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傷痕……”蘇釉插在路橋濃密黑發中的手指不自覺緊了緊, 將路橋拉得抬起眼來。

他抿唇笑了下,片刻後才說,“是小時候不小心傷到留下來的。”

他受傷的時候年齡小, 機體恢複能力也好,而且那把刀很薄, 所以胸口的傷痕看起來隻剩了一線紅痕。

沒人能通過這一線紅痕想象到, 這道傷痕當時差點要了他的命。

也無人知曉,他對自己下手時有多狠,小小年紀就幾乎一刀將自己捅了個對穿。

但也正是因為他那時年幼對人體的了解沒有那麽充分, 且刀刃削薄,所以才險險避開了心髒。

路橋抬起頭來,漆黑的眉眼被汗水浸濕了,看起來更見深邃, 也更加性感。

“疼嗎?”他問, 拇指指腹在那道傷痕上輕輕摩挲了下,隨即用滾燙的掌心蓋住了那塊皮膚。

那塊皮膚下,蘇釉的心跳正一下一下重重地撞擊著, 跳得很快。

可路橋的眉心卻蹙得更緊了。

“幾乎正對著心髒,”他說, “怎麽會傷到這裏?萬一深一點……”

他抿了抿唇, 沒有繼續說下去。

“這不是沒事兒嗎?”蘇釉安慰他。

可路橋仍然沒有說話,他濃密的睫毛低垂著, 目光凝在自己的手背上。

而那隻手掌下, 是蘇釉的傷疤, 也是他勃勃的心跳。

“小時候我騎車, ”蘇釉撒謊撒得麵不改色, “不小心一下撞到了小區裏停著的三輪車, 三輪車上裝了塊鋼板,我恰巧懟在了鋼板角上。”

路橋沒再說話,隻是沉默著蘇釉抱緊了。

外麵的摔砸聲連續不斷地傳過來,離蘇釉的房門越來越近。

終於,砰砰砰的砸門聲響了起來。

蘇釉的脖頸猶如垂死的天鵝般高高揚起,他偏頭咬著枕角,在砸門聲響起的瞬間,指甲失控般從路橋的頸側劃了過去……

“太太。”小張的聲音壓抑又緊張地傳進來,蘇釉並不能聽得太清楚。

“太太。”小張又說,“您喝醉了。”

“路濰州,路濰州……”洛頎聲嘶力竭地叫著路濰州的名字,“你給我出來!”

“太太,先生還沒回來,我再給他打個電話。”劉嫂似乎也跟在身邊招呼著,語氣裏有些驚慌失措。

“滾!”洛頎罵道,“你們這些人都在看我的笑話吧?滾,都他媽給老娘滾!滾得越遠越好!”

“太太。”樓道裏有片刻的安靜,隨後便隻剩了小張一個人的聲音。

“今天那個張太太打電話給我的語氣,你也聽到了吧?”洛頎像是靠在了蘇釉的房門上,“我好不容易才混進那個狗眼看人低的太太圈,可以後又要成別人的笑話了。”

“是不是因為我還沒有懷上孩子?所以他去外麵找別人生?”

“太太。”小張的聲音壓低了些,甚至略帶了點莫名的恐懼與壓抑感。

“是不是你……”門外洛頎的聲音驀地變得尖銳,“是不是你也不行?”

路橋親吻蘇釉,在她說出前半句話的時候抬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外麵的那些人太髒了,令人惡心,他不希望那些話髒了蘇釉的耳朵。

好在蘇釉也根本無心去聽,因為他躺在那裏,正自顧不暇。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終於安靜了下來。

蘇釉窩在路橋懷裏也終於慢慢緩過神來。

“抽煙嗎?哥。”他側身想去撈路橋的西褲,脫衣服的時候他有摸到裏麵硬質的煙盒。

“不抽。”路橋勾著他的腰不讓他動,又拆穿他,“你想抽?”

蘇釉隻能翻身過來,他的嗓子啞得不像話,笑著拿手指在路橋線條優美的小臂上畫圈圈,聲音放得很低:“據說,據說啊,據說這時候能來一根煙的話,會賽過活神仙。”

“哥,”他說,“要不我們體會一下?”

路橋像是被他逗得笑一聲,可眼神卻十分不善:“你敢抽,我就敢上刑。”

“這麽可怕呀?”蘇釉抿著唇笑,“去掉「刑」字行不行?隻「上」好不好?”

“你這個……”路橋不知道怎麽形容蘇釉,可心卻是癢的,伴著很濃烈的甜蜜。

他強忍著笑意,抬手抓了蘇釉的發,強迫他抬起臉來,然後慢慢向他低下頭去。

蘇釉嘴角翹著,在他離自己越來越近時,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可路橋的唇並沒有落在他的嘴唇上,而是很溫柔地點在了他的眉心,那麽軟那麽熱,讓蘇釉連心底都熱了起來。

他喜歡這樣的吻,沒有欲望,隻有愛意。

然而下一刻,路橋便低低地罵了一句。

“小崽子。”他幾乎咬著牙問,“你這些都是跟誰學的?”

——

清晨五點多鍾,路橋從蘇釉**睜開眼睛。

窗外是一片黑暗與安靜,室內卻開著一盞小小的夜燈。

在一起的這幾天裏,路橋發現蘇釉其實很怕黑,所以牆上的插座上,總是插著一盞兔子夜燈。

那一點輕微的橘色將蘇釉透白的皮膚染成了很溫暖的顏色。

他的臉埋在路橋胸口,幾乎一大半都掩在了被子下麵,隻兩叢纖長濃密的睫毛垂在被角上,看起來猶如洋娃娃一般精致,無比柔軟。

路橋垂眸看他,忍不住輕輕在他眼皮上親了一口,才小心翼翼地起床。

他將薄被為他往下拉了拉,露出他的口鼻與整張臉來,又小心翼翼地將他放在外麵的手臂收進了被子裏。

臨出門前,路橋的腳步頓了頓,隨後來到蘇釉靠窗的書桌前。

就著那一點微光,他取了紙和筆,三兩筆在紙上勾勒出了蘇釉睡覺的樣子。

然後在他眼皮上點了一個紅紅的唇印。

紙張的右下角,他俗氣地畫了顆紅色的愛心,在那顆心裏寫了兩個字:幼幼。

雖然很多話還不能說,但是,他還是想告訴他,他的心裏,唯有他一個而已。

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主宅裏沒開燈,靜到落針可聞。

可路橋往前走的腳步卻沒有絲毫猶豫,他彎過走廊拐角,向前拐上了樓梯。

一步不差。

這是他從小長到大的地方。

如果隻閉著眼睛,不去想人生中曾發生過的那些風雨變故的話,這間房子裏,其實到處都是他母親的足跡。

一路行到二樓,就著二樓走廊盡頭那扇窗戶透進的一點光,路橋頓住了腳步。

那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十二歲之前,他一直和父母一起住在二樓。

後來即便搬到了三樓,可隻要空閑在家不出去瘋的時候,他大部分時候也都是陪著母親呆在二樓她的小型會客廳裏。

桑晴喜歡安靜,愛看書彈琴,小會客廳的陽台上特意安置了一張躺椅,路橋有時候會在那裏聽著母親翻書的聲音,抑或沐浴著陽光與輕風,什麽都不想地沉沉入眠。

那裏本該是他最留戀的地方……

可洛頎來到路家後,他再沒有進去過。

路橋姿態懶散地靠在樓梯扶手上,忍不住猜測路濰州昨晚有沒有回來。

昨晚完事兒之後,他和蘇釉相擁著靠在床頭看了一部電影。

電影裏有很美好的感情,也有很柔情的配樂,將他們所在的空間和外界徹底隔離了開來。

他們誰都沒有關注外麵那個稀爛的世界裏究竟又發生了什麽。

不過,路濰州回不回來其實都沒有太大關係。

因為路橋知道,無論在哪裏,他的日子都應該不會太好過。

畢竟,昨晚那波新聞出去後,他手裏握著的關於路濰州的一波波醜聞都將會一點點被所謂的「知情人士」爆出來。

雖然之後他再沒追蹤過,但也知道,網絡上關於路濰州的醜聞大概已經發酵到了一定程度。

當然不僅僅是路濰州,還包括洛頎,他們奸夫**苟合了十幾年的事情將再也兜不住。

路橋的目光順著二樓的走廊一寸寸遊走過去,像是充滿了感情,又像是無比冷漠。

路濰州將會為他過去犯下的罪付出無比沉重的代價。

這才不過剛剛開始而已。

——

路濰州昨晚回來了。

和路達公關部一樣,他一夜沒能休息。

不僅僅是層出不窮的變故,股東們氣急敗壞一個個帶著壓力與指責的電話,還有洛頎發瘋般的撒潑大鬧。

就連他脖子上,都被洛頎抓出了幾道血痕來。

路濰州多少年沒見過這樣的陣勢了。

如果非要說上一次是什麽時候的話,那應該是在他小時候。

那時候他還生活在村子裏,不止一次見過有婦女罵街時用過這種撒潑打滾的架勢。

後來他考上大學,徹底離開了那個貧窮的破舊山村。

而和桑晴確認關係後,他的身份更是一日千裏,變得高不可攀了起來。

也大概是那時候開始,他身邊出現的女人便一個比一個可心,也一個比一個溫柔了起來。

他找過很多情人,也嫖,但每一個都把他討好得猶如飄在雲端。

他享受這樣的待遇,也因此樂此不疲,甚至漸漸忘了這些不過是他手裏的金錢與權勢所帶來的附屬品。

跟他本人的魅力並沒有太大的關係。

是今天洛頎的這場大鬧,讓他終於又清醒了些。

這個世界上,不是隻有桑晴那種自幼被保護的很好,因此無比單純溫柔的女人,也有洛頎這種,可以不顧臉麵,為了利益可以醜態畢露的女人。

而這種女人之所以偽裝的乖巧可人,不過是對他有所圖罷了。

那麽周姝呢?

路濰州意識到這些的時候,周姝的事情剛剛被壓下去。

可緊接著,他自己都忘記了的一些陳年舊事又被人放了出來。

路達公關部幾乎是連軸在轉,方案出了一套又一套,可這些黑熱搜卻一個連著一個,不停地往上爬。

大部分都淺嚐輒止,卻又給人留下了無限的想象空間。

就算路濰州是傻子,這會兒他也該知道,這件事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了。

路濰州本就沒什麽商業天分。

要不是桑晴自殺,老頭子受不了昏迷了幾個月的話,他就算再多準備幾年,也沒有把握能把商泰改名換姓。

可老天爺幫了他一把。

商泰是個成熟的商業帝國,他本以為就算自己的能力一般,但以自己對商泰的熟悉程度,要運轉起來也是沒有問題的。

可偏偏他的親生兒子要出來跟自己打對台,不僅如此,路橋還顯然繼承了外祖家的商業天分,尚科成立沒兩年,借著老頭子的資源和人脈,外加他的商業才華以及努力,就已經成為了路達的勁敵。

錢是賺不完的,況且那是他自己的親生兒子。

路濰州其實不怎麽介意,相反,他還隱隱為路橋驕傲。

可去年下半年開始,尚科對路達的針對就一天強似一天,以至於路達去年的年報都相當難看。

路濰州可以不介意,可路達的股東們卻坐不住了。

尤其現在,又因為他的個人原因,使路達的企業形象受損不說,外界更是對他接手商泰並更名換姓這件事提出了質疑。

大半夜的,股東們可謂對他失望至極,已經有人穩不住,想要轟他下台了。

路濰州煎熬了一晚上,天一亮就下了樓,恰逢路橋披著浴袍從外麵進來。

他的發往後籠著,外麵氣溫很低,一出水就結了冰,反而襯得他氣場極其強大。

路橋大概沒想到路濰州會出來這麽早,他瞥了他一眼,似乎對他臉上的疲憊與灰敗略顯意外,但很快就瞥開目光上樓去了。

路濰州坐在餐桌前,已經不願意再去看網上的新聞。

而給周姝的投資,也迫於股東與外界的壓力撤了回來。

他捏著報紙低頭看,半天看不下去一個字兒。

路橋換好衣服下來時,洛頎也已經下來了,眼睛腫得像兩隻燈泡。

像是鬧累了,也或者是酒醒了,意識到路家太太的地位遠比她的臉麵更重要,因此耷拉著臉一言不發。

網上現在把她和路濰州都罵得相當厲害,一夜之間,兩人重又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

沒有了精致的妝容,滿臉疲態的她,眼角已有了細細的紋路。

餐廳裏安靜極了,連劉嫂都變得噤若寒蟬。

因為洛頎和路濰州以往早餐用的晚些,她今天還未及準備周全,隻得先把做好的端上桌。

而路橋和蘇釉早餐又一向吃的簡單,是以,洛頎隻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皺起眉來。

隻是她還未及說話,蘇釉就出來了。

天藍色的毛衣配著洗的發白的牛仔褲,他眉眼含笑,一身的清爽明亮。

看到路濰州和洛頎也在餐桌上,他微微愣了下,隨即含笑走了過來。

“起晚了。”路橋抬腕看看時間一本正經地說。

“昨晚沒睡太好。”蘇釉說著坐在了對麵,看向路橋的眼睛卻忍不住彎了起來。

那張被路橋畫了畫的紙,被他很小心地收進了書包裏,他今早拎著書包,覺得自己的書包都變得沉甸甸的。

路橋和他對視片刻,在他含著笑意的目光中,忍不住偏了偏頭。

“昨晚樓下太吵了?”他說,“我在三樓都能聽到動靜。”

聞言,洛頎的臉色不由一僵,她低頭扒拉著蔬菜沙拉,沒有說話。

“小釉。”路濰州看向蘇釉,“要不還是搬到三樓去住吧,一樓的隔音不好,早晨傭人們起來打掃,也會影響你休息。”

蘇釉沒說話,而是先偏頭去看路橋。

路橋垂著眼睫用餐,一眼都沒看他,可餐桌下那隻腳卻不輕不重地連踢了他好幾下,好像十分著急地在催促。

蘇釉抿了抿唇,努力把笑意忍住。

他乖巧地衝路濰州點頭:“謝謝叔叔。”

又說,“隻是又要麻煩劉嫂和邱叔他們了。”

“你那麽點東西,三兩下就搬完了,不麻煩,”路濰州說,又看向洛頎,“你該再幫小釉多添幾套冬天的衣服,天氣預報說,明天要下雪了。”

路橋有時候很難理解,好像無論麵對什麽樣的困境,路濰州都能把麵子放在第一位。

他笑了一下,偏頭去看窗外。

陽光正好。

“你這脖子上……”路濰州忽然看到了什麽,他疑惑地蹙緊了眉頭,“是什麽抓的嗎?”

蘇釉心裏一驚,忙去看路橋的脖頸。

果然,他白皙的皮膚上尚且留著兩道紅痕。

是他昨晚抓出來的。

蘇釉略顯心虛地捏緊了手裏的筷子,心髒那處跳得飛快,但算不上害怕,隻是有點緊張。

路橋看著他,似乎是覺得他這樣子很有趣,他沒回答路濰州,反而靠近了蘇釉蘇釉,逗貓一般逗他。

“有嗎,”他叫他的名字,問,“蘇釉?”

“你問他幹什麽?我眼還沒花到那個程度,”路濰州聞言,臉色沉的像能滴出水來,怒視路橋,“如意最近幾天可是沒在國內,你這裏誰弄的?”

相對於路濰州,洛頎要冷靜的多,她看著蘇釉,目光陰沉,嘴角的笑意都是冷漠又厭惡的。

可惜蘇釉根本無視她的存在,他抬起手來,很輕地碰了碰路橋脖頸上的那幾道紅痕,很認真地說:“有。”

又問:“疼嗎?”

他的指尖微涼,十分柔軟,讓路橋生出一種想要不顧一切將那隻手拉到唇邊親吻一下的衝動來。

“不疼,”他搖頭,克製地看著蘇釉,“可能是早上大貝那小崽子給抓的。”

「小崽子」這三個字,路橋隻對蘇釉叫過。

“那哥以後可要小心些。”蘇釉抿著笑,抬腳在餐桌下踢了路橋一腳。

路橋垂眸笑了下,隨即在餐桌下用自己的腳勾住了蘇釉的小腿。

沒有人注意兩人正在餐桌下打著什麽官司,路濰州仔細看了看路橋脖頸處的紅痕,最終也沒能看出什麽端倪來。

“對了,”他做出很隨意的姿態來,“這兩天競爭對手發了些虛假新聞,你們不要信。”

對上路橋的目光,路濰州微微移開眼睛,轉而看向蘇釉:“尤其是小釉,好好學習,什麽都不要聽也不要信,隻要相信叔叔,好不好?”

蘇釉抬眼看他,眉眼彎彎,重重地點了點頭。

“競爭對手?”路橋說,“不就是我嗎?”

“滾蛋!”路濰州說。

他這個人愛麵子,也正因此,他把可能在背後推波助瀾的人想了一遍,也沒往路橋身上想。

再怎麽說,路橋也是他的兒子。

老子不好了,他能得什麽好?

而且,路達再怎麽說也是老頭子畢生的心血,而且,路橋手裏,還有不少他母親留下來的股份。

隻這一點,就可以將路橋排除在外了。

“今天如意是不是回來?”路濰州問。

“嗯。”路橋淡淡地應了一聲,眼角餘光裏,看到蘇釉手裏的筷子頓了一下。

路橋很想抬眼去看蘇釉,特別特別想,可他忍住了,隻用腳尖輕輕地碰了碰蘇釉的小腿。

隻是這一次,蘇釉並沒有回應。

“你今天去接她。”路濰州說。

“嗯。”路橋應了一聲,有些話他本來打算私下和路濰州說的,但是路濰州既然已經提起了崔如意,再特意避開蘇釉的話,反而顯得奇怪,“下午我去機場接她,但是明天,她可能要去路達一趟。”

路濰州愣了一下,心想難不成崔如意也看到網上的傳聞了。

但她一個女孩子也不該親自過來找他這個未來公公的吧?

他心裏正自忐忑,就聽路橋接著說:“如意想向路達注資。”

“什麽?”路濰州麵上平靜,心裏卻不由地大喜過望。

尚科自去年起開發了一項新的科研項目,如果能夠成功,將來可能會徹底打破輔助生殖方麵的平衡,變得一家獨大。

路達最近也想嚐試類似項目的研發,隻是資金有限。

“如意不是前陣子剛向尚科投資了?”路濰州說。

“雞蛋放兩個籃子裏總沒錯。”路橋沒抬眼,片刻後他笑了笑,“但是,她要路達的股份。”

路濰州眉心蹙了起來,但片刻後他還是點頭:“明天讓她過來我辦公室談吧。”

崔家投資的出現,將會為他完美化解這次的危機,路濰州現在已經沒有太多選擇。

而且,科研項目確實是個無底洞,如果路達有崔家的資金運作,無論合作對象還是客戶,都會對他們更有信心。

“我吃完了叔叔。”路濰州還在心裏算計著,蘇釉已經推開了麵前的餐具。

他沒看誰,拎起自己的書包往外走。

路橋偏頭看他,隻看到他的頭微微垂著,露出一彎細白修長的脖頸來。

他心裏忽然就堵得有些難受。

——

蘇釉在咖啡杯裏拉了一顆漂亮的愛心,然後笑著將杯子遞給了吧台前的小女生。

小女生小心翼翼地將杯子捧在手心裏,慢慢回了自己的座位。

蘇釉用毛巾擦了擦吧台,隨後轉身進去,他扯掉圍裙,從書包裏掏出自己的手機來。

伴著手機出來的,還有一張畫著簡筆畫的紙,輕飄飄地落在了周茉腳邊。

周茉將那張紙撿起來,看了一眼遞給蘇釉,蘇釉接過來,很小心地再次收進了書包裏,然後才點開了自己的手機。

“柚子。”周茉叫了他一聲。

手機上有何顯幾條消息,何顯最近莫名勤快了起來,連逃課都少了許多。

發信息過來,也隻是對蘇釉說,放學後想過來喝杯咖啡,讓他等一下自己再走。

“怎麽了,姐?”蘇釉將手機放下,暫時沒有回複。

周茉像是有些猶豫,但還是將手機點開,遞到了他眼前。

屏幕上是微博配圖,位置應該是機場,路橋一身休閑裝,和崔如意並肩而行。

路橋推著崔如意的行李箱,崔如意在偏頭和他說話,她穿著白色的大衣,頭上戴著一定白色的呢帽,氣質十分高雅。

兩個人走在一起萬分般配,吸引了不少遊客紛紛側眸。

蘇釉看了片刻,隨後笑了笑:“如意姐真漂亮,他們很般配。”

“你應該知道,他說的兩年是假的吧?”周茉問,“那幅畫,也一樣不要太當真。”

蘇釉沒說話,他偏頭思考了一會兒。

通過廚房那個小小的,A4紙一般大小的窗口,他看到霓虹燈下不少的學生情侶親密地走過。

青春,恣意,甚至是放肆。

“我不知道。”片刻後他說,“但是姐,這些都不重要,不是嗎?”

蘇釉輕輕地籲了口氣,拉了周茉在自己身側坐下。

他看著周茉,眼睛裏甚至有一點笑意,那笑其實是輕鬆的。

“崔如意回國,他去接她,我知道的,接完之後他們肯定要一起用餐,”他說,“所以我知道他不會來接我,我也沒有報什麽期待。”

“我不是說這個。”周茉的眉心蹙起來,有些難受。

“姐,”蘇釉輕聲道,“你大概是忘了,這段關係裏,本就不該有什麽結果,路橋有別人不是很好嗎?至少將來他不會很受傷,況且如意姐也隻是在追求她,他們之間還有商業往來。”

周茉愣了愣。

確實,她隻擔心蘇釉會受傷,隻關注路橋會騙他,在這些事情麵前,她好像忘記了蘇釉去路家的初衷。

“姐,你要記得,”蘇釉說,“不管路橋怎麽樣,你先別怪他,畢竟是我要利用他。”

片刻後他輕聲說:“在這段關係裏,渣的人是我。”

電話驀地響了起來,蘇釉起身,看到自己書包上丟著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上麵是路橋的名字。

他接了起來,沒有出聲,一片安靜中能聽到對麵人的呼吸聲。

“出來了嗎?”路橋問,聲音柔和,帶著笑意,和以往一樣低沉悅耳。

“你在哪裏?”蘇釉不自禁地問道。

“在你們學校門口啊。”路橋很低地笑,笑聲裏帶著難以掩飾的愉悅感。

“笨。”他說。

明明沒有期待,也做好了思想準備,甚至看到路橋和崔如意走在一起的樣子都隻覺得般配。

可是聽到路橋那個「笨」字,蘇釉卻莫名地鼻尖一酸。

“我馬上來。”他說。

抓起書包,未來得及和周茉說再見,蘇釉跑了出去。

周茉偏頭看向那道小小的窗口。

蘇釉很快出現在她的視野裏。

燈光下,他的眉眼漆黑,唇角帶笑,跑起來猶如一陣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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