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傅玄和謝與真的神識強度，自然也能輕易分辨出一個人說的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就比如現在，這位鮫人少主所說的那一番話倒是都是他的肺腑之言，並未摻雜任何虛假。實際上離音此時也不敢說謊。他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唯有毫無保留的坦白才能掙得一線生機。
在一口氣說完自己的心中所想之後，他在稍稍放鬆之餘，倒是變得比之前更加忐忑了。
他其實也在賭，賭他在傅玄和謝與真心中的價值。
他也知道他賭贏的概率不大，但若是不試試的話，他又怎麽會甘心？
麵前的兩人也並未立刻就給他答複。沉默在蔓延，也讓他的一顆心更往下沉了幾分。
他維持著表麵的鎮定，但卻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等待的時間其實並不漫長，其實隻有十幾秒。但在離音的眼中，這段時間卻被無限拉長，就好像過去了很久很久一樣。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謝與真也終於開口道：“臣服於我們，就是要和你父親愛慕的醉月仙君作對。你可想清楚了，那位現如今可是人界的救世主，靈界的座上賓。與他為敵，你們鮫人族便是與整個人界和靈界為敵。如此，你還是要堅持你現在的想法嗎？”
離音聽到他忽然提到了“醉月”這兩個字，心中也頓時就是一陣驚訝。他的父親當年愛慕醉月仙君這件事，在仙界並不是什麽秘密。但那也僅僅隻限於仙界而已，下界的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但他沒想到謝與真竟然也知道。這難道意味著這個人也曾是仙界的某位仙君嗎？
但這念頭卻隻在他的腦海中轉了一瞬，很快就被他拋下了。他不在乎謝與真和傅玄究竟是什麽身份，他眼中所看到的就隻有這兩個人的強大。連令人頭疼的魔族在他們的手裏都是那樣不堪一擊，這也讓離音從他們的身上看到了鮫人族複興的希望。
事到如今，他也已經沒什麽好失去的了。
本以為已經到了絕路，卻沒想到竟然是峰回路轉。
離音的心裏想了很多，但在謝與真說完後他就立即堅定的回答道：“離音拜見兩位主人。”
說罷他便低下了頭顱，做出了臣服的姿態。
謝與真見狀倒是忍不住冷笑了兩聲。他還記得當初醉月在得知鮫人族族長對自己的愛慕時，是怎樣的苦惱和自得。鮫人族是那樣高傲的一個種族，別人上趕著巴結都得不到一個正眼。但他卻憑借自身的魅力，輕而易舉的就得到了鮫人族的友誼。
他甚至都能想到，當鮫人族族長願意為了醉月來到這窮鄉僻壤看守陣眼時，後者的臉上又是一番怎樣的神色。想必是表麵舍不得，心底卻很開心吧。
而在醉月的心裏，鮫人族也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若是當他得知現如今鮫人族的少主卻甘願奉他為主的時候，那臉上的神色一定非常精彩。
“既然你如此知情識趣，那你以後就跟著我們吧。”謝與真道。
離音隨即也將頭垂的更低道：“離音自當遵從，還請主人與我簽訂契約。”
他如此主動，自然也是為了讓麵前的兩人對他更加放心。
隻是他剛說完，傅玄和謝與真還未說些什麽，就聽他身旁的一名雄性鮫人道：“少主，您難道真的要臣服於這兩個人類嗎？”
離音並未看他，但語氣卻是肯定的道：“我心意已決，不會再更改。如果你們不願意，我也不會逼迫你們。如今鮫人族已是如此，就算你們想要單獨離去我也不會阻攔。”
另一隻雄性鮫人當即就冷哼道：“沒想到您居然真的願意自甘墮落，實在是令鮫人族蒙羞。我等是斷不可臣服於人類的！既然少主你心意已決，那麽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也將就此離去，不會再奉你為鮫人族少主。”
離音抬頭看向說話的鮫人，隨即又看向了他的身後和身旁。放眼望去，與這隻鮫人持有同樣的想法居然並不在少數。而這個時候還堅定地站在他身邊卻也是屈指可數。
盡管對這樣的結果早有預料，但此時離音的心中還是不免多了幾分悲愴之感。
“你們全部都想好了？”
他視線所過之處，那些鮫人也全部都下意識的避開了。隻有先前說話的鮫人堅定的看著他道：“總之我們不可能為人類所用的。”
離音斂下眼底的失望，語氣淡漠道：“那好吧，既然你們去意已決，我也說過不會阻攔你們。但你們能不能離開還得看我的主人會不會放你們離開。”
他這番低眉順眼的樣子，卻是又引得那鮫人一陣氣急。
謝與真很滿意他這般乖順的態度，便對著那群嚷嚷著要離開的鮫人問道：“你們當真要離開？”
那為首的鮫人憤憤道：“當然！我們不可能跟離音一樣對你們這群人類卑躬屈膝。”
謝與真輕笑：“好啊，很有骨氣。既然如此，那就看在離音的份上我就放你們走吧。”
離音驀然抬頭看他，似乎是沒想到他這會兒居然會這麽好說話。但從他從謝與真的臉上卻又看不出絲毫的破綻。
隨後謝與真便真的讓傅玄解開了對他們的束縛。
當那道靈力網真的消失的時候，那群鮫人還有些不敢置信。但他們也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甚至來不及和離音以及其他的族人做最後的告別就急忙轉身離開了。
離音就那麽靜靜地看著他們的動作，眼底已經無波無瀾。
眼看著那幾名鮫人越行越遠，卻見幾道冰柱忽然自他們的身後凝結而起，而後在他們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直接就貫穿了他們的後心。
一切的都發生的太快，那群鮫人死去的時候甚至臉上的表情都來不及轉換。
謝與真慢慢放下手，然後神色漠然的看著遠處那幾隻鮫人的屍體慢慢沉進了大海裏。他們體內流出的藍色血液也很快就與周圍的海水融為了一體，到最後甚至都沒留下絲毫的痕跡。
還幸存的鮫人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眼眶頓時就濕了。但他們不敢哭出聲，因為身後還有人在注視著他們。
離音的臉上也是驚訝與了然相互交織，其中還夾雜著沉痛和悲傷。
從那些人提出想要離開的時候，他就知道他們肯定會是現在這樣的下場。但是他沒有阻止，因為不是所有族人都跟他一樣能屈能伸。他可以為了族群放下尊嚴和驕傲，但其他人未必可以。
他閉了閉眼，強行壓下了心底翻湧而起的心緒。
在那死去的族人裏麵，甚至還有一隻珍貴的幼崽和雌性鮫人。那可都是鮫人族未來的希望，但他們竟然就那麽輕易地死去了。
“主人，為什麽？”雖然早有預料，但他卻還是這麽問了。
謝與真看著他漫不經心的回道：“我雖然說過要放他們離開，卻並未說過會讓他們活著離開。你們臣服於我，我當然可以放過你們。但其他的鮫人不願意不是嗎？”
不願意就得去死。
離音默念著這句話，心中頓時湧起了一陣無力。
謝與真見狀便道：“如果你現在想要反悔的話還來得及。”
這句話讓殘存的鮫人頓時心中一陣顫抖。剛剛他們族人的死狀還曆曆在目，他們也毫不懷疑如果他們真的反悔，下場肯定和那群人是一樣的。
離音自然也能想明白這點，但他卻不是基於這點才會臣服。
“不，離音既然已經選擇歸順兩位主人，就絕對不會反悔。還請主人與我簽訂契約。”
他再次提出了先前的要求，也更加表明了自己的決心。
謝與真便看向了傅玄，卻見後者正捏著他的手道：“你知道的，我對這些並不感興趣。”
謝與真便抬起了自己的手，然後劃破掌心彈了滴血珠出去。血珠快速飛過海麵，然後飄到了離音的麵前。
離音微微垂下頭，血珠便順利的融入進了他的眉心當中。
隨後那裏一陣金紅色的光芒閃過，在他的額頭處隨即就出現了一點紅色的印記，那是奴仆的印記。而謝與真與他簽訂的自然也是最不平等的主仆契約。離音心有所感，卻並未感到多麽驚訝。他倒是頗為坦然的接受了這一切。
隨後就聽他恭敬地對著謝與真道：“離音誓死效忠主人。”
說罷他抬起頭看了過去，那額間的紅色印記也將他的容顏襯托的更加豔麗。而他身後的雌性鮫人在他的對比下，倒是顯得頗為平平無奇。但實際上在鮫人族內，雄性鮫人就是要比雌性鮫人長得更為漂亮些。因為越漂亮的雄性，才越能得到雌性的喜愛。
在他說完後，他身後還剩下的三名鮫人也緊跟著就表了態。
謝與真神色淡淡，倒是沒什麽特別的表示。他隻是將那盒子推到了離音的麵前，命令道：“打開它。”
離音恭順遵從，隨後就見他從口中吐了一顆約莫有他半隻手掌大小的珠子出來。
那隻珠子甫一出現便立刻散發出了流光溢彩的光芒。即便此刻還是白天，但周圍的光線卻也無法掠奪它的光彩。
而這也正是鮫人族至寶——鮫人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