聽比了個手勢,讓他把消息給方沉舟等人帶過去,然後自己悄然跟在這些人後麵。

上岸沒多久,這些人就發現了方沉舟船隊建造起來的營地,還有那個造紙坊,渭紅眼見著一個踏進造紙坊後沒多久,就興奮地跑了出來,跑到那個為首的人麵前手舞足蹈,把人帶到造紙坊去,他們沒有給粗糙的黃紙多少目光,一個個全都在傳看船隊的人留在造紙坊裏唯一的那一遝白紙,絲毫沒有不經主人同意不能隨意動別人東西的自覺。

之後的幾天,這些人在陸地上活動著,也跟方沉舟他們初來時一樣,尋找土著的蹤跡。

而方沉舟的船隊在收到紅諦聽的提醒後,暫時沒有主動出現在這些人麵前。不過這對於他們的影響也還不算很大,他們開船繞到了另一岸,就算不下船也完全可以生活。

但問題是,那群人在還沒有找到土著蹤跡的時候行為還算是比較克製,但是在找到土著的蹤跡,發現土著們生產力低下完全無法與他們相比後,態度一下子就發生了變化。

首先是光明正大地占據了方沉舟等人搭建的臨時村落和造紙坊。

接著在發現一個落單的土著後,那個土著見到陌生人想要跑,這些人用他們自己的語言威脅那個土著站住別跑,土著沒聽,他們追上去抓住那個土著,在對方劇烈掙紮的時候殺死了那個土著。

說不上是失誤還是有意,但是外來者殺死土著這件事,讓性質一下子就不一樣了。

“來者不善啊。”方沉舟轉動著晷鍾的發條,麵色凝重起來。

“善者不來。”孫伯沉聲說。

方沉舟“呃……”了一聲,糾正,“對於本地人來說,我們也是來者嘛,我們應該算是比較善的,所以不是來不來者的問題,就是這群人的行為不對,哪有闖進別人屋裏還殺人。這下好了,他們來這麽一出,本地人要一致對外了,我們好不容易跟他們打好關係的。”

“被殺的那個是枯福力族的人,枯福力族好像十分憤怒,召集族人要為死掉的族人報仇,驅趕那些人。”孫伯沒有跟方沉舟辯論這個,隻是繼續把船隊的人打探來的消息告訴方沉舟,“我的想法是,這段時間我們先不要上岸了,就算本地的人原本跟我們關係還好,也難免會因為我們同是外來人遷怒我們,而且……我們一直以來都是不摻和本土之間爭鬥的。”

這是他們船隊出海後立下的規矩。

他們去過的很多國度都有戰爭發生,為了避免卷入當地的爭鬥中,他們絕不參與任何地方的爭鬥,船隊的武裝力量隻用來自保,若是沒有這個規矩,少不了要被有心人利用,畢竟千把人的船隊在一些體量比較小的國家,也稱得上是一股不小的勢力了。

方沉舟歎著氣讚同了孫伯的話,說:“再看看吧,實在不行我們就先返回室利佛逝。”

情況與他們預料的大差不差,在那個後來船隊的人與土著的關係惡劣起來的時候,土著們果然也切斷了與方沉舟船隊的聯係,原本在他們造船坊工作過一段時間的土著們紛紛回到了各族的部族去。

不過也許是方沉舟船隊的貿易交易,使得這片大陸上那些部族之間的交流多了起來,本來各自待在一個地方發展的部族們,在這次事件中,枯福力族尋求了摩西族以及另外兩個部族的幫助,達成了同盟。

而後來者,六艘船每艘船承載七十人左右,總人數大概四百二十人,他們的總人數雖然不如幾個部族的土著加起來多,但是武器精良,細劍對上沒有絲毫防護的土著可以說是捅一個就捅穿一個,相比起來土著們的長矛和土箭就弱勢很多了,就像一兩千沒有護甲的百姓對上身穿鎧甲裝備精良的軍隊,就算有幾倍的人數優勢也很可能被亂殺。

“我還是搞不懂,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的?”方沉舟看著每天傳來的消息,萬分不解,“後來的這個船隊,他們發現一片新的陸地,不去探索獨有植物,不去找特產,跟本地人弄成這個局勢到底圖的是什麽啊?”

這個問題,方沉舟的船隊中誰也不知道答案。

其實就與他們登岸上所看的一樣,後來的這個船隊在登岸後看到的,是一片無主的土地。

不過方沉舟船隊不知道的是,枯福力族之所以能這麽順利地聯合那麽多個部族,是因為那個船隊的人的外貌特征,這片大陸上的人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了,風中送來的歌謠中輕聲吟唱著:

“很早以前住在南邊的莫達漢族,遇到乘船而來的外來人,被全都殺掉了,生著白皮膚的人啊,一定警惕他們……”

方沉舟的船隊行到北岸一個U形的海灣停靠下來,等待著陸地上的爭鬥出結果。

本來他們是打算這樣的。

——直到某天,事情出了一些變故。

那天夜裏,船隊的眾人都休息了,每條船如常留了幾個人守夜。到深夜的時候,萬籟俱靜,隻有海浪拍打船身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裏響著。

就在這樣的寂靜裏,距離海灘有一段距離的叢林裏忽然有一個人影走出來,在看到安靜停靠在岸邊的幾艘大船時愣了一下,屏住呼吸悄悄摸了過去。

方沉舟的船隊減去返航回宣的四條船後,一共還有八條船,那天夜裏有三條船沿岸出去巡航了還沒有回來,停在這裏的是五條船。

這個人悄悄攀著鐵鏈爬上最後一條船,這條船恰好是一條貨船,裏麵裝的都是從宣國帶來的,還有從航行途中途徑的各國交易來的珍寶,這人爬上船摸到船艙後,看到裏麵各種各樣的珍寶那是大開眼界啊,心情十分激動,記住這幾條船的位置後又爬下去,跑回他們臨時歇腳的地方,手舞足蹈地把自己在哪裏發現了幾條寶船的事告訴他們船長。

船長頗為心動,讓這個人帶路。

他們連夜摸到那幾條船停泊的地方,登上那條船。

這下這麽多人從岸上冒頭摸到船邊,守船的人再怎麽也不可能看不到,連忙搖鈴發出警報,“你們是從哪兒上來的……!”

最後那條船上的人剛發出警報就被摸上船的人一劍捅中了胸口,跌落海裏。

清脆的鈴聲在黑夜裏作響。

前麵幾條船的人被驚醒,這些人也分出了人手登上其他幾條船,因為船上的人被驚動得及時,爬上船的那些人被及時攔下擊退,船上的人舉起船槳照頭拍下,底下的海水裏響起一聲聲“撲通”聲。

但是在這幾條船調轉方向來支援最後這條船的時候,最後這條貨船上的人已經被以壓倒性的人數給控製住了。

“縱橫,那條船上都是那個船隊的人了!”

“我看見了。”方沉舟沉著臉從船艙裏走出來,外衣隻來得及披在肩上,“開船,把那條船給我圍住!”

海麵上的四隻巨獸緩緩動了起來,圍在貨船四周。

“找到駕駛室了嗎?”龐得馬利船長麵上滿是興奮之色,用他們的語言說,“別怕,他們隻有四艘船了!開船撞上去,撞開空隙先開出去,先把這艘全是珍寶的船開走,明天我們再把我們的船開來占領剩下的四條船!”

作者有話說:

順起來了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