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山穀那裏離開後,緊接著展露在他們麵前的便是一座一馬平川的平原。而在視線的遠處則是一座座連綿的山峰。

頭頂的太陽依舊沒什麽溫度。因為那不是真正的太陽,隻不過是古墓裏的那座陣法模擬出的一個假象而已。

古墓裏是沒有日升月落的,現如今那些進入其中的人肉眼所看到的一切都是虛妄。可以說,他們所看到的也一直都是是那座陣法想要讓他們看到的。

不過那都是相對於其他人來說,對於傅玄而言,他所見便是真實。

這座墓地對於鳳凰一族的血脈總是寬容的。隻要是鳳凰一族的族人進入其中,便會在墓地的指引下一路來到核心地帶。而那裏也是那座轉化陣法的所在。

墓地裏的危險不會對他們開放,他們將始終安全的到達目的地。

傅玄此前曾進來過一次,那一次他也如現在這樣,一路無驚無險的穿過平坦安靜的平原,最終來到了一處寬敞的山洞內。

隻不過與上一次不同的是,這一次他的道侶陪在他的身邊。

山洞裏很溫暖,也很明亮。

放眼望去,就會發現在整座山洞的**上都攀附著密集的金紅色靈力。那些靈力就像是點綴在夜空中的繁星一樣,絢爛又耀眼。將這整座山洞也襯托的如夢似幻。

但兩人無心欣賞這美景,而是一路徑直去往了山洞深處。

而越是往裏走,溫度便越高,周圍的金紅色靈力也越多。

到了最後,他們就仿佛變成了兩尾遊魚,正置身於一片金紅色的海洋裏。

再往前行走幾步,便很快就到了山洞的最深處。抬眼望去,就見那裏正矗立著一座造型古樸的小型祭台。

而在祭台的中央也正立著一座人形雕像。

有薄如煙霧的白色流光從祭台下麵緩緩升起,並沿著那座雕像繾眷流轉。仿佛為其披上了一層耀眼的光環。

流光向上而行,最終消匿在了那座雕像的頭頂。而在祭台的最底端,有金紅色的靈力也在不斷的被吸收著。

傅玄和謝與真就站在離那祭台幾步遠的地方靜靜地看著那裏。

前者的臉上沒什麽表情,眼神中也沒有絲毫的波動。靜默片刻,他便忽然抬起腳往那祭台那裏走了過去。

謝與真跟在他的身後,而那些金紅色的靈力也仿佛察覺到了什麽,紛紛往兩邊分開為他們隔開了一道幹淨的道路。

傅玄最終在祭台前站定,他抬頭望去,便正好與那雕像垂下來的視線對上。即使雕像是死的,卻還是會給人一種它正在注視著你的錯覺。

在古墓環境的襯托下,這樣的錯覺便會不自覺的帶來脊背發涼的驚悚感。

但傅玄的神色卻並未有任何變化。在他身後的謝與真也跟著抬頭看了過去,卻驀然看見那座雕像似乎是對著他眨了眨眼睛。但當他再定睛看去時,卻發現雕像還是如原來那樣,沒有發生任何的變化。

他的眸色驟然便冷了下來。他並不認為剛剛的異象隻是他的錯覺,這雕像也擺明了有什麽古怪。

但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傅玄卻忽然緩緩開口道:“這裏是鳳凰一族的墓地,而這裏也是所有族人最後的歸宿。所有即將死去的鳳凰都會被引導著來到這裏,在他們坐化後,他們的神魂和身體也最終都會化為這些靈力。靈力會被法陣所吸收,經過轉化最終會變成天地間最純淨的靈力。而這些經過轉化後的靈力,也會不斷的溫養這片土地。”

“這便是鳳凰一族的夙命,由生到死,一輩子都會被困在這裏。”

這是整個族群的選擇,聽起來似有些悲傷,但他的語氣中卻毫無起伏波動。

說完他便伸出手探到了那片白色的流光內。然而流光卻穿過了他的手指,並未有絲毫的停留。

謝與真知道他隻不過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而已,因為他並未從他的心裏感受到任何的悲傷。

隨後他便聽傅玄繼續道:“曾經我來過這裏,墓地指引著我來到了這座山洞。”

謝與真眉心微蹙,直覺他接下來要說的不會是什麽好事。

果然,下一秒他就聽他道:“它想將我留下,盡管我並未即將死去,也並未有新的鳳凰幼崽的誕生。”

謝與真眸色微斂,隨即便沉聲道:“這座墓地已經有了自我意識是嗎?”

傅玄這時已經將手放在了那座雕像上。並不意外的是,雕像的表麵並不冰冷,甚至還帶著恰到好處的溫熱。而他輕撫著那表麵,就像是在摸一個活人的肌膚一樣。

“對它來說,我們或許都是養料。”

這也是變相肯定了謝與真的疑問。

事實也正是如此。每一代的鳳凰最終都會在這裏死去,他們的身軀和神魂會消失,但意誌卻不會完全消失。

墓地在吸收著那些靈力的同時,也在吸收著那些殘留的意誌。

它原是死物,但在那些意誌長久的洗刷下,也逐漸生出了些許靈智。

而已經有了自我意識的古墓不再願意將那些靈力全部轉化,它想要將其據為己有。但同時它也在小心翼翼的隱藏著自己,不讓別人看出端倪。

直到當年的傅玄進入到這裏。

當年他修煉遇到了瓶頸,便進入了這裏想要從先輩們遺留下來的意誌中尋找突破的契機。他深知古墓中危機重重,便也存了十二分的謹慎。但出乎意料的是,自他進入這裏後卻並未遇到任何危險,反而一路順暢的來到了這山洞裏。

自傳承的記憶中,他知道這個山洞便是所有族人的墳塚。

而這裏也有族人殘存的意誌。但那時他卻並不知道這座墓地已經有了自我意識,並在覬覦著他一身的血肉和靈力。

最後他還是逃了出去,修為也有了突破。但這座墓地,他卻再也未曾進來過。

今天,是第二次。

謝與真順著他的手再次抬頭看向了雕像,卻發現雕像的神態已經有了明顯的變化。

之前的雕像一直都是麵無表情的,但不知何時它的嘴角卻已經緩緩勾了起來。它在微笑,但看上去卻更像是嘲弄。

這一次,它不再掩飾自身的異常。隻見它緩緩睜開眼,直勾勾對上了謝與真的視線。

下一秒,在後者的視線範圍內,四周的場景也開始迅速的發生變化。一切濃重的色彩都在迅速褪色,隻留下了黑白的景象。

但很快的,黑白的色彩也在迅速的消失,四周的光線也隨之重新變得明亮了起來。

謝與真仍然穩穩的站在原地,但抬頭看去時,卻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原來的山洞裏了。

現在他所身處的地方也是一座山洞,但四周的牆壁卻是全封閉的,沒有任何的出口。

周圍也是靜悄悄的,沒有一丁點聲響。洞內除了他這個活物之外,便隻有一顆正散發著柔和金光的圓球了。

但那顆圓球此時正被重重鎖鏈束縛著。而那些鎖鏈是從地下延伸而出,不知源頭在何處。在那上麵也刻滿了詭異複雜的咒文。

咒文連貫,正是用來克製神魂的。

謝與真朝著那圓球走了過去,越是靠近便越是能感受到其中灼燙的熱意。

另一邊,傅玄也發現了他的道侶不見了。隻是眨眼之間,一個活生生的人便驟然失去了蹤影。

他眸色沉沉,驀然看向頭頂的雕像,語氣篤定而冷漠的道:“是你。”

“嘶嘶~”伴隨著一陣陣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一道沙啞的男童聲音也隨之響起——

“歡迎回來。”

雕像開口說話了。

但傅玄卻並未有太多的意外。

“他在哪兒?”他冷冷的問。

雕像緩緩垂眸,注視著他道:“在你想去的地方。”

傅玄雙眸微眯,毫不掩飾其中的危險意味:“你在威脅我嗎?”

“不,我是在幫你。我知道你想要什麽,我也可以送你過去。”

“你想要什麽?”

雕像緩緩笑了,似乎是對他的識時務十分滿意。他慢慢道:“我把你的神魂還給你,但是你得把他給我。他的味道,很美味。”

“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會同意?”說話時,傅玄也已經雙腳離地漂浮到了半空中,而他的右手也搭在了雕像的脖子上。他並未用力,就隻是那麽輕輕的搭著。

此時他正俯視著雕像的雙眼,帶著十足的侵略意味。

雕像並不懼怕他的威脅,它也沒有痛覺。聞言它卻是反問道:“你為什麽會不同意?你應該知道,這座墓地由我-操控,這裏所發生的一切都逃不過我的雙眼。同理,我想要一個人或生或死都很簡單。我以為,這筆交易對你來說很劃算。因為你本沒有跟我談條件的資格。我是看在你是鳳凰一族僅剩的族人的份上,才會對你格外開恩。”

“那我是不是要特別感謝你?”傅玄語氣淡淡,但手指卻已經下移到了雕像胸口的位置上。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裏應該就是陣眼的位置了吧。你說我如果把這裏毀了,你還會存在嗎?”

雕像的聲音卻沒有絲毫的慌亂,甚至還短而急促的笑了一聲道:“你可以試試,但是我會阻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