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狄克星——

冷風微揚, 黃沙漫天。

薔薇盟的據地處於沙丘的腹地之中,冷色調的建築隻冒了一個頭,因為被新主人占據而變了很多樣子, 守在門口的機器人有很多, 都端著激光槍, 它們極有規律地巡邏著,基本上每一分鍾換一次崗,很難有潛入的空隙。

不遠處的沙堆之後靜靜蟄伏著一道影子,他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兜帽嚴嚴實實地扣在腦袋之上,隻露出幾縷烏黑的發。

在兜帽底下赫然是一張白皙的臉, 五官精致帶著冷意,橙黃色的眼瞳在夜色的籠罩下變成了更深一層的顏色,那裏麵似乎藏著無盡的寒意與怒火。

——是個雄蟲, 是個和顧庭夢中的蟲母長相一模一樣的雄蟲。

他靜靜地看著立在沙丘之間的建築, 不知道等了多久,終於看到那扇金屬色的門緩緩打開,一隊裝備精良的雌蟲、亞雌走了出來,他們無一不扛著激光槍、穿著厚重的防護服, 步伐緩慢地往一個方向走。

戴著兜帽的雄蟲立馬起身跟了上去,他動作極快,踩在沙地上的腳下幾乎不會留下任何印跡, 輕巧地像是貓咪似的。

建築裏走出來的小隊指向明顯, 很快就走到了一處巨大的凹陷沙地前,中間那一部分是會流動的砂礫, 正等候著吞噬每一個踏入其中的外來者, 而在那些流動、下陷的砂礫之間, 隱約可以看到幾個黑糊糊的腦袋,正是視流沙為無物的異獸。

隊伍開始躊躇了。

打頭的蟲似乎是和身後的隊員們起了爭執,他們站在原地吵了一會兒,在事態即將嚴重的時候身處流沙中的異獸忽然動了動腦袋,數個不存在眼睛的頭顱轉向雌蟲、亞雌的小隊,瞬間叫他們安靜了下來。

藏身在另一處沙丘後的雄蟲隻是靜靜看著,他看著那群愚蠢的外來者整頓裝備,開始嚐試引開異獸;看著因為某位“控製者”的存在而被影響到行為的異獸;看著異獸在即將離開流沙範圍時瞬間清醒,用細瘦的四肢瞬間撕碎了反應不及的蟲們……

雄蟲就安靜地看著,看到最後甚至勾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眼見一整個隊伍的蟲都死在了異獸的口下,那些支離破碎的屍體被黑色黏稠的**包裹住,“刺啦刺啦”的腐蝕聲頻頻響起,對於其他蟲來說是牙酸的催命警告,而對於黑發雄蟲來說卻猶如最動聽的樂曲。

他輕笑一聲,見高高監控著一切的攝像頭飛離流沙的範圍,這才腳步輕巧地跳了下去,三兩步就出現在下陷砂體的邊緣。

雄蟲看向那群似乎在堅守著什麽的異獸,他招了招手,異獸似乎能看到一般,緩緩靠了過去。

明明對於其他蟲來說有腐蝕性的**在與雄蟲接觸後卻沒有帶來任何傷痕。黑發雄蟲摸了摸異獸的軀幹,低聲道:“辛苦你們了。”

異獸似乎聽懂了,它們搖了搖腦袋,巨大的口腔裏發出低啞的嘶鳴,像是在回應雄蟲的安撫。

他道:“我還在找,隻是一直都沒有找到……我沒想到竟然真的會有外來者打這裏的注意。”

雄蟲想到了那群耀武揚威踏入赫爾狄克星的家夥們,眼神立馬陰冷,“他們該死。”

異獸也附和地嘶鳴。

天邊又起了一陣風,將滾滾黃沙揚到了半空中,瞬間視線受到阻礙,雄蟲皺眉看了看遠方,對異獸道:“辛苦你們守著了,以後他們派來多少蟲解決多少蟲就好,總之千萬不能讓他們進去。”

話落,他又踩著輕巧的步子離開,而駐守在原地的異獸則身體緩緩下沉,又把自己埋到了流沙之中,隻露出幾個黑沉沉的腦袋。

薔薇盟建築內——

啪!

辛燭砸爛了手邊一套昂貴的茶具,他臉色陰沉到幾乎滴水,看著不遠處的亞雌質問道:“已經多久了?我當初救你回來就已經告訴過你,如果無法體現出價值,我可以替星盟殺了你!”

“咳咳咳……”劇烈咳嗽的亞雌正是當初被救走、又被辛燭控製的格蘭。

他答應去協助辛燭,但辛燭又心生懷疑,便幹脆言而無信、用自己的能力暫時控製住了格蘭。

而格蘭作為曾經薔薇盟的掌權者卻早被架空了權利,便隻能任由辛燭差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努力了幾年的心血落在了那狡猾的雌蟲手裏。

格蘭擦掉嘴角的血跡,冷聲道:“我已經告訴過你了,那群守著入口的異獸無法控製,是你不信,所以才又折損了一個小隊。”

“我記得我也說過,不論什麽辦法,都必須給我打開它!”

辛燭神色陰鷙,語氣充滿了暴躁。

如果是過去一點兒線索都沒摸到的他或許還能安慰自己慢慢來,可現在他已經能夠確定藏在赫爾狄克星下的就是原始蟲的戰場遺跡,這種抓心撓肺的感覺令他一天都不想等待,那催促在血脈裏的焦慮每天都在嘶吼著,讓他每時每刻都渴望著夙願的達成。

格蘭壓下眼底的憤怒,隻能保持著沉默。

辛燭深深吐出一口濁氣,他收斂了臉上的怒容,忽而又露出了微笑,顯得那麽溫文爾雅,一如他最初的偽裝,“沒關係,都已經找到了,我還能等的……我能等。”

赫爾狄克星上又起風了,黃沙飛揚,被埋在地下的秘密似乎也終將破土而出。

外星域星艦上,終於離開黑洞範圍的坎貝爾暫時用星艦上的設備聯絡了葉萊。

在視屏被接通的那一瞬間,站在坎貝爾身側的顧庭感覺自己好像在葉萊和恩格烈的眼裏看到了一層薄薄的水光。

“葉萊!恩格烈!”顧庭眼睛發亮,“我好想你們啊!阿莫爾和索勳呢?”

在葉萊胸口沉沉悶了好幾天的氣終於消散了,他左右打量了顧庭好一會兒,才點頭道:“我也想你,他們馬上就來。”

“嗯,想你了。”恩格烈頷首,淺色的眼球上泛著血絲。

正待他們準備說什麽的時候,“砰”的一聲巨響響起,門幾乎是砸在牆壁上的,一路疾馳過來的阿莫爾喘著氣,頭發亂七八糟地翹在腦袋上,在他身後是同樣撲進來的索勳。

“小寶石!”

“媽媽!”

兩蟲異口同聲,立馬擠到了前麵,隔著屏幕和數個光年眼巴巴地盯著顧庭的五官。

阿莫爾紅紅的眼睛裏泛起來淚光,本就生得像是洋娃娃一樣的臉上掛著泫然欲泣的神情,可是委屈壞了,“小寶石,真的是你?我、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都怪我沒有好好保護你……”

索勳一肩膀把阿莫爾扛過去,“媽媽你沒事就好,我有乖乖聽話的,你快回來吧!以後不要再消失了好嗎?媽媽我真的好想你!”

比起很快冷靜下來、平複情緒的葉萊和恩格烈,這兩個蟲就像是長不大的孩子,相互擠擠搡搡,誰都想霸占這一塊能夠看到顧庭的屏幕。

年輕的雄蟲哭笑不得,他安撫道:“沒事啦沒事啦,你們看我,我這不是安安全全的嗎?而且有坎貝爾在,你們就算不放心我,也要放心他吧?”

顧庭看著阿莫爾那副眼淚汪汪的樣子,又看了看索勳那副藏著委屈但我不說的神情,隻好道:“我們馬上就回來了,估計再有幾天?別著急,以後有的時間。”

見顧庭安慰上癮了,坎貝爾忽然伸手捏住了雄蟲的後頸。

“嘶——”顧庭輕哼一聲,不是因為疼,隻是因為坎貝爾的掌心太過熾熱,猛然貼到了自己的後頸而有些不適應。但那點兒不適走地很快,他下意識仰了仰腦袋,就像是在銀發雌蟲的手裏輕蹭似的。

葉萊眉頭一挑,視線從小寶石的臉上滑過去,隨後與坎貝爾對視。

他在銀發雌蟲的眼裏看到了一抹極其明顯的、溢著某種情愫的寵溺,雖然閃地很快,但還是被他捕捉到了。

葉萊勾唇,無聲做出一個口型。

坎貝爾的手指搭在雄蟲的後頸上撚了撚,不著痕跡地頷首,滿足了葉萊的某些八卦心思。

這一幕同樣被恩格烈看在眼裏。

寸頭的雌蟲握緊了拳頭,他的視線久久地停留在小寶石的身上——

對方似乎早就習慣了坎貝爾的碰觸,即使被捏著堪稱命門的脖頸,也依舊自然地同阿莫爾、索勳說著話,甚至在那對比格外的膚色之下,恩格烈看到了幾抹淺紅的痕跡烙印在了雄蟲的皮肉之上,漂亮地像是被點綴在上麵的花瓣。

“喜歡?”葉萊動了動嘴角,細微的聲音正好夠恩格烈聽見。

他銀色的眼瞳暗了暗,沉沉應聲,“嗯。”

“那估計很難。”

——什麽很難?

——自然是從坎貝爾的手裏追小寶石很難。

“我知道。”恩格烈偏頭,把自己的視線放在了窗戶之外,似乎隻要自己不看就會好受一點兒,“但還是不甘。”

恩格烈也算是看著小寶石長大,他雖然瞧著蟲高馬大、不苟言笑,但麵對單薄瘦弱的小寶石時總是多了幾分憐惜,因此在多年的相處裏他總是習慣於照顧對方。

而這種感情隨著顧庭年歲的增長而逐漸發酵,當恩格烈第一次注意到自己似乎對小寶石感情不同時,對方也正巧邁過了成年的門檻。

他想過自己或許可以試一試,但卻沒想到後來發生的事情讓他沒有任何靠近的機會。

葉萊拍了拍恩格烈的肩膀,“不甘心就去問問吧,等有答案了或許也就甘心了。”

“嗯。”

等小寶石回來,他還是想親口問一問……

雖然視頻時間不長,但足以讓葉萊他們放下一直揪緊的心,甚至在聽到顧庭和坎貝爾無事的好消息後,連薔薇盟在背後一直搞事的事情都不再那麽讓蟲緊張了——畢竟他們所傳的謠言已然不攻自破了。

結束通話後,顧庭渾身散發著一種鬆快的情緒,他攏了攏昨天坎貝爾專門給他找來的鬥篷,藏在底下的尾巴老老實實地躲著,努力地抑製住了剛剛見到熟蟲的興奮勁兒。

“這次放心了吧?”坎貝爾看向顧庭。

“嗯。”顧庭點頭,他已經迫不及待地回到翡冷翠上了。

不過還不待他和坎貝爾說幾句話,盧壬便樂嗬嗬地走過來,他衝著嘴角微凝的坎貝爾招了招手,對黑發雄蟲道:“顧庭閣下,你考慮的如何?要不要和我試一試?”

這話一出,坎貝爾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來,倒不是說神情有多難看,而是他周圍凝固的氣勢裏像是夾著刀刃,“嗖嗖”地衝著某個不知所謂的雌蟲飛過去。

顧庭原本帶著笑意的臉一僵,顯然是想到了昨天那關於“誰大”的話題,他無奈道:“或許我們可以先換個話題?”

盧壬:“難道是還沒考慮好?”

顧庭勾了勾鬢角的碎發,他看向盧壬:“或許我們應該好好談一談。”

坎貝爾眸色一深,猩紅中似乎染上了烏黑,他忽然轉身離開,隻留下一句“你們先聊”。

“嗯?已經走了?”盧壬探著腦袋看了看,他看向顧庭,臉上的神情比之前更加認真,“我是說真的,閣下真的不打算考慮考慮我嗎?”

因為盧壬的話顧庭收回了剛剛看向坎貝爾離開的視線,銀發雌蟲離開的速度太快,以至於他連自己嘴裏的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出來,他隻好麵向盧壬,解釋道:“抱歉,我現在還沒有這個想法……”

“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閣下應該和那位星盟首領已經發生了關係吧?”

星際蟲族本身對於“情情愛愛”的話題非常開放,甚至一度顧庭經常見過在公眾場合聊私密內幕的蟲,並非是不禮貌,而是他們天性如此,外放且大膽,少了很多人類所有的內斂的特質。

此刻盧壬倒是大大方方點破了顧庭自以為隱藏很好的小秘密,但被識破的雄蟲卻立馬紅了耳朵,有些不知所措,“你、你怎麽知道啊……”

壯實地像是小山一樣的雌蟲點了點自己的鼻子,“聞到的。”

雌蟲與雄蟲之間天生就存在著某種敏感的感應,尤其五感敏銳的雌蟲更能捕捉到一切變化,在巨型星上第一次見到坎貝爾的時候,盧壬不僅僅注意到了雌蟲身上的齒痕,更是嗅到了一股幾乎要被浸入星盟首領身體深處的味道。

——像是雨後的密林,清新中洋溢著不為蟲知的神秘,幽深、隱秘,似乎吸引著每一隻過路的蟲去探索。

盧壬很驚訝,他以為性情溫柔的黑發雄蟲在情事上應該也與本身的性格相差無幾,卻不想被那富有攻擊性的信息素讓他刷新了認知。

他勾出一個略帶意外的笑容,“閣下攻勢很猛呢!”

這可是把顧庭鬧了個大紅臉,在坎貝爾麵前他還能維持鎮靜去嚐試“欺負”銀發雌蟲,但一到了其他蟲前,他就有些繃不住了。

盧壬見好就收,他輕咳一聲,站姿更加筆直,完全彰顯出了前凸後翹的好身材,“閣下,如果你和星盟首領還沒有定下關係,那麽完全可以再考慮一下其他雌蟲……當然,我由衷地希望你可以第一個考慮我,畢竟咱們認識在黑市,也算是有交情,而我對你也是認真的。”

顧庭一愣,麵前是盧壬在告白,可他腦子裏卻浮現出剛剛像是回避一樣提前離開的坎貝爾。

他笑了笑,開口道:“盧壬,我知道你的想法了,但是我隻能說‘抱歉’。”

“可以告訴我為什麽嗎?”盧壬追問。

“唔……大概是不喜歡?”顧庭沒有不喜歡誰還要釣著誰的心思,他在褪去了一開始的害羞後,便端正了態度,“盧壬,很感謝你喜歡我,之前在黑市也多虧有你幫忙,不然我可能要過得很艱難了……但還是很抱歉,我不喜歡你。”

“你喜歡星盟的首領?”

盧壬直直白白問了出來,反倒是叫顧庭腦袋懵了一下。

“我……”

年輕的雄蟲一時間有些失神。

——喜歡嗎?

——應該是喜歡的。

他最初考慮自己和坎貝爾的關係,基本是源自於他們在巨型星山洞內的親密接觸,那樣深入、那樣私密,對於靈魂來自地球的顧庭來說,這樣的纏綿足以他將坎貝爾當做是另一半來看待。

更何況即使他當時神思昏寐,但也沒有到看見誰都能拉著上床的地步,甚至他也曾想過,如果不是坎貝爾……

如果不是坎貝爾,如果換做其他任何一個雌蟲,顧庭大概也不會那般放任自己沉迷在眩暈之下,將身下的對象為所欲為。

——是坎貝爾,剛剛好。

顧庭心頭跳了跳,他看向盧壬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對方的話。

“這樣啊……”盧壬沉吟,“好吧,我知道了。”

小山一樣的雌蟲並沒有過多糾纏,他看向顧庭頷首,釋然一笑,“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你去找……那位星盟首領了。”

顧庭見對方猜出了自己的打算,也露出一個笑容,“還是謝謝你了。”

“不客氣。”

和盧壬告別後,顧庭腳步輕快地往坎貝爾的房間走,雖然他還沒想好等等見了麵應該說些什麽,但這一點兒不妨礙他身形的雀躍。

坎貝爾的門正嚴嚴實實地關著,顧庭站在門口沒有著急地敲門,而是先側頭貼上上麵聽了聽動靜——什麽聲音都沒有。

他忽然想到了前不久盧壬狀似告白、銀發雌蟲迅速離開的場景。

“唔,該不會是吃醋了吧……”年輕的雄蟲摸了摸形狀姣好的嘴唇,還不待他敲門,原本緊閉的門扇忽然被拉開一個縫隙,房間內似乎緊緊拉著窗簾,黑漆漆一片,顧庭甚至連眼前的情景都還沒看清楚,就被一個力道扯了進去。

——啪。

身後的門被關住了。

顧庭的眼睛還沒有適應陡然的黑暗,他隻能感受到有一股熾熱的氣息噴在了自己的頸側,很燙很燙,就像是赤身自即將噴發的火山口飛過似的。

非常近的距離,以至於他喉嚨有些發癢,“坎、坎貝爾……”

“嗯。”

銀發雌蟲的視力絲毫不受影響,他能看到被自己鉗製著手腕壓在牆壁上的雄蟲,看起來好像有些柔弱可欺,但等真的到了**,卻又那麽厲害,像是個永遠不知道停息的小炮彈,簡直能把他撞碎在潮水之中。

又嬌氣又厲害,甚至到了最後還氤氳著淚花。

坎貝爾心中浮現出幾分愉悅,那樣的小雄蟲大概是隻有他能看到的吧……

他道:“說完了?”

不是興師問罪的語氣,很平淡,甚至還帶了點兒漫不經心,但顧庭卻知道沒那麽簡單——雌蟲的手指早就捏在了他的後頸之上,輕輕地來回摩擦,還時不時捏一捏他後頸上的軟肉,那種酥麻令他有些興奮。

“說完了。”

黑暗的條件下放大了年輕雄蟲的膽子,他忽然伸手環住銀發雌蟲的腰肢,緊緊靠了上去,瞬間兩蟲的皮膚隻隔著一層輕薄的布料相貼,那樣近的距離,顧庭甚至感覺到了坎貝爾腰腹上肌肉輪廓的起伏。

他問:“坎貝爾是吃醋了嗎?”

雌蟲一愣,他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是酸澀的,本來不想說的話堵在了嘴邊,最後吐出來的答案卻與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馳,“嗯。”

很簡單的應了一聲,但卻令顧庭意外。

雄蟲眨了眨眼睛,略略低頭,整個腦袋都埋在了坎貝爾的懷裏,側臉蹭著,連聲音都有些沉悶,“真的嗎?”

“真的。”

顧庭偷偷翹了翹嘴角,他腦袋動了動,銀發雌蟲扣在他後頸的手指忽然收緊,還倒抽了一口冷氣。

顧庭好像嘴裏含著糖果,含含糊糊道:“那你還要再等等讓我給你答案嗎?”

那是坎貝爾在巨型星上對他說過的話,顧庭記得清清楚楚,更是在此刻還了回來。

坎貝爾心下微哂,這小家夥果然格外記仇,不然也不會突然下嘴了。他道:“如果我現在要呢?”

“不給了,要等等的。”

“好,那就等等。”

“你都不著急的嗎?”

“……嘶。”

坎貝爾無奈,本來那點兒吃醋的小心思也被眼前的雄蟲鬧到無影無蹤,反而變作了他哄著對方。

銀發雌蟲的手指上移,指腹插到顧庭茂密柔軟的黑色發絲中,抵著頭皮輕輕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按揉,他總是對於這隻雄蟲有著無限的寬容與寵溺。

見坎貝爾不說話,顧庭身後的尾巴探了出來,悄悄地勾了勾雌蟲的腰。

“想做什麽?”坎貝爾喉嚨發緊,黑暗裏的瞳孔閃爍著明顯的猩紅,盤踞於脊背的蟲紋又開始躍動,它們像是受到了雄蟲尾鉤的召喚,一個個撒著歡往銀發雌蟲的腰腹躥了過去。

“想做……”

剩下的話被吞咽到了肚子裏,顧庭沒有明說,隻是整個蟲都撒賴似的埋在坎貝爾的懷裏,那心思就算是瞎子想必都能看得明白。

才成年不久的雄蟲正是年輕、燒燥的時候,他才初初嚐了那銷魂的滋味,自然是記在了身體裏、腦子裏,縱使那點兒羞恥心推拒著他要矜持、忍耐、收斂,可等到真正碰觸到肉時,那股藏在骨子裏的食之入髓便藏不住了,正躍躍欲試地彈跳出來,牽引著主人的思慮,迫不及待地想要做些什麽。

雖然著急,但還是很懂禮貌的,他會在自己想要做什麽之前先問一問。

“可以嗎?”

黏黏糊糊的,像是被水洇濕了似的。

坎貝爾會拒絕嗎?他拒絕不了,也不會拒絕。

於是這一次在清醒之下的親密發生地水到渠成,沒有了那群淺藍色觸須的加入,這一次是純粹身體的靠近。

屋裏還是一成不變的黑暗,但顧庭卻逐漸適應了光線,他半眯著眼,仰望向坎貝爾。

雌蟲銀白色的長發早已經長到了臀部,之前在巨型星上的時候因為嫌棄不方便而用骨刀潦草地削了幾下,但被顧庭阻止了。

年輕的雄蟲心裏藏著幾分自己沒好意思說出來的小癖好,其一在於留下自己的痕跡,其二便是坎貝爾那一頭漂亮的銀色長發,摸在手裏就像是撫過銀河,怎麽可能不喜歡呢?

長長的銀白色發絲落在了顧庭的肚子上,他有些怕癢地躲了躲,懶洋洋地問道:“坎貝爾,幾點了啊……”

銀發雌蟲的嗓音很啞,他眼睛半睜不睜,水紅的流光微弱地閃爍著,像是已經陷入了某種倦怠期。

他道:“不知道,但應該差不多有兩個小時了。”

“兩個小時。”顧庭的精神此刻很亢奮,他抹起一把落在身上的銀色發絲拽了拽,坎貝爾便也順著力道靠近,他們的吐息在很短的距離中交纏著,似乎下一刻就會碰到一起去。

“怎麽?”坎貝爾的聲息很沉,他盯著年輕雄蟲形狀好看的唇瓣,喉結滾動,連冒出來的尖牙也開始發癢。

顧庭道:“坎貝爾,吻我。”

略帶命令的口氣,卻格外可愛,像是等待被哄的貓咪。

坎貝爾捋起垂落的發絲,他緊緊盯著臉頰微紅的雄蟲,目光裏帶著些侵略性,終於當平躺著的雄蟲有些受不住地偏頭後,他才壓下了自己的距離。

是一個很深、很深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