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還有什麽是剛發現自己穿越了, 就知道自己穿的是個亂世之處更倒黴的嗎?

池子昂覺得是有的。

因為他很快就知道了自己穿越後這一家人住的地方是在哪裏了。

處於南北交接之地的鶴縣,緊鄰邑台郡,是亂世之初最先淪陷的三個地方之一, 反正這三個地方的百姓在後麵的故事中通常都被用兩個字概括。

【流民】

池子昂慌得一批,因此也忽略了妹妹小花那條理分明的敘述,在古代這個年紀的小孩, 就算早熟,又有幾個能如此清晰地說出年號和當今皇帝掌朝年限的?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怎麽才能在即將到來的亂世裏苟住一條命,與投靠哪個人才能活到最後。

丹林陳群青活是賊能活,外號苟王主公/亂世苟王,不管失利多少次都能苟下來,然後東山再起卷土重來, 但是賊能活的隻是陳群青自己而已,他身邊的人就不一定了, 反正到了最後他的部下已經沒有一個是一開始就跟著他的了。

那難道他要跑去草原苟命嗎?感覺說不定死得還更快一點。

池子昂表情凝重地在地上用樹枝寫出幾個名字, 寫寫畫畫勾勒出人物的關係網什麽的方便梳理想辦法,出於私心,這些名字裏寫在第一個的,是倪驚瀾。

對於後世讀過曆史的人來說, 在這漫漫曆史場合中, 總有那麽一些人對於他們是特殊的。或許是感動於那個人的經曆和故事,或許是驚豔於那個人跨越千百年也留存下來的詩文文采, 或許是共鳴於那個人的信念與堅守。

而對於池子昂來說, 在這漫漫曆史長河中,於他而言最特殊的一個人, 叫做倪驚瀾。

是永辰亂世中一個驚才絕豔的謀臣。

池子昂其實對曆史並沒有太大的興趣, 高中大學學的都是理科, 但是唯獨對倪驚瀾這個曆史人物,他找到了所有與她有關的典籍史冊去了解她的生平。

大概是因為,在池子昂人生最迷茫的時候,他的老師給他推薦了一本《亭下雜談》

大部分人大概都很難理解把一個曆史人物當成精神寄托的這種感情吧,池子昂也很難說清楚這種寄托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起因隻是他的高中班主任在他父母離異並且都拋棄了他,在他人生一片迷茫,沒有目標也沒有上進心成績一落千丈的時候,送給他了一本《亭下雜談》。

那是他最迷茫的時候。

而他在最迷茫時看到了倪驚瀾的一生,看到她備考十年,在趕考途中放棄趕考;看到她在找到母親和妹妹的屍體後‘守靈三日,旁人不曾見其慟哭,得叛軍往北而去,遂往’;看到她僅僅領著三千人,在五萬人的圍城下守住漾泉城,看她歸來半生,永遠清醒,強大,不動如山。即使後世的人從那隻言片語中去窺見她的一生,也能感受到這個人身上的力量。

說來別人可能不信,池子昂就是從倪驚瀾的故事中汲取到了力量,才沒有在高中時一蹶不振徹底墮落,考上了大學。

就連池子昂大學選擇船舶與海洋工程也是受倪驚瀾的影響。

因為倪驚瀾對造船技術一直都十分重視,還曾不遠千裏去策反招攬一個被別人招攬過去的造船好手,到了後來還自己親自去研究造船技術,集上千匠人,用了十年時間造出大陸最堅固的戰船,並憑此在泛江將阿爾斯楞的軍隊擊退三百裏。

池子昂在寫完亂世群雄和各個謀士武將的名字後,看著那些名字愣了許久,忽然想,也許他的人生也並不完全是不幸的。

雖然來到亂世之初是很倒黴,但是能在死後來到這裏,如果能苟得住的話說不定會有機會親眼見一見倪驚瀾。

當然,前提是他能活到那時候,現在說這件事還為時過早了。

*

瓊安,皇宮。

安臨還是如往常一樣在批改奏折。

自從科舉結束,新金卡愛卿入職之後,安臨直接安排倪驚瀾當了起居舍人,這樣一來倪驚瀾就能盡快接觸到高一層級的政務,而不是把時間浪費在下麵那些大部分人都能處理的事情上。

這要是楊盛在擔任起居郎的時候,安臨開發出來的起居新用法。

要知道那時候每天看著一個金光閃閃的金卡在眼前晃,卻不能給他更多的活,做更有用的事情,而是每天就複製黏貼寫那沒啥新意的起居注,安臨的心裏有多難受。

這完全是暴殄天物浪費時間啊!

所以後來安臨就以起居郎起居舍人什麽的,閑著也是閑著,安臨就把人叫進來,幫她給奏折進行二次分類,從沒什麽用的請安奏折和日常匯報奏折裏提取出有用的東西進行總結匯報,有時候看累的時候讓愛卿讀讀奏折也是個不錯的休息方式。

不過呢,也不是誰都有這樣的待遇的,這還得是安臨比較重視的人才才會讓他們經手這些事務。

這就相當於是天子近臣了,還可以刷刷資曆。

“亭瞳,這份奏折字寫得太密了,朕看著有些眼暈,你給朕讀一下。”效率提高了很多的陛下如此說著,把一份寫著日常情況匯報的地方奏折丟給倪驚瀾,然後閉上眼睛按了按眉骨,隨性道。

“是,陛下。”坐在方桌後的倪驚瀾從容接過奏折展開,然後不疾不徐地按照奏折上的內容讀起來,“邑台郡郡守報邑台郡四月中得雨尺寸,鍾城、邱城、佟城三地得雨膚寸,又有井鄉等地得雨寸餘……”

安臨閉著眼睛聽著倪驚瀾的念讀,一開始是比較放鬆的,心裏自動把膚寸、寸餘、數寸、及尺這些形容換算成毫米計量單位,一麵尋思著還是得盡快把長度體積這些計量單位也給統一一下才行,宋菱的常理課本倒是已經把這些給寫進去了,但是要統一還是有點麻煩的,先把標準弄出來吧,宋菱搞出來的玻璃也差不多可以燒製粗糙的量杯度量工具了。

膚寸的話,差不多就是20到25毫米左右吧,可能也不是特別精準。

不過既然邑台郡郡守寫的是膚寸、寸餘,那麽就可以說明這幾個地方四月中降雨量確實是很少。

四月份,小滿前後,本該降雨量增加的時候,邑台郡的降雨量竟然不增反降?

安臨眉心一跳,睜開眼睛。

同時倪驚瀾讀奏折的聲音也停了下來,道,“陛下,邑台郡的得雨尺寸是否有些不對?”

“確實不該如此。”安臨從倪驚瀾手中接過奏折親自看了一遍,在心中對比了一下邑台郡前幾個月的得雨尺寸,沉吟片刻,又怕自己記憶有誤,揚聲道,“修文,把各縣得雨尺寸表拿來!”

王修文依言取來得雨尺寸表。

安臨很快找到邑台郡的那幾欄,手指劃過二三月以及四月上的得雨尺寸。

四月上寸餘,二三月不及膚寸。

本來二三月較少是正常的,邑台郡所處地方偏北,春雨貴如油,到了四月開始降雨量才會逐漸上升,芒種後更是有兩個月多雨,正好是夏收夏種的時候。

但是今年的四月中雨量反而開始降低了,按照這個趨勢,五六月能不能達到正常應有的降雨量先不說,恐怕還會有幹旱的可能性。

春夏之際,本來就是易發旱災的時候。

倪驚瀾也看過了這得雨尺寸表,稍作思索後說,“若是邑台郡發生災害,與邑台郡相鄰的鶴縣與嵐台兩地恐怕也要危及,隻是驚瀾還未見到這兩地的奏折,不知具體情況如何。”

安臨低頭在桌上看了看,從一堆奏折下麵抽出露了個角的鶴縣和嵐台地方奏折,翻開一看,再與前幾月的降雨量對比,鶴縣和嵐台的降雨確實也同邑台郡一般,有不增反降之態。

“修文,召六部尚書,以及戶部左右侍郎入宮。”安臨當機立斷做出決定,如此吩咐下去,然後把剩下的幾本地方奏折推給倪驚瀾,“亭瞳,你看看除這三地之外是否還有其他地方有旱災跡象。”

說著她自己也打開了一本奏折,不過這一次打開奏折,是通過模擬器去查看邑台郡、鶴縣、嵐台三地的情況。

自然災害這些,她在基建遊戲中也算是應對得很得心應手了,因為大部分基建遊戲中都會隨機刷新出一些災害事件來,有些比較壞的遊戲方剛開始登基開局就是一個大旱或者洪災,連抄家十連抄都趕不上賑災花費。

但是現在可是現實啊!在登基第三年就出現旱災也太突然了些,正常的人登基三年哪裏能存下來多少糧食和錢財?

不知道這次如果真的發生災害,會持續多久。比較輕的兩三四個月還好,嚴重的三年大旱都有……安臨不禁在心裏計算起宣國現在各地儲備的糧食和國庫,能夠撐多久。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