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橋上以及還沒上橋的人全部到達了對岸, 遠處濃煙滾滾,在最後一個人過橋之後沒多久燒到了橋邊,不過索橋對麵暫時算是安全了。

莫飛方才哪怕已經纏好橋索都沒有放開, 直到所有人都過來之後才吐出一口氣鬆了手,掌心已經血肉模糊。

為了防止火勢通過索橋蔓延過來,他們把已經鬆動的橋樁推倒。

之後莫飛沉著臉揪起被按在地上的二當家,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寨民們憤怒而後怕,如果不是莫飛已經揪起二當家要算賬,光是憤怒的寨民就足以把想害死所有人的二當家給手撕了。方才在晃動的橋上失足摔下去的人,也是誰的家人誰的朋友。

安臨隻是看了一眼揪著二當家算賬的莫飛寨民等,目光就放回到了對麵熊熊燃燒的山火上,仿佛透過這山火, 看到了在遠處平原上的交戰。

咳,其實她自己腳步現在也有點虛浮, 有點子飄。剛剛騎著馬與時間賽跑疾馳在索橋上的時候, 安臨腎上腺激素極速分泌,與她武力值過人的皇後號意念合一,第一時間就製定好了最優解,所以讓王修文拽上天生巨力的莫飛, 那時候她根本沒有時間考慮做不做得到的問題。

等到現在回過神來之後, 皇帝號依舊是那個〔柔弱.jpg〕的皇帝,隻能用爆裂弩勉強護身的樣子。

安臨估摸著這次危機事件要是傳到了滿朝文武耳中, 那她下次肯定就別想出宮禦駕親征微服私訪了, 恐怕她一張口說要出去,就要有大臣當場撞死在宣政殿的柱子上死諫。

安臨負手望著遠方歎了口氣。

這時候趙東來也從方才的驚險中回過神來了, 胸腔裏的激烈跳動緩和了下去, 他一抬頭, 甚至都顧不上注意他的愛將莫飛了,目光灼灼地盯著安臨,一改先前的疏離警惕,張口就是:“荀兄弟!”

安臨回頭一看趙東來這激動中暗含求賢若渴的眼神,哪裏會猜不到他的想法,直接搶白,“你是要謝謝我對嗎?”

“多虧了……”

“你確實應該謝謝我。”安臨沒等趙東來說完,再次搶先開口,“你是不是想說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許?”

當然,是奉獻己身給她當臣子打工的那種“以身相許”。

趙東來噎了一下,看安臨的目光有些微妙奇異起來,“……荀兄弟你現在倒開起玩笑來了。”

他沒有被安臨的搶白給繞進去,起身走到安臨旁邊,一起看向濃煙滾滾的對岸,心裏似乎已經做下了什麽決定,一點認真地看向安臨,“荀兄弟於我有救命之恩,此恩東來沒齒難忘,我也就鬥膽與荀兄弟說一句實話了。”

這馬上就要推心置腹的態度讓安臨意味不明地眨了眨眼睛,洗耳恭聽,“你說吧。”

“宣朝氣數恐盡,如今不過強弩之末回光返照,內憂眾多,外有群狼環伺,我記得荀兄弟說過是買官入朝,若是肯信我一句,還請盡快離開朝廷。”趙東來壓低聲音說道,仔細注意著“荀富貴”的反應。

他會根據“荀富貴”的反應來選擇說服對方的方法,如果對方是朝廷的忠實簇擁,聽到他說朝廷氣數已盡的話後大怒,趙東來就不會直接說出自己的目的,而是徐徐圖之,如果對方對朝廷沒有多少擁護,那他就可以。

“……回光返照?”安臨納悶,也不知道知道這趙東來是知不知道她發布的那些政策以及采取的利民手段,如果他知道還是這樣說,那難道說還有其他她沒注意到的變數以及強大敵人?

這樣一來問題就又繞回到究竟是誰亡了小皇帝的國上了。

趙東來這個重生者也不知道重生前是什麽情況,說不準,他會知道點什麽?

——安臨沒想到這其實也有她給了趙東來錯誤信息的原因,本來趙東來在打聽到朝廷情況的時候以及這幾年動作的時候已經有些遲疑了,但是知道“苟富貴”這欽差大臣是買來的官,趙東來就琢磨著朝廷這些政策看著不錯,但是內部竟然都已經淪落到賣官的地步了,怕是已經是強弩之末。

趙東來從“荀富貴”隻是疑惑的態度中看出有戲,心中甚喜,情真意切地抓住荀兄弟的手,“東來不才,亦有一爭之心,如今北方混亂,士族黨爭不斷,引得百姓怨聲載道,還請富貴助我平定北方,你我生死之交,我趙東來有的,也必定會有富貴兄弟的一份!”

說話間,稱呼很自然地就從荀兄弟變成了富貴。

安臨被那一聲情真意切的“富貴”叫得差點沒憋住。

趙東來這話,直觀一點可以看作是等他稱王稱霸,就讓“荀富貴”當一字並肩王的意思,隻不過沒有直接說出來罷了,因為這是有典故可循的,懂點的人都能聽懂趙東來的意思。

先不說畫餅不畫餅的問題吧。

安臨,當今皇帝。

趙東來在她麵前說你我生死之交,你投靠我吧,以後讓你當一字並肩王。

這啊……

安臨沒忍住臉上泄露出了一點笑意,王修文更是表情奇怪極了,在趙東來誠懇的注視下,安臨就這樣帶著一點感到稀奇的笑意,也沒有揭露自己的身份,點頭意味深長道,“我考慮一下。”

肯考慮就是有機會,趙東來眼睛更加明亮了。

還別說,趙東來態度誠懇又不失銳氣,話語極具說服力,幾句話就表明自己的眼光以及雄才大誌,如果在這的不是安臨而是其他什麽人,比如說趙東來前世救過的莫飛,再配合上趙東來虎軀一震來個王霸之氣,可能就跟著他幹了。

這邊交談了一番十分神奇的話題後,莫飛那邊也已經出了結果,那個二當家並不是什麽寧死不招的人,很快就在暴打下招了自己是被禹城士族買通,痛哭流涕懇求莫飛原諒。

向來對寨民寬容照顧的莫飛沒有對二當家的懇求心軟,鐵青著臉一隻手攥著二當家的領口把二當家舉到懸空處,冷聲說,“你該去求被你害死的人原諒你。”

這事情隨著二當家的慘叫聲下墜,也算是了了。

莫飛與寨民們也對力挽狂瀾救了他們這麽多人的安臨更加感激信服。

在危險下現身的諦聽們又重新隱入了暗中,趙東來注意到這些人,卻也沒有往諦聽暗衛的方向上想,隻猜測是“荀富貴”家裏給安排的保護的人。

畢竟安臨微服出行,跟隨的諦聽也不會穿諦聽製服,還是黑衣方便。

這邊暫時逃過山火的人在商量往哪個方向走,另一邊戰場上戰局也在不斷變化。

陳群青的計劃可以說成功了一部分,把祁冬寒率領的軍隊逼出金匾城,但是祁冬寒撤離地十分果決,在撤離前能搬的糧草搬走,連同俘虜百姓也都一並帶走了,不能帶走的糧草也沒有留給禹城軍隊,而是一把火付之一炬。

這麽一來,禹城用火攻搶回來的金匾城相當於搶了個寂寞,隻有一座空殼。

火攻堵了祁冬寒撤入山林打遊擊的後路,他沒有往山林方向撤,而是往柴桑城撤,禹城軍隊無法追擊太遠。

這麽著一來,禹城裏的世家也有些怪陳群青的這一火攻之計。

“現在金匾城裏的糧草都燒了,搶救收攏下來的不足百石,如果不是逼得太緊也不至於讓他們狗急跳牆把糧草都燒了,現在好了!”

陳群青不緊不慢,“此言差矣,雖然金匾城糧草沒了,但是逼得他們從金匾城撤離也並不是沒有好處,沒他們堵在這裏,隻需要多一些時間各位不就可以跑路從其他地方調度糧草了麽,柴桑城的位置可沒有金匾城這麽刁鑽。”

陳群青是跟胡家站在一邊的,胡家雖然心疼偌大一個金匾城裏的糧草,但也幫著陳群青說話,承認他說的有理。

不過沒了祁冬寒軍隊堵著圍城,禹城裏這些士族的聯盟自然也會鬆動,他們各自收回了大部分軍隊,急急忙忙地派出部隊去調度糧草來緩解糧草壓力,陳群青深藏功與名隱到幕後。

但是禹城士族聯合到一起都拿祁冬寒沒辦法,分開各自為政又怎麽能阻擋他?祁冬寒率軍隊從金匾城退走後,那派兵出去調度糧草地幾家也都有試探著攻打柴桑,想趁之前金匾城那一波失利追擊剩下的軍隊,卻被祁冬寒反手連退幾波,還丟掉了調度運輸的糧草。

與此同時,胡家家主房外,有一個年輕的女郎麵帶憂愁地接過侍女手上的藥,端進房裏。

胡家家主自從那天聽到胡守真的死訊後就大病了一場,這銥嬅悲痛下的大病並不是主觀能夠控製的,胡守真雖然不爭氣,還總壞事,但到底也是胡家家主的獨子,還是老來子,胡家家主這番心火入脾,短短幾日就已經頭發全白,生生老了好幾歲。

“喜姝……”躺在榻上的胡家家主咳了幾聲,虛弱地開口,“給我說說戰況如何。”

胡喜姝有些猶豫,想起表哥叮囑的最好不要讓父親知道戰況,否則若是聽到戰況生氣病可能還會更嚴重,鮮少說謊的她支支吾吾,“戰況很好,軍隊有三伯管著呢,您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養病,就別總想著這些了。”

——胡喜姝確實是很不會說謊。

她這話非但沒有安撫胡家家主,反而讓胡家家主一下子撐著坐了起來,“你三伯管著軍隊?你二伯呢?是你二伯出事了?!”

作者有話說:

安臨〔點頭〕:是太有野心了,想給朕封一字並肩王呢

笑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