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人是朱宇。
他在書房等了片刻, 但始終沒有等到路橋進來。
而站在樓梯口處,也未聽到樓下有很激烈的爭吵交談聲,因此他斷定路橋此刻應該還在蘇釉房內。
辛免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因此也相當警醒。
見路橋出來,朱宇垂下眼睛, 輕聲提醒道:“樓下怕是等急了。”
朱宇同樣畢業於龍大, 是比路橋低一屆的學弟,幾乎和路橋現在的公司「尚科」是同時成長起來的。
平時路橋沒有架子,私下裏朱宇也會叫他哥, 說話沒大沒小,偶爾也會開開自己老板的玩笑。
可真遇上什麽事兒的時候,朱宇卻是不敢的。
路橋不認真則可,如果真的較起真兒, 那種氣場與氣勢, 是大部分人都無法抵擋的。
朱宇了解路橋,所以此刻的神態亦十分規矩恭敬。
“東西我放進了門口的保險櫃,”他說, “書房的門也已經上了鎖。”
“嗯。”路橋很淡地應了一聲,抬手解開領口一枚紐扣, 率先下樓。
他的腳步踏在木質樓梯上, 沉穩,冷靜, 不緊不慢, 一步步發出輕微的咚咚聲, 讓樓下等得已經很不耐煩的路濰勤和路濰州不覺慢慢停下了交談, 側眸往樓梯口處看過去。
路橋的身影慢慢出現在樓梯拐角處, 朱宇緊緊跟在他身後。
踏下最後一階樓梯時, 路橋對朱宇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好。”朱宇笑道,又禮貌地向路濰州和路濰勤道別,然後離開了主宅。
朱宇的身影從視線中消失時,路橋也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他臉上略帶倦色,因此神情和動作都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路濰勤看著路橋的樣子,又看向路濰州,連著向路濰州使了好幾個眼色。
可路濰州卻像沒看見一樣,他看著路橋,先問:“累了?”
“嗯。”路橋應了一聲,抬眼向他父親看來。
那雙眼睛很平靜,沒有心虛,沒有害怕,坦**幹淨。
路濰州的下一句「怎麽下來的這麽慢」,就多少有些問不出口了。
他沉默了片刻,又問:“最近和如意相處的怎麽樣?”
“八字還沒一撇。”路橋懶洋洋地扯了扯嘴角,用崔如意的話回複路濰州。
“是八字還沒一撇呢,還是你自己不上心?”路濰州問,他也是聽不少人說了,崔如意在追求路橋,但路橋架子卻拿得很高,“如意那麽好的姑娘,你別說全龍城了,全國你能給我扒拉出來一個我都跟你認輸。”
“行了爸,”路橋看著路濰州,忽然問,“我聽說您要投資影視?”
路濰州愣了下,路橋又說,“既然要投的話,為什麽不選擇鄭銘家,反而去選那些不入流的小公司,就憑他們那點錢那點專業水準,估計最後給你做出翔來。”
“說話文明點。”路濰州嗬斥,但也疑惑地皺起眉頭來。
投資影視?
他最近公司一大堆事兒,事事不如意,哪有閑心思去投資影視啊?
“哦,您不會知道啊。”路橋笑了一聲,“也難怪,聽說是洛頎約了那家公司的主管,說要捧幾個小鮮肉出來,那天恰巧被嚴鶴煬撞上了,給我提了一嘴。”
他似笑非笑地說,“我還以為是您的意思,這不是跟鄭家過不去嘛?”
他這話說得陰陽怪氣的,路濰州常年在風月場上混,怎麽可能不懂他話裏的意思?
他當場就拉下臉來:“我在問你的事兒。”
“我知道,”路橋說,“可您連自己的事情都管不好,您確定能管好我的事兒?”
路橋確實太囂張了,連旁邊的路濰勤看不下去了。
在他們家,路升可是無論大事小事都聽他的。
他就不明白了,路濰州現在為什麽會被自己的兒子給拿捏的死死的。
“小橋,”他低聲嗬斥,“有你這樣跟長輩說話的嗎?自己都開公司了,怎麽連為人處世的道理都不懂?”
路濰勤在路橋麵前始終是沒有什麽地位的,但長輩的架子至少還可以端一端。
路橋幼年時,因為外祖家家境顯赫,始終不乏有人追捧,是標準的小少爺。
無論是教育還是日常起居,桑庭竹和桑晴更是親力親為,從不假手他人,養的十分仔細。
所以他的性子驕傲,熱烈,也外放,雖然沒有什麽架子,可在非曲直上卻十分倔強,路濰勤在他麵前吃了不少苦頭。
大約是小時候受窮受慣了,路濰勤骨子裏幾乎刻進了愛占便宜的基因。
偏偏路橋最看不上這些,覺得小家子氣。
不止路橋,連辛免都看不上他。
他還記得十幾年前,有一次他無意間聽到辛免和路橋的對話。
“小橋,”辛免那時候大約十二三歲的樣,和路橋一起叫桑庭竹外公,“你說,外公那塊表真送給你伯父了嗎?還是他自己拿的?”
“外公一向都很珍惜那塊表的,”路橋斬釘截鐵地回答,“怎麽可能會隨便送人?我看就是他拿了,外公顧忌爸爸的麵子,才說是送他的。”
那塊表確實是路濰勤不問自取,路橋說的一點都沒有錯。
他是路濰州的哥哥,也一向認為自己弟弟家的東西幾乎就是自己的,所以時常從路家隨隨便便就帶些什麽回去。
那塊表也是桑庭竹洗手後忘記帶回去,被他看到就順手裝了起來。
“他怎麽這麽不要臉?”小辛免說。
小路橋就有些煩惱地托了托腮:“現在還是大人的世界,咱們小孩子也做不了主,不過等我長大了,他們再想動我外公的東西就不行了。”
他說完忽然突發奇想:“你說,外公是搞基因研究的,為什麽不把伯父弄過去改造一下,把他骨子裏的小家子氣給改造掉,不就皆大歡喜了?”
辛免被他這話逗得笑倒在了地毯上,可路濰勤卻幾乎將臉氣綠。
從那一次起,他心裏就厭惡路橋到了極致,尤其他長大了的那句。
路濰勤總覺得,路橋也就長了一張好臉,投了個好胎,如果換成是他們家路升,還不知道比他強多少倍呢?
尤其路橋那些年玩得很瘋,上天入地,幾乎沒有他玩不到的地方的時候,路濰勤這種感覺就更是強烈。
可惜,他年輕時沒有自己的弟弟那麽會謀劃有遠見,所以導致路升的起點完全無法和路橋相比。
不過,好在路橋長大了,商泰也易主了。
而他,也為路升尋摸了一樁好親事。
雖然周家和桑家不能比,可現在路升還在路達身兼要職,將來未必拚不過路橋。
原本他還是很滿意的,畢竟前前後後裏裏外外該考慮的就沒他沒考慮到的。
可現在,看到路橋連崔如意這樣的都看不上的時候,他心裏不覺又再次失衡。
在他眼裏,如果周媚是鞋底的泥的話,那麽崔如意就是天上的仙女兒。
可他現在為了自己兒子還要天天討好鞋底泥的時候,路橋卻連天上的仙女兒都看不上了。
這一下降維打擊,讓他心裏極不舒服。
更不要說,路橋還偏偏在路升調任市場部的節骨眼上,故意搶了路達的業務,狠狠打了他們父子的臉。
讓他想要趁機再次向路濰州灌輸將來把路達交給路升的話,都沒臉說出口。
路橋倒是不怎麽厭惡路升。
路升雖然軟弱,沒主見,吃著碗裏看著鍋裏的,但是他至少在某些方麵是有分寸的。
可路濰勤不行,像蠅營狗苟的老鼠,讓人惡心。
尤其他讓路升走周媚那步棋,更是觸了路橋的逆鱗。
他原本一直懶得與這種人計較,聞言卻還是笑了一聲。
“長輩?”他說,像是沉思了片刻,在路濰勤以為自己長輩的身份終於起到作用時,路橋緩聲道,“可不知道伯父聽沒聽過一個成語。”
“什麽成語?”路濰勤問。
“為老不尊。”路橋笑吟吟地說。
路濰勤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看樣子,如果有心髒病的話早該暈過去了。
“濰州,”他看向路濰州,氣得語無倫次,“看看老頭子和那個女人把你兒子教成了什麽樣子?”
不提起他母親和外公還好,提起來路橋絕對會撕破臉皮。
路濰州了解路橋,因此本來要訓斥路橋的動作都緩了下去,更深恨他這個哥哥說話沒有分寸。
“是嗎?”果然,路橋笑了笑,他越是心裏憤怒,表麵上就越平靜,一雙鳳眸裏的笑意也十分濃烈,“可不是呢,沒有那個女人和老頭子,你們姓路的現在還在翻垃圾桶吧?”
“你!”路濰勤氣得眼睛外突雙手直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路濰州也握起手杖重重地往地上敲了幾敲。
他也沒想到今天路橋的戾氣這麽大,正事兒都還沒談一句就已經雞飛狗跳。
他不過也就問了崔如意的事情幾句吧?結果他們兩個老頭子就被他追著猛戳軟肋。
“路橋!”路濰州沒忍住,重重地嗬斥了一聲。
可路橋卻像很高興,他端起杯子,看裏麵不知道怎麽掉進去的一根茶葉慢慢舒展身姿,漾出如神女般的舞姿來。
“那個女人和老頭子教的不好,所以,你為什麽還要讓路升纏著周媚呢?”路橋笑著說,“周媚的鞋底舔起來可舒服?”
路濰勤被堵得胸口一陣悶痛,臉色紫漲。
“還是,你也覺得路濰州走的路是一條捷徑,你已經沒有機會再走一遍,就讓你兒子去走,”他的嘴角翹起來,直呼著他父親的名字,“將來把周媚也如法炮製著作弄死,然後你兒子還可以再娶一個洛頎,到時候把周家也改成路姓?到時候,金錢,地位,美人,想要什麽就有什麽?”
“可真是打得好算盤。”他笑話裏的涼薄之意,刺得路濰州心髒一陣絞痛。
他忍無可忍地拿起麵前的茶盞,對著路橋猛地砸了過去。
路橋就那樣坐著連躲都沒躲,茶盞攜著風聲砸中他的額角,一線鮮紅順著額角從烏黑的發際滑落下來。
路橋看著對麵兩張被氣成豬肝般的臉,一時忍不住笑出聲來。
即便已經這樣,他的笑聲仍然十分悅耳。
“你們不覺得,如果曆史再重演一遍的話,「路」這個姓將會臭名遠揚嗎?”
“你……”路濰勤還伸著自己的手指,顫巍巍地指著路橋,“你可別忘了,你也是姓路的。”
“是嗎?”路橋慢條斯理地道,“難道你們沒發現嗎?我好像更多的遺傳了你們口中那個女人和老頭子的基因嗎,我有著桑家人的商業才能,可沒你們路家人這麽廢物又工於算計的肮髒心思。”
商泰落到路濰州手裏這幾年已經每況愈下,要不然,以他外公掌權時的氣勢,他路橋再怎麽牛逼,也不至於上升得這麽快。
他緩緩站起身來,聲音陳冷:“我可還真不願意姓路。”
這是他今晚第二次說這樣的話了,第一次是在三千。
蘇釉靠在樓梯欄杆上,粉潤的唇瓣間銜著支煙,聞言,他微微垂下頭去。
燈火跳躍,照亮了他濃密的眼睫,湊著那點火,他深深地吸了一口。
隨即,粉潤的唇瓣間熟練地泄出一縷灰白色的煙霧來。
真巧,他忍不住想,他也不想姓蘇。
路家這套房子麵積很大,樓下說話的聲音會因為空間空曠而隱隱有點回音,外加外麵的風雨聲,蘇釉在三樓本不該聽得這麽清楚。
可不知道為什麽,路橋的一字一句,傳過來都無比清晰。
路橋出去後,蘇釉在**很是挫敗地躺了好一會兒。
最後,他還是有點擔心路濰州會不會防患於未然地將自己也趕出去。
直到他動了動身體,才發現路橋的風衣還半裹在自己身上,於是便心安理得地披著長及自己腳踝的風衣走了出來。
煙是在路橋風衣口袋裏發現的,火也是。
蘇釉剛一出門就聽到路橋最後那句話,隨即便是一陣瓷器被砸碎的刺耳聲音。
他猜砸東西的不是路濰州就是路濰勤,因為路橋才不會那麽失態。
最重要是路橋行的端坐的正,根本不需要這麽氣急敗壞。
沒有道理的人,才會跳得最高。
他慢慢地抽煙,目光透過走廊盡頭的窗戶看向室外。
斜風細雨,窗外法桐樹枯黃的葉子被撕扯著搖曳在風中,讓他胸口每逢陰雨天就隱隱作痛的傷口更覺疼痛。
那種疼很難受,不是純粹的疼,而是難以言說的一種慢性刑罰般的疼痛,好像從骨髓到皮膚都被澆了硫酸,一點點直接腐蝕到心髒。
恨不能用刀給挖了去才好。
隻是,他這種痛,卻好像遠沒有路橋說的那句話更痛。
“將來把周媚也如法炮製著作弄死,然後你兒子還可以再娶一個洛頎,到時候周家也改成路姓?到時候,金錢,地位,美人,想要什麽就有什麽。”
香煙被緊緊咬在齒間,蘇釉很麻木地分析,但也疑惑。
難道桑晴是被路濰州逼死的?很可能還有洛頎的份兒,畢竟,洛頎十多年前就和路濰州搞到了一起,隻是當初很隱蔽,而後來隨著路濰州在商泰的地位越來越穩,洛頎也越來越藏不住自己的尾巴。
可是,路濰州也不止洛頎一個人啊,他身邊可是各種女人都沒斷過。
蘇釉還真是第一次見這種男人,軟飯硬吃到這種地步,如此的令人惡心。
可是桑晴為什麽前麵能忍,後麵卻走了這樣一條路?
是在等路橋長大嗎?
還是因為別的原因?
她的家境這麽好,為什麽會在這段婚姻中這麽弱勢?
又為什麽不離婚?
怎麽最後偏偏選了這樣一條路?
如果是我……
蘇釉忍不住想,如果是他的話,他定然不會發放過那些傷害自己的人。
他會先結果了路濰州,然後在洛頎心髒這個地方,自己每逢陰雨天就很難熬的這個地方捅個對穿。
……
怎麽可以便宜了這對奸夫**呢?
他眯了眯眼,手下十分自然地彈了彈煙灰。
不過還好,他來了。
桑晴未做完的事情,他可以替她來做。
煙霧繚繞,遮住了蘇釉冷漠而鋒利的眼睛,那雙桃花眼中沒有一絲感情,涼薄到讓人心驚。
樓下傳來很輕的腳步聲,他微微凝神,聽到路橋叫了一聲“爸。”
“爸。”
路橋慢慢走到路濰州麵前,無視他的震驚心痛以及憤怒驚恐。
他睫毛上淋上了血,看起來靡豔又瑰麗,帶著一種詭異的氣勢,壓得人不能動彈。
這是他第一次就他母親的死和路濰州攤牌,告訴他自己並不傻,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您今天叫我下來,不就是想要說我拿到的那幾個項目嗎?有話就說,為什麽非要扯我私人的事情?”
“以後,”他輕聲說,“無論我喜歡誰,和誰在一起,男生還是女生,我希望您不要再幹預。”
“我是你父親!”路濰州咬牙道。
“還有,”路橋沒有答複他,“公事就是公事,想要生意,想拿合同,想要年報好看,靠本事靠真槍實彈去爭取,別端出長輩的架子來,這樣隻會顯得你們很沒用。”
他頓了頓,又說,“也很無恥。”
說完他再沒看氣到倒仰的路濰勤以及麵色灰敗的路濰州一眼,抬腳走向樓梯。
彎過一樓樓梯的拐角處,他不覺頓了頓腳步。
他很清楚,路濰州問他和崔如意的事情,不過是旁敲側擊他和蘇釉的關係。
路濰州就是這麽敏感,在這件事情上甚至敏感到了神經質。
因為他自己不能再生,所以也擔心路橋會喜歡男生。
路家這樣的基因,路橋冷冷地勾了勾嘴角,還是不要再延續的好。
如果是以前,他或許不會這樣反擊他們,他隻會用行動讓他們一點點絕望。
可是今天,如果不是這樣壓倒性的反擊,路濰州大約會毫無顧忌地將蘇釉隨便送到哪裏去。
所以,今天的戰火其實是他自己蓄意挑起的。
因為,他不想要蘇釉離開,即便心裏很清楚,他遲早都會離開。
路橋繼續抬腳往上走,彎過二樓和三樓之間的樓梯轉角,他抬眸往上看去。
他自己也不清楚是從什麽時候起,他養成了往上看的習慣。
蘇釉站在那裏,指間還夾著煙,也正垂眸往下看。
“誰讓你抽煙的?”路橋問,聲音裏還殘留著未曾散盡的威勢。
“我……”蘇釉抿了抿唇,有些驚慌失措地將煙往身後藏去。
“我想還你風衣,”他輕聲說,“站這兒等你的時候口袋裏摸到的。”
“摸到屎你也吃嗎?”路橋毫不留情地問。
蘇釉像是略顯嫌棄地皺了皺鼻子,默默將剩下的半截煙摁熄了。
“什麽時候出來的?”路橋慢慢來到近前,垂眸問他。
“剛剛……”蘇釉剛說了半句話,就看到了路橋額角流下來的鮮血,他驚得睜圓了眼睛,忙抬手要去碰觸,卻被路橋一把抓住了手腕。
“我幫你上藥。”蘇釉抿了抿唇,眼圈都要紅了,又問,“疼嗎?”
不疼,隻覺得痛快。
路橋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風衣從他身上扯走,冷聲訓斥:“以後不許抽煙。”
“可你自己都抽。”蘇釉說,不想頂嘴,但又忍不住的樣子。
“我一天到晚忙得要命,抽根煙解解乏怎麽了?”路橋說。
“我愛而不得,難過的也要命,抽根煙解解愁。”蘇釉小聲嘀咕。
路橋沒再說話,垂眸看他,直到把蘇釉看得低下頭去。
“樓下的話都聽到了?”他問,往自己的臥室走。
“聽了一點。”蘇釉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片刻後說,“哥,你今天有點凶。”
“是嗎?”路橋猛地停下腳步,垂眸看他,輕聲問,“怕嗎?”
蘇釉抿著唇,眼圈微紅,過了一會兒,他輕輕點了點頭:“有一點。”
“怕?”路橋哼笑一聲:“怕就離我遠點。”
他說完抬起腳往前走,可蘇釉卻又再次跟了上去,他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指腹依然是那麽柔軟。
“可是我更喜歡你。”他說,很大膽地告白,眼圈紅得更厲害了,“你什麽樣我都喜歡,剛剛在我房間說的那些話,全都是認真的。”
“路橋。”他叫他的名字,情誼幾乎能溢出來。
路橋猛地停下腳步,蘇釉沒等他反應過來,迅速抬手勾住了他的脖頸,他踮起腳尖,溫熱柔軟的嘴唇不偏不倚印在了路橋受傷的額角。
粉潤的唇瓣上染了血跡,猶如一抹朱砂,又似塗了口紅,那麽豔,蘇釉伸出舌尖,像是不自覺般舔了舔嘴唇,那抹紅色便消失了。
猶如澆了汽油般,路橋心底的火蹭一下竄了起來。
在樓下,路濰州問崔如意的問題時,路橋就曾想過該怎麽處理和蘇釉的關係。
和崔如意必定是要拉扯兩年的,這是他親自答應的事情。
不僅僅是幫崔如意,有時候更像是穿越時間和空間的阻隔在幫助自己的母親,也像是在幫自己少留遺憾。
蘇釉的那些小動作,他其實早就發覺了。
他不能給他反應的原因不僅僅因為他是洛頎的兒子,也不僅僅是因為他肩上還擔著更重的擔子,最重要還是,他不能預測路濰州到底都有些什麽手段。
那些沒有底線的人做事情,其實遠比有底線的人更加可怕。
他多希望蘇釉能忍住,不要捅破這層窗戶紙。
畢竟,他是他自出生以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個心動的人。
他希望他好,自己也好,多年後相逢,都能過得很如意,而不是再遭受一波風吹雨打。
畢竟,誰知道暴風雨後還能剩下什麽呢?
可蘇釉卻偏偏不爭氣,一點都忍不住,在這樣一個時刻……
他看著那點紅在那雙好看的唇瓣間消失,看著那鮮紅靈活的舌尖,心頭不覺狂跳。
這樣的動作太過親密,也有些瘋狂,可蘇釉卻紅著眼圈,看起來又那麽柔軟。
路橋猶如捏到了一道超綱的題,在混亂的腦海中,他無法找到正確答案。
——
作者有話說:
攻勢強烈嘿;
橋:擋不住,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