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影敲打著門扉。
殷萊站在窗戶邊擰著眉頭，眼前的一切都是她死之前的場景。勞碌的母親正在燈下補衣服，煤油燈閃閃爍爍，晃的看不清周遭。
“傻站著幹什麽，出去把豬喂了，等會兒你爸回來又得罵你！”
男人去喝酒打麻將，不到夜半回不來，殷萊皺著眉，拎上泔水桶去豬圈門口喂豬。
天色昏黑，路過挑擔的鄰居和她打招呼。
“阿萊，又在喂豬啊！”
殷萊點點頭，盯著鄰居不說話，鄰居也不覺得她冒犯，挑著擔往家裏去。
左邊的樹下兩個婦人在納涼。
“又不下雨，怎麽活哦……”
“我家那位從南邊回來，南邊也不下雨，不知道是怎麽了……”
“再不下雨莊稼就完了。”
殷萊心裏一驚，回頭去看豬圈，豬圈上掛著的燈滅了，裏麵穿裏窸窸窣窣的響動。
黑暗中一點暗紅色的微光，殷萊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她後退了幾步，撒開腿往外麵跑。
布鞋踩在土路上，灰塵飛撲，弄髒了鞋頭。
樹下納涼的婦人到了她麵前。
“阿萊，上哪兒去？”
殷萊不管不顧地往前跑，本該在屋子裏的母親也到了她麵前。
“阿萊，你懂點事，快回去！”
殷萊的瞳孔急劇收縮，扭頭朝河邊跑，朝反方向走，應該到家的鄰居把擔子橫起來擋在她麵前，臉上不複之前的和善。
“阿萊，去哪裏？”
殷萊不管不顧地跑，跑到河邊，河水都是紅的，流動緩慢，猩紅流淌到空氣中，和空氣混合在一起，殷萊都放佛能聞到血腥味。
一扭頭，撞上一個長袍大褂的道士，道士盯著她，雙眼枯壽，大聲嗬斥。
“此妖女也！”
殷萊差點忘了呼吸，她倒在地上，周圍湧上來的人群各個戴著凶神惡煞的臉譜，要去抓她的手，要把她捆起來。
殷萊下意識摸到自己手指上突起的地方，那裏明明沒有任何東西，觸感卻不像皮膚，冰冰涼涼像是某種金屬物件。
她眨了眨眼睛，轉動了一下手指上的東西。
【主人！快醒醒！】
穿白裙子的女孩使勁搖晃她的身體，見她醒過來，驚喜萬分。
【哇，主人你醒啦！】
殷萊朝四周看去，自己還在方時礪家的別墅。
【你怎麽了，突然就暈過去了，你都暈倒四個小時了，怎麽喊都喊不醒！】
殷萊從地上爬起來，她倒的突然，後背有點疼，估計是撞到了地麵。
“大概是做了個噩夢。”
小潔愣了一下，飛到她麵前，眯起眼睛指著她:【騙鬼呢，哪有人一秒入睡的！】
說完，小潔又覺得自己說的不對，她就不就是鬼嘛！
殷萊掃視了一圈，她正在別墅二層的樓梯口，等於她剛剛一上來就暈過去了，她邊給殷母發了條報平安的短信邊解釋。
“沒騙你，不過我在夢裏的時候並沒有察覺到自己在做夢，甚至很多現實中的事情都想不起來，隻覺得害怕，等我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才發覺那是個噩夢。”
【你越說我越不明白了。】小潔攤了攤手。
殷萊笑道:“不止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殷萊的笑意止住，“有一個人應該明白。”
小潔疑惑地歪著腦袋:【？】
殷萊朝裏麵走，打算把方時礪找出來，這家夥大概是故意把她留下來的，恐怕就連今天來他家裏都是他計算好的。
從什麽時候開始算計的？難道從第一次在實驗室他就在算計自己了？
一個小孩子哪來這麽深的城府。
方時礪正躺在二樓客廳的沙發上，客廳亮了頂邊燈，燈光暈黃，方時礪滿頭是汗，擰著眉頭就那麽躺在那裏。
【他也做噩夢了？】小潔飄過去打量，【他長的可真帥，可惜是個男人。】
殷萊忍俊不禁:“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知道，他長得帥和我嫌棄他是男的也沒有什麽必要的聯係吧！】
殷萊找不到反駁的點。她突然想起來，上次在圖書館看到方時礪的時候，自己也做了個噩夢，隻是當時她醒來之後就忘記了夢中的場景，以為和尋常一樣做了個普通的夢。
“你說他這是怎麽了？”
【大概是被鬼纏上了。】小潔思忖了一番。
“？”殷萊疑惑不解，“你不是說過，鬼被輻射牽製接觸不了人類？”
【是嗎？】小潔做思考狀，【我是說過啊！不過如果是特別厲害的鬼，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被輻射困住的，而且你看他家裏的陳列，到處都是木件和花草，科技家電很少，鬼最喜歡這種環境。】
聽小潔一說，殷萊才注意到方時礪家的設施環境的確沒有太多高科技的東西，舍棄了牆壁傳感器而是使用了中央空調，包括一樓的裝潢設施，除了他們練習時用的那個房間，其他地方反倒更像老年人住的地方。
殷萊試著喊了方時礪幾聲，但他眉頭鎖的很緊，陷在夢裏醒不來。
【有你在，鬼的力量會更猖獗，如果真的是鬼在作祟的話，必須得想辦法把他弄醒，不然不知道他會睡到什麽時候去。】
說實在的，殷萊一點也不想管方時礪，她很想就這麽掉頭走人，大不了多花四個小時回家。
殷萊摸了摸手上的戒指，看方時礪的眼神一言難盡。
手上的戒指變得燙手起來。拿人的手短，她不幫這個忙也不行了。
“有什麽辦法知道鬼在哪裏？”
小潔插著腰:【用你的精神力啊！你試試看凝聚自己的精神力。】
殷萊試著用召喚精神體的方法凝聚自己的精神力。
過了許久，殷萊泄了氣。
“不行，沒辦法集中精神。”
【我也知道很困難啦，平時都是鬼來找你，這次要你去找鬼，當然不會那麽容易，你試試看周圍的空氣和物體，或許會有不同的發現。】
殷萊:“我閉著眼睛怎麽看周圍的物體？”
小潔眯著眼睛，一臉“你真笨”的表情。
【睜著眼睛凝聚精神力不就行了！】
凝聚精神力還能睜著眼睛？
殷萊試了一下，先嚐試睜著眼睛放空，然後再讓精神高度集中在某一處，空氣就是在這個時候停住的，它們變成一條條透明的線，數不勝數，雜**織，通往每一件物體，甚至穿透她的身體。
【看見什麽了？】
看見了，還看見了很多，殷萊第一次發現世界原來還有另一種樣貌，也好像明白了小潔說的輻射是什麽，那些物體身上都有不同的透明的線，有的發出的是藍色的光，有的是青色，而有的東西身上什麽顏色都沒有，如果要用一種狀態來形容，那大概是“死了”，那些死物都是具有高智慧的科技產品，比如智能機器人，擺在客廳中間的光腦，戴在她手上的智腦……
“看到了很多東西。”殷萊說著，看到了空氣中最耀眼的一條線。
那條線通往一樓客廳。
殷萊追了上去，小潔跟在後麵飄，她的世界都是黑白色，變成了鬼也就失去了對色彩的感知，所以她雖然知道在精神力極高的人眼裏世界是不同的，但卻並不知道究竟有什麽不同。
殷萊跟著線來到了客廳餐桌前的一幅畫上，水墨畫遠處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槐樹下一老翁閑坐，怡然自得。
【就是這個東西？】小潔繞著畫打量，【沒有鬼氣哎？主人，你確定沒找錯嗎？】
殷萊點點頭。
小潔得了保證，叉著腰狐假虎威，【喂，老東西，你快出來！】
話說完等了一會兒，沒動靜。
小潔對著畫幹瞪眼。
殷萊從空間戒指裏拿出一個打火機:“那就燒了吧！”
等了一會兒沒動靜，殷萊點起打火機朝畫走去。
【等等，主人，你真要燒了啊？這畫值不少錢呢！】
殷萊無所謂地說:“我是為了救他，他家大業大應該不會在乎多這一幅畫，畢竟十億的戒指說送就送，一幅畫算什麽。”殷萊邊說，火苗已經挨到牆邊，離畫框還剩幾厘米。
突然，空間開始扭曲，殷萊也不管，點著打火機就朝畫去，絲毫不慌。
【別別別！】
畫上的老人變成一隻奇怪的動物，褐色的身體，豬的鼻子豹的身子，獠牙尖刺，看著很不好惹，但憨態可掬，又有幾分趣態。
殷萊停下動作。
小潔驚訝地問它:【你是什麽東西？】
【小丫頭沒見識，我是貘。】
【莫？什麽沫？】小潔一頭霧水，已經超出了她的知識儲備。
殷萊若有所思:“吃夢的那個貘，一種動物。”
小潔:【不可思議，你竟然知道！】
【哼哼～】貘晃了晃長而卷曲的尾巴，【以前我的大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確實。”殷萊以前過一本神怪異誌小說，裏麵曾經提到過貘這種生物，她也沒想到世界上真的有這種動物的存在。
“是你讓我們做夢的？”殷萊問它。
【我吃掉噩夢，你們應該感謝我！】貘說話時搖頭晃腦，得意洋洋的樣子和背景的山水格外不搭。
小潔叉著腰，【不知道為什麽好讓人生氣！】
殷萊點起打火機麵無表情地靠近，貘嚇得四隻腳並腳跳了起來。
【你幹什麽！！！】
“不明顯嗎，燒了你。”
【別！我不讓他做夢了還不行嗎！】
早這樣不就行了，殷萊把打火機收起來。
貘哼哼唧唧地不開心，【早知道那個人有個精神力這麽強大的小女朋友，我也不會盯著他一個人的夢吃……】
黑暗中火苗再次亮起，火光照映下，殷萊陰沉著一張臉。
【別啊！別啊！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