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晚茗突然被打斷說話,一時也有些不悅。她沉聲道:“我也並沒有說錯呀。你不就是很關心與真嗎?為什麽總是要裝著一副這樣嚴肅的樣子,你有什麽話就直接和與真說就好了呀。你們倆兄弟也不至於這樣一直關係僵持著。”

謝雨申微微皺著眉,想要反駁,卻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傅玄也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並不參與他們的談話。這樣的家事,他的確也不好插手什麽,隻安靜的當個背景板就好。

氣氛一時有些僵,惹得那些吃瓜群眾們也頻頻朝著他們這邊望過來。那些人倒是很好奇他們在說些什麽,但礙於謝雨申的威嚴,到底還是沒有人有那個膽子敢湊上去。

在一片沉默中,謝雨申也知道這樣一直待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了。他正想要起身離開,就聽謝與真忽然開口道:“我知道了。”

謝雨申和穆晚茗當即就朝著他看了過去。謝與真也根據原主的記憶斟酌著開口道:“哥哥說得對,我以後會好好修煉的。穆姐姐,也謝謝你的關心。”

在他說完後,兩人的表情都同時空白了一瞬。過了片刻後,穆晚茗才有些磕磕絆絆的道:“等、等會兒,與真,你剛剛叫我什麽?”

“穆姐姐。”謝與真再次叫了她一聲,語氣一如既往地平靜,卻輕易攪亂了對麵兩人的心緒。

穆晚茗心中的歡喜溢於言表,她毫不掩飾自己的笑容道:“我都多少年沒聽你這麽叫我了,還以為你不願意跟我好了呢。”

謝與真道:“怎麽會,穆姐姐對我的好我又怎會輕易忘記。過去的那些年是我一直不懂事,對姐姐有什麽得罪的地方,還請姐姐不要怪我。”

穆晚茗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頭,就好像小時候那樣,她道:“你都叫我一聲姐姐了,哪有姐姐會怪弟弟的。你也隻是太調皮了而已,現在願意改正也是不晚的。你說對吧,雨申。”

謝雨申卻完全沒在聽她說什麽,隻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直盯著謝與真看。

他的神色看起來比之前還要冷,似乎是在壓抑著什麽火氣。但其實不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神色越是冰冷,就代表著他的心裏越是緊張。

此刻他放在桌子底下的雙手也是緊緊握住,隨後他緩緩開口道:“你剛剛,叫我什麽?”

“哥哥啊,難道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謝雨申回答的很快,但下一秒他就有些懊悔自己的語氣似乎太過冷硬了。但話已經說出口,他也沒辦法收回。一時間他有些進退維穀,神色也越發僵硬。

穆晚茗首先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她知道再待下去身邊這隻悶葫蘆非得把自己糾結死。在心中輕歎了一口氣後,她起身道:“好啦,與真,我們也該告辭了。我和你哥哥可是偷溜出來的,學生會還有一大堆事等著我們處理呢。我們就先走了,如果你想找我們的話,就直接來學生會吧。”

“我知道了,你們慢走。”

穆晚茗對著他們笑了笑,便扯著還有些不舍的謝雨申快步離開了。

等到他們走後,食堂裏的吃瓜群眾們便不由得調轉目光將視線落在了謝與真和傅玄的身上。

兩人頂著眾人八卦的視線,依舊穩坐在座位上,神色依舊和之前一樣。

傅玄沒有提剛剛發生的一切,隻是指著那一盤子肉問道:“還吃嗎?”

謝與真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放進嘴裏,咀嚼完了之後道:“當然要吃,我還沒吃飯呢。”

傅玄輕笑:“那我幫你熱一下。”說罷他便伸出手放在了那餐盤上,隻微微運轉了靈力,那盤子裏的肉就重新變得熱氣騰騰。

謝與真輕聲道了謝,便繼續吃了起來。等到他吃飽後,兩人也沒再在食堂裏多停留,很快也離開了。那些想要湊上去跟他們套近乎的人沒逮著機會,一時難免懊悔不已。但這都是後話了。

此時傅玄和謝與真兩人正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在路的兩旁均栽種著兩排不知名的樹木,這個時節樹上開滿了橙色的小花,隨著微風輕拂,陣陣花香也隨之撲鼻而來。

花香濃鬱,卻並不刺鼻,反而帶著淡雅的清香。聞著隻讓人覺得心情舒暢,仿佛心中的煩悶都一掃而空。

此時正值中午,濃烈的陽光穿透樹葉之間的縫隙散落在地上,仿佛一地碎落的流金。

兩人牽著手慢慢走在這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就像是普通的情侶一樣。

傅玄感受著周圍的寧靜,輕輕笑道:“我好像已經很久沒這樣悠閑過了。之前可一直都很忙呢。”

而他之前的“忙碌”有一半都是拜身邊的這位所賜。但也正因為如此,他們兩人才能認識。否則,或許他們也不會有什麽交集。

“你喜歡這樣平靜的生活?”謝與真問。

陽光下,傅玄笑得溫柔:“難道你不喜歡嗎?”

“自然是喜歡的。”他淡淡的說著,卻沒繼續說下去,實際上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是過得這樣的生活。但是那份平靜卻很快就被打破,他之後的生活被攪的一團糟,讓他這一生都無法再平靜下來。

傅玄握緊了他的手,問道:“等一切結束了之後,我們就去過這樣的生活如何?”

謝與真側過臉看他,眼神黑沉沉的似無盡的深淵。他冷冰冰不帶一絲感情的道:“如果我說你永遠無法過上這樣的生活呢?等我拿到我想要的東西之後,你現在所看到的這一切都將毀滅。整個世界都將大亂,沒有人會再有平靜的日子過。你想要的不會到來,到時候你會恨我嗎?”

傅玄垂眸注視著他,問道:“那到時候你還會跟我在一起嗎?”

“如果你不背叛我,我自然是會一直跟你在一起的。”

“那就行了。”傅玄重新握緊他的手,帶著他繼續往前走去。一邊走他還一邊道:“對我來說,跟你在一起過得每一天,就是最平靜的日子。如果你想要攪亂這個世界,那麽我也說過,我會幫你。”

謝與真乖巧的跟在他的身邊,一雙眼睛卻落在他的側臉上,聞言他便問道:“幫我?為什麽?你不也是人類嗎?你不去幫你的同胞,反過來幫我,不怕會被他們厭棄嗎?”

傅玄勾起唇角,從側麵都能看出他的愉悅。他道:“那又如何?我又不是什麽救世主,我隻想與你一直在一起罷了。”

同樣的問題,他們之前也聊過。如今舊事重提,傅玄也明顯感受到了他內心的不安定。他能感覺到在謝與真的心裏還有一根深深傷害著他的刺,而這根“刺”是與人類有關的。

他當然想知道他的寶貝之前都經曆過什麽,才會造成他如今對人類如此警惕。但謝與真還未完全信任他,自然也不會告訴他這些。他也沒有追問,畢竟好奇心他是有,但卻不多。

謝與真聽著他與之前差不多的答案,不由冷嗤道:“那是因為你沒見過生靈塗炭的樣子,那是比修羅地獄還要慘烈的景象。身為人類,或許你到時候就會改變主意了。”

傅玄隻是笑了笑,沒說什麽。他並未搶著去證明什麽,因為身邊這人現在壓根什麽都聽不進去。越是急著去證明什麽,越是會適得其反。還不如順其自然,讓時間去證明一切。

他們一路閑逛著回到了宿舍樓,到了樓底下的時候正好也消食完畢。

剛剛他們在路上說了很多,這會兒謝與真也明顯不想再跟他聊了。等到了宿舍門前時,他們也各自回了自己的宿舍。

傅玄知道有些事在他心中鬱結已久,剛剛在路上他們談的那些話題大概也勾起了他一些不好的回憶。這會兒他大概也需要自己冷靜一下。

做為一個貼心的伴侶(他自封的),總是要尊重愛人的想法的。

隻是一個人的宿舍總是顯得有些冷清。他打了個哈欠,便朝著臥室走了過去。

或許是上午的綜合測試太耗費心神,他沾了枕頭後很快便睡著了。

昏昏沉沉間他仿佛做了一個夢。夢裏有沉重漆黑的天空,而在天空下則是一大片正灼灼燃燒著的土地。

火焰綿延千裏,大地寸草不生。

但在火焰的中央,卻站著一道紅色的身影。

傅玄隻能看到他的背影,以及他手裏提著的那杆染血的長槍。

隻見那人紅衣獵獵,而在他的腳邊卻堆著一地厚重的黑色灰塵。仔細看去,還能從灰燼中勉強辨認出些許形狀。

有人的形狀,也有獸的形狀。

至於那些辨認不出來的,便隨意的堆在那裏,根本沒人會注意到它們。

而從那些黑灰龐大的數量來看,那紅衣人此前一定經曆了一場非常慘烈的殺戮。當然是他單方麵的屠殺。

天地遼闊,那紅衣人持長槍站立,仿佛天地間唯一的色彩。

有厚重威嚴的聲音從暗沉的天空中降下。傅玄仔細去聽,卻什麽都聽不清楚。他隻看到那紅衣人握緊了手中的長槍,似心有不甘。

他還想仔細看去,卻忽然聽到一陣“叩叩叩”的聲音傳來。他被從夢中驚醒,隨後就朝著窗戶那裏看了過去。

窗簾之前被他拉上了,他這會兒走到窗邊將窗簾拉起,就看見在窗外的台子上正站著一隻通體雪白的鴿子。

那鴿子的嘴裏還叼著一隻小巧的銀色戒指。見傅玄拉開了窗簾,鴿子便朝著他看了過去。紅色的眼睛裏帶著幾分人性化的情緒,仿佛在說——趕緊放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