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星艦終於降落在翡冷翠上的時候, 顧庭還有種不真實感。

此刻翡冷翠正是白天,溫暖的日光照射下來,將深色金屬質地的星艦曬地滾燙,亮麵上的反光更是叫底下圍觀的蟲群們忍不住抬手遮擋了視線。

嘈雜蔓延, 顧庭望著外麵的場景, 輕輕呼了口氣。

從最初星盟巡遊開始到現在, 所有發生的一切都格外密集且同時令顧庭意外, 潛藏在這三年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的陰謀詭計也在這個空隙裏逐一浮現, 差點兒讓他再也回不來,但也叫他們看到了藏在星盟之外的陰影。

不過好在這機會他們都化險為夷了。

金屬質地的星艦艙門緩緩打開, 顧庭和坎貝爾並排站著, 此刻外麵已經站滿很多圍觀者, 低頭看下去全是密密麻麻的腦袋。

這種場麵是坎貝爾有意為之,葉萊也配合地在星盟的官方發布了首領和藍寶石即將回來的消息, 於是一大早的, 這裏便蟲滿為患,幾乎是摩肩接踵的地步了。

將顧庭和坎貝爾一齊送過來的盧壬也跟著走來,但是他停住了腳步,停留在走廊的陰影之下,瞬間光明與灰暗的界線出現,像是分割出了兩個世界。

盧壬低頭看見自己的鞋麵有一半落在光線之下, 他縮了縮腳,徹底進入了灰色的那條界線內。

身形巨大地像是小山似的雌蟲看了看外麵的熱鬧,這大老遠就能聽到有蟲在呼喚坎貝爾和顧庭的名字,欣喜的、崇拜的、瘋狂的……他聳了聳肩, “那你們就下去吧, 我不送了!”

盧壬是星盜出身, 要不是因為心裏惦記著顧庭,他也不至於走這一趟,雖然說黑市目前為止是被星盟接管了,而流浪在整個星際之內的星盜組織有時候也不得不在星盟的管製下進行交易,但在根源上雙方依舊存在衝突的,且這種衝突很難被消除,因此盧壬絲毫沒有露麵的打算。

——他幫助顧庭,連帶著幫助星盟的首領,能被賣一個來自星盟的麵子,倒是也足夠了。

顧庭扭頭看向站在陰影下的雌蟲,對方撐著小山一樣的個頭靠在走廊的門前,幾乎要頂到了天花板,似乎又因為不想曬太陽而縮著手腳,像是受了委屈的大棕熊,於是在那樣的聯想下就顯得有些滑稽。

年輕的雄蟲眯了眯眼睛,陰影下有些看不清盧壬的神情,但他還是認認真真道:“盧壬,謝謝你。”

謝什麽呢?謝很多,從黑市的種種到後來在巨型星上的相遇,若是沒有盧壬的存在,恐怕顧庭和坎貝爾還不知道要在外麵浪跡多久才能回到翡冷翠。

所以顧庭是感激的,雖然他沒有辦法接受盧壬的感情,但在顧庭的心裏,盧壬已經是他的朋友了。

藏在陰影裏的雌蟲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即將分別的情愫蔓延在心裏,有些苦澀、有些無奈。他的目光落在了顧庭的身上,上下、左右地認真掃視著,似乎是想把這道影子永記在心。

“嘖……”

盧壬輕哼一聲,他有些煩躁的摸了摸頭發,一邊悼念著自己已經逝去的初戀,一邊不受控製的被黑發雄蟲所吸引,“客氣。”

他感覺自己似乎又能想起來第一次見到雄蟲的場景,縱使背後的燈光閃爍、身側的蟲群嘈雜,但是他的目光與注意力卻總是被站在櫃台前的黑發雄蟲所吸引,無法抵擋。

小山似的雌蟲抿了抿唇,最後不甘心地開口:“如果……我是說如果……好吧,我還是有點兒奢望的,要是有一天你們兩個分開了,顧庭閣下或許可以再考慮考慮我,如何?”他是真的不想放棄。

半截身子已經站在陽光下的坎貝爾捏緊了拳頭,他眯著眼睛,渾身散發出危險的氣息,似乎下一刻就能衝出去與眼前這個和自己搶奪小寶石的家夥打起來。

但是他忍住了。

被再一次告白的黑發雄蟲有些無奈地輕笑一聲,似乎是對盧壬的堅持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他往前走了一步,更加靠近陰影的邊緣。

坎貝爾動了動腳似乎是也想跟過去,但他最終卻沒有邁出那一步,隻是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看著顧庭的背影。

此刻不僅僅是盧壬在等待雄蟲的回答,就是坎貝爾也提起了心弦,這種落不到實處的不安感令他時時刻刻在意著顧庭的話語以及選擇。

隻是下一刻,年輕的雄蟲給出的答案讓坎貝爾的心髒又落回了原地——

“抱歉,不過我想我們應該是不會分開的。”顧庭的眼眸裏浮現出一層淺淺的溫柔,他看向盧壬,低聲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是我的第一選擇。”

在坎貝爾驚訝睜眼的一瞬間,顧庭又低聲補充道:“即使沒有意外,我想這個答案也並不會改變。”

說著,黑發雄蟲眨了眨眼,退回幾步拉住了坎貝爾的手,並對著盧壬點了點頭,“那麽——我的朋友,再見了!”

顧庭拉著坎貝爾的手走出了星艦,在他們的身影出現的瞬間,站在底下等候著的蟲群們立馬放聲歡呼——

“那是首領和藍寶石!我就說他們沒事吧?當初還有好多蟲不相信我呢!”

“首領那麽厲害,怎麽可能有事?那之前什麽薔薇盟都在放什麽狗屁消息啊?當初我就不相信,藍寶石怎麽可能會死?首領這也好好的!”

“我有一種預感,那個薔薇盟或許不懷好意……上次也是他們故意的吧?”

“這誰知道呢?那些事情我們這些普通蟲又管不了……”

“天!你們快看啊——首領拉著藍寶石的手,是已經實錘了嗎?真的在一起了嗎?以後會有婚禮嗎?或者說我更加想知道會生蟲蛋嗎?”

“嗚嗚我的藍寶石,你怎麽不等等我呢?我還說要攢貢獻點和你約會呢!”

……

星艦之外的聲音很嘈雜,星艦之內盧壬站在陰影下,他透過半開的大門,完全可以看到眾蟲歡呼的場景,也能看到受蟲敬仰的坎貝爾,以及獲得很多偏愛的藍寶石。

他無聲地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好不容易喜歡一個雄蟲……唉,算了算了,朋友就朋友吧!總比什麽都不是好。”

這邊將顧庭和坎貝爾送回翡冷翠的星艦緩緩起飛,那邊葉萊、恩格烈也早就等候在了底下。

這是一副一家團圓的場景,不論是誰,臉上都被笑意填滿,他們暫時將那些來自於星盟之外的陰謀詭計拋卻到腦後,隻享受著這一刻的輕鬆愉悅。

半個小時後,顧庭被幾隻蟲圍在了醫療室內,而在空曠的走廊裏,還趴著一巨大的紅色長蟲。

一路跑來的索勳某一瞬間甚至以為自己在做夢,原本那個才手指頭長的小半身水晶怎麽一段時間不見,長大了這麽多?

此刻,醫療室內,顧庭正露著身後黑藍色的亮麵尾鉤,那水滴狀的末端被喬伊捏在手中研究。

“怎麽樣?”坎貝爾問道。

“這個……”喬伊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他眼裏閃過幾分不解:“我以前倒是也見過長尾巴的雄蟲,但是顧庭閣下這種情況確實是我第一次見。”

他繼續說道:“你們也是知道,雄性蟲族長尾鉤一般就隻分為兩種情況,其一是精神力加成,其二是體質加成。但是……”

喬伊頓了頓,“我剛才做了檢查,顧庭閣下的精神力依舊是原來的水平,體質倒是稍微提升了一點,但並不曾發生跨越,這點兒體質變化根本不足以支撐長出尾鉤……情況很說不通啊!”

“就算是二次覺醒,也不應該是這種情況,明明長出了新生的尾鉤,可怎麽可能精神力、體質沒有什麽明顯的變化呢?”

“或者說是我又忽略掉什麽了嗎?”他忽然抬頭看向顧庭和坎貝爾,“你們失蹤那段時間還發生過什麽,或者在長出尾巴以後有什麽奇怪的變化嗎?”

顧庭:“我可以放出精神力觸須。”

說著,他像是之前一樣感應著藏在體內的小家夥們,很快那些淺藍色的觸須便浮現在他的周圍,乖巧地浮在半空中,漂亮的色澤以及果凍似的質地看起來有種可愛的圓潤感。

在場的雌蟲除了坎貝爾都震驚地望著那些看起來就沒有任何攻擊力的小東西,阿莫爾揉了揉紅色的眼睛,滿臉不可置信,他結結巴巴道:“這、這是小寶石的精、精神力什麽?”

“精神力觸須。”雖然葉萊止住了自己想要驚訝的神情,但他眼裏閃過的情緒卻格外明顯。

他抬手碰了碰懸浮在半空中的淺藍色觸須,冰冰涼涼,像是在最炎熱的夏日裏喝了一杯涼飲,在接觸到的瞬間,就有種舒爽感從指尖衝刺到了腦門。

很神奇的感覺。

葉萊有些好奇地捏了捏,而站在他旁邊像是木頭一樣僵硬的恩格烈動了動手指,不知何時一截調皮的精神力觸須已經貼在了他的手臂之上。

而一向嘰嘰喳喳的阿莫爾早就忍不住了,他一把抱住好幾個,一邊摸一邊蹭,就好像是懷裏抱著個什麽玩偶似的。

索勳手裏也捏著一截小觸須,他由衷地讚歎道:“媽媽好厲害啊!”

不為所動的隻有坎貝爾,他盯著那群來回晃動的淺藍色精神力觸須,很容易就想到一些十八禁的場麵,甚至那些都是他曾親身經曆過的。

尤其當他看到阿莫爾握著一截精神力觸須在臉上蹭的時候,坎貝爾的臉色更加冷凝了——他無法忽視,甚至也不能確定,此刻被握在其他雌蟲手裏的精神力觸須是否是曾經那條在他體內肆虐的壞家夥。

眼下,坎貝爾又一次慶幸無蟲能夠看出來他臉上的薄紅。

“這可真是奇跡啊!”喬伊感慨道,他伸手捏住一截果凍感的小觸須,指腹小心翼翼地捏著觀察,甚至還拿了某些用於放大的顯微儀器來檢查,“真的是精神力觸須,可、可顧庭閣下的精神力等級依舊是F啊?難道是我的設備出了問題?”

一頭霧水的喬伊匆匆去了隔壁,又抱來兩個嶄新的精神力測試儀器,挨個給顧庭用了一遍,“這兩個是前不久才送來的,數據特別穩定,我再試試……嗯?還是F?那另一個也試試……沒有變化……”

顧庭看向儀器的屏幕,明晃晃的“F”就那麽大大咧咧地印在上麵。

隻有高級雄蟲才會有精神力觸須,也隻有高級雄蟲才有可能在二次進化後發育出尾鉤,但明顯顧庭不屬於其中二者的任何一個,可他偏偏同時長出了精神力觸須和尾鉤,這樣相悖的因果令醫療室內的幾個雌蟲無法解釋。

坎貝爾道:“他身體沒事吧?”

喬伊搖頭,“沒事,甚至很健康。”

“那就行。”隻要身體沒事,其他的問題都不算是問題。

顯然葉萊也是這樣的想法,他拍了拍小寶石的肩膀叮囑道:“雖然現在沒什麽問題,但是還是要記得定時來喬伊這兒檢查身體。”

“好。”顧庭點頭,他心下覺得自己這無法解釋的身體狀況或許與蟲母有關?

他想,等下一次做夢的時候或許可以問一問對方。

這時喬伊忽然開口了,“誒,等等——正好還有個驚喜給你們。”

“什麽驚喜?”自從小寶石回來後,阿莫爾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斷過。

“絕對是個大驚喜。”喬伊也嘿嘿一笑,衝散了原本的斯文感,他拉開門往另一邊的走廊去,“跟著我,相信我——對於你們來說一定是個非常、非常、非常大的驚喜。”

走了沒兩步,恩格烈腳步一頓,手臂上有隱隱有青筋浮現。

走在他身側的顧庭注意到了恩格烈的異樣,他偏頭問道:“怎麽了?”

“沒事。”恩格烈搖頭,但是他的心髒卻雖然向某一個方向的不斷靠近而震動著,他看到了走在最前方喬伊側頭時的笑容,於是一個令他不敢置信的答案也逐漸浮現在他的腦海裏。

——是真的嗎?

下一刻,喬伊停在了那間病房之前。

恩格烈喉嚨裏發堵,連葉萊都沒忍住問出了聲:“你說的驚喜是、是他?”

顧庭看了看幾隻雌蟲的神情,坎貝爾眼裏似乎是意外,但恩格烈的情緒明顯更加強烈,就連最開始打哈欠的阿莫爾都睜大了眼睛,唯有索勳不明就裏地跟在顧庭身後,還時不時伸手戳一戳爬在最後麵的水晶。

“嗯哼。”喬伊頷首,壓低了聲音道:“也就一兩天的時間,就是之前狀態不穩定,睡覺的時間大於清醒的時間,這兩天倒是好點兒了,正好趁著現在,來個雙喜臨門?”

喬伊笑了笑,抬手敲門。

——咚咚咚。

很快,房間裏傳來了一道溫柔且微微虛弱的聲音,“請進。”

門被從外麵打開了,病房裏幹幹淨淨地,窗簾半拉著,細碎的陽光照射進來,落在了靠邊的病床之上。

而在純白的被子裏,正坐著一手裏拿著紙質書的青年,膚色蒼白、身形瘦削,金色頭發淩亂地落在肩頭,周身都被一種溫和纏繞,就像是沐浴在日光下即將展翅飛去的天使。

顧庭的記憶蘇醒了——眼前的雌蟲,不就是當年的阿萊少將嗎?

坐在病**的雌蟲似乎沒有被曾經的慘痛經曆而打倒,他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看向了站在門口的幾個蟲,清淺的笑容像是微風一般,那是區別於葉萊的真正的溫柔,“你們好啊。”

這是一場久別重逢,阿萊在黑暗中睡了數年之後,終於再一次見到了光明。

恩格烈眼角發紅,他低聲道:“好、好久不見……”

“確實好久不見。”

久別重逢的老友自然是要敘舊的,隻是阿萊的身體還沒有好完全,才說了幾分鍾的話,便已經開始麵色發白,連捏著書脊的手指都有些顫抖。

喬伊歎了口氣:“雖然是有營養液和治療儀,但是你的傷勢……”他頓了頓,隱過那幾個字符道:“隻能慢慢養著了,能活下來都是萬幸。”

“沒事,我知道的。”阿萊搖搖頭,他覺得自己能夠再一次清醒過來就已經很幸運了,至於那被剝了蟲翅的地方……金發雌蟲神色黯然,那是他沒有辦法改變的結果。

從病房裏走出來後,顧庭跟在坎貝爾的身邊走在最後麵,他小聲道:“所以阿萊,真的再沒有痊愈的可能了嗎?”

坎貝爾搖頭,“被剝了蟲翅的雌蟲九死一生,想要恢複難比登天,即使現在的科技這麽發達,但對於這種事情也無能為力。”

時間追溯到幾年前,被剝了蟲翅的雌蟲無一不被拋棄在荒星之上,本就千瘡百孔的身體經不起惡劣環境的考驗,於是他們要麽變成了異獸口中被腐蝕的殘屍,要麽與荒星上的土壤作伴,似乎隻有死亡才是最後的歸宿。

阿萊當年被救了回去,這麽多年來用營養液吊著一口氣,甚至在後麵的幾年中,恩格烈他們都已經快要放棄了——他們甚至不覺得躺在病**的雌蟲還有醒來的可能,好在這個世界還存在奇跡。

顧庭按了按自己心髒的部位,他對於阿萊熟悉卻又不熟悉,畢竟當初的案例他看過了不下幾十遍,每一段帝國所給出的文字解釋即使現在他都清清楚楚地記在腦海裏。

但在現實裏中,剛才是他第一次與那位雌蟲上將交流,雖然隻有短短幾分鍾,但也足夠顧庭看出對方平和淡然的性子。

阿萊從軍時的履曆很優秀,這般性情的雌蟲不該在病**躺一輩子。

從醫療室出來以後,坎貝爾和葉萊他們還有公事要處理,顧庭暫時無事,和阿莫爾、索勳他們說了幾句話,順便叫他們照看一下水晶,便準備去找自己的好友安迪了。

他們兩個約在安迪的家裏。

“擔心死我了!”甫一見麵,安迪就給了顧庭一個大大的擁抱,“那會兒看到新聞我都快嚇死了,幸好沒事,沒有傷到哪裏吧?”

“沒有的。”顧庭伸展手臂在安迪的麵前轉了一圈,“喏,你看我,很健康吧?”

“健康是健康……”安迪瞧著披在顧庭身後的小鬥篷,“你怎麽還披著這個?”

對於安迪,顧庭並沒有什麽隱瞞的意圖,“我二次覺醒了,還長了個尾巴。”

“恭喜啊!”安迪一臉驚喜,待看到那條被顧庭掩藏在鬥篷下的尾巴後忍不住雙眼泛光,“我能摸摸嘛?”

“可以。”

黑亮的尾鉤總是吸引蟲的存在,對於很多蟲來說,翅膀、尾鉤是兩大魅力利器,安迪也不能免俗,他摸著光滑的尾巴,忍不住感慨道:“這個手感真不錯。”

像是想到了什麽,他促狹一笑,“寶貝啊,你老實交代!”

顧庭一愣,“交代什麽?”

“當然是你和坎貝爾了!我已經在新聞直播裏看到你們拉手的場景了,而且之前那個照片,我可不信你們之間沒什麽。”

“我們……”顧庭不好意思地勾了勾側臉,小聲道:“我們已經那個了……”

“感覺很不錯吧?”作為一隻過來蟲,安迪已經和狼蛛軍團的軍團長維開啟了二次熱戀,對那些能發生在雄蟲和雌蟲之間的事情並不陌生,他小聲道:“你技術咋樣?”

“呃,我、我也不知道……”

“問題不大,技術不好可以用勤勞填補,我給你看點兒好東西。”說著,安迪急匆匆翻出來一個小芯片遞了過去,聲音極低,像是在訴說什麽秘密:“這裏麵都是我珍藏的,一般蟲我可不給,你拿回去好好學習學習,我保證——技術直接從D到S的飛躍。”

顧庭噗嗤笑了一聲,“那麽厲害?”

“當然了,可別看不起這小芯片,你相信我,這可是能讓你完成質的飛躍的完美機會。”

“好,那我晚上要好好研究一下了。”

兩個都進入成年階段的雄蟲笑著倒在沙發上,他們分享著彼此近期的所見所聞、感情變化,是難得地可以貼近心靈的好友。

OE08號星球,琉璃站在星艦停靠點上,他幾乎是翹首以盼,火紅的頭發被藏在兜帽之下,在他看著遠方星空望眼欲穿的時候,忽然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頭。

“嘶!”琉璃轉身,漂亮的眼睛有些生氣地眨了眨,那張五官豔麗的臉龐上很快就從氣惱演變為驚喜,“你來了!剛才嚇我一跳!”

“嗯,來了。”

在琉璃的對麵,站著一個全身上下都捂得嚴嚴實實的蟲,OE08號星球上夾著機油的風輕輕吹拂,撩開了擋住他眉眼的布料,那底下是一雙橙黃色的眼瞳。

這是一隻擁有著黑色頭發的雄蟲,五官精致,與顧庭夢中的蟲母如出一轍。

“所以還是三個月嗎?”琉璃抱住雄蟲的手臂,神情裏是明顯的依賴。

“不……”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雄蟲歎了口氣,他抓著琉璃的後腦勺交換了一個並不輕柔的吻,語氣裏帶著歉意,“待不了三個月,有外來者在那邊,我得時刻守著點兒……”

“所以呢?”琉璃打斷了雄蟲的解釋,“阿諾德,我已經等你很久了,你說你會回來,我每一年都在這裏等你……可是從認識到現在,我已經等了你快五年,你就沒有什麽要說的嗎?哦,還你要找的那個什麽狗屁的目標!從我認識你開始你就在找,可是你找……唔!”

這是一個被夾在風裏的吻,很熱烈甚至是粗暴,誰能想到長相精致的雄蟲能有那麽大的力氣,他甚至單手就能掌控著琉璃無法動彈。

一吻結束,琉璃原本暴躁的情緒平複下來,他靠在阿諾德的懷裏喘著粗氣,而雄蟲也柔和了力道,輕輕拍著琉璃的脊背。

“好吧。”琉璃自我和解了,誰讓他該死地喜歡眼前這個雄蟲,甚至為了對方甘心在黑市裏浪費著自己的生命和青春等待,“那這一次是多久?”

阿諾德:“我也不知道……”那群外來者的目的很明顯,但阿諾德以及守護在流沙之下的異獸是絕對不可能允許他們靠近那裏。

——那裏藏著最久遠的秘密,那裏是蟲母唯一安睡的巢穴。

“那你要找的那個目標呢?還是沒有消息?”

阿諾德搖頭,“很多年了,我甚至不知道該去哪裏找他……”

“嘖,這不就是大海裏撈針?”琉璃諷刺地笑了笑,他拉著阿諾德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原先浮在心頭的怒氣消散後,他又像是往常一樣講述著近期發生的一切:

“忘記告訴你了,我前些日子還收留了一個無家可歸的小雄蟲,不過他假裝自己是亞雌,或許可以騙過其他蟲,但對我來說沒用,畢竟有你的存在,能讓我更清晰地分辨出來。”

“……奧對,那個漂亮的小雄蟲和你一樣有黑色的頭發,很少見,寶石藍的眼睛,我當初願意收留他可不是因為什麽蹩腳的謊言和掙錢,那是因為他的頭發會讓我想到你——好吧,雖然我很愛錢。”

“不過接他的星艦好像爆炸了,我也再沒關注過,誰知道又發生了什麽……”

阿諾德忽然開口道:“你是說黑色的頭發?”

“對,黑頭發,像是你一樣。”琉璃笑了笑,偏頭親了阿諾德一口,“當然,在我心裏你才是第一。”

阿諾德摸了摸潮濕的臉側,臉上陷入了沉思,“他叫什麽?”

“唔,我想想——那個翡冷翠上的藍寶石你知道吧?就是那隻雄蟲,他叫顧庭,當然我並不知道他有沒有在那場爆炸裏活下來,你知道的,我很少關注那些事情……”

源自於顧庭黑色的頭發,其實在很多年前阿諾德就暗中關注過這隻忽然出現的小雄蟲,但當他知道這隻雄蟲的精神力等級隻有F後,便打消了心裏最初的懷疑。

——他要找的目標,不可能、也不應該是那樣等級的對象。

隻是在多年尋找無望之後,阿諾德又想起了那個黑發雄蟲稚嫩的臉龐,他忍不住咬唇思考,原先心中堅不可摧的定義也搖搖欲墜。

“阿諾德,你在想些什麽?”琉璃抬手在雄蟲的眼前晃了晃。

對方眼裏閃過一抹怪異的情緒,“我在想……會不會是我忽略了什麽……”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要找的目標,可能就是那個低等級的雄蟲?畢竟這麽多年來,他也隻見過那一隻黑色頭發的雄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