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家三女, 禮部侍郎年若寒之女,昔承明命,虔恭中饋, 溫婉淑德, 嫻雅端莊。

柔嘉成性,宜昭女教於六宮。貞靜持躬, 應正母儀於萬國。茲仰承皇太後懿命,以冊寶立爾為皇後,欽此。”

江從安宣完聖旨,環視眾人, 他堆起笑容, “官家還有一道旨意。”

說罷他親自攙扶起年若寒,在他耳邊耳語一番。

年若寒臉色一變:“這絕無可能!”

要他將蘇寒璧立為嫡妻,迎入年家祠堂?荒謬!

區區一個樂籍女子,她何德何能,就為了給皇後抬身份,便逼他升妾為妻,官家對年遲遲寵愛無度, 卻要他的臉麵往哪裏擱?!

江從安皺眉:“年大人, 此為聖意。”

他走之後,杜姨娘走到年若寒身旁, 臉色鐵青。

“老爺, 萬萬不可啊!”

從前,蘇寒璧是個病秧子也就罷了, 沒法跟她爭寵, 可如今, 一旦被立為年家的嫡妻, 自己就要被那個賤女人壓得永遠翻不了身!

年若寒臉色陰冷,瞪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杜姨娘滿心火氣無處宣泄,一轉身,看到自家奉旨出宮的親女杵在那裏。

而那個死人的女兒,竟然位至皇後,風光無限。兩相比較,不由得痛罵起來:

“都是你這個不爭氣的!你若能籠絡住官家的心,今天如何會有這一出!我真是白養你了!”

說到怒極,甩手打去。

年芳菲被她摑了一巴掌,嬌媚的臉上頓時浮現紅.腫,她死死地抿住紅唇,一言不發。

半晌,她才揚起臉龐,含著淚光問道:“榮華富貴真的有那麽重要嗎?比女兒的終身幸福還要重要嗎?”

她以往喜歡一個四海為家的郎君。

那郎君容貌出挑,一手劍術更是高絕。

被杜姨娘發現後,便命令她與人斷絕來往,還以死相逼,說給她生了這樣一副好相貌,不是讓她拿來便宜那些無權無勢的臭男人,活活糟蹋的。

“娘給人做妾,也要女兒給人做妾嗎?”那時她口不擇言,便被杜姨娘狠狠地甩了一個耳光。

“那是天子!天子的妾,與凡夫俗子如何並論!你真是愚蠢,放著榮華富貴不要,偏偏去追求勞什子的風花雪月。那些東西有何用處?”

她不甘心,“天子的妾,也比常人的妻子還要好嗎?”

杜姨娘隻是以一種過來人的眼光看著她,然後將她擁入懷中,抱頭一番痛哭。

她為妾半生,深知男人的情愛永遠不如錢財牢靠。尤其是無權無勢的男人。

其中苦楚,不願女兒再受。

年芳菲不信,直到她心許的那郎君不告而別。傷心幾日,便也罷了。

她素來傲氣,也存著幾分出頭的心思,便義無反顧地求著父親送她進了宮。可進了宮,才發現一切並不是她想象中那麽美好。

她不能說錯一句話,做錯一件事。沒有君主寵愛的妃嬪,與這四下裏灑掃的宮人有何區別。

她是見過官家的,溫潤如玉少年兒郎。氣度卻比她的生父還要沉穩。

她不是沒有動過主動的心思,可當她看到與她一同進宮的美人一個接一個地敗下陣來,她膽怯了。她不相信自己可以脫穎而出。

能夠被太後留下的都是相貌不俗的女子,其中有一人的美貌遠在她之上。

可就連她都沒有辦法碰到帝王的衣角。

沒有人知曉官家喜好的女子是何等模樣,他就像是古書上那些聖仁的君王,無情無愛,無欲無求。她們隻能看見他的光輝,卻觸及不到他的實體。

要想揣摩他的心意,比登天還難。

時至今日,年芳菲依舊百思不得其解。

為何三妹妹偏偏……就能入了官家的眼呢?

……

遲遲正由宮女伺候著梳妝打扮。

皇後首飾花共有一十二株,小花如大花之數,並兩博鬢。頭戴花鳳花釵冠,豔麗非凡。

皇後禕衣乃是深青色,上麵繡著翠翟。

麵靨均為珍珠製成,貼在額頭和臉頰上。

珠翠排環,寶光燦爛。

嫁妝分兩天抬進皇宮,共有兩百抬。

浩浩****的隊伍抬著五花八門的轎子,從年府走到皇宮,讓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當今天子,從做太子時便勤儉節約,對這場婚禮卻不惜耗費巨資。

雖不至於鋪張浪費,卻也做足了排麵,讓人慨歎天家恩寵,浩**如斯!

官家旨意,在皇後經過的所有宮殿上方,都要高懸巨幅紅色“囍”。

行冊封禮時,官家親臨太和殿欽命使節,並檢視即將頒給皇後的金冊和金寶。

金冊、金寶放在用朱漆金塗銀裝的盒子中。

內含用上好的瑉玉五十片做成玉簡,伴有金子做的皇後印璽。

印璽由純金打造,差不多有三四斤重,用三等赤金五百兩打造而成。

大婚當日,皇後乘坐十六人抬的黃色鳳輿,過東華門,前往皇宮。

在太極宮階下出鳳輿,命婦接過皇後手中的蘋果與金如意,換上內裝珍寶、錢幣的寶瓶。

皇後懷抱寶瓶,進太極宮,跨火盆。

繼而帝後進殿上座,接受四海來賓的朝拜。

接下來就是同牢禮,夫妻共吃五穀雜糧,寓意從今往後同甘共苦。

同牢合巹以後,才是洞房。

遲遲累得不行,屁.股剛沾上座位邊角,才悄悄吐出一口氣,就被春雪扶著站了起來,接受百官朝拜。

她頗為幽怨地看向麵前少年,他倒是氣定神閑,仿佛對這種場麵習以為常。

少年一襲降紗袍,雲龍紅金條紗,白羅方心曲領,白襪黑鞋,佩戴玉綬,頎長英挺,俊美無匹。

接收到她的眼神,皇帝微微一笑,示意她再忍耐一二,很快就結束了。

終於走完了所有流程,帝後跟隨司寢大監的指引,準備入洞房時。

忽有人高呼一聲:“且慢。”

如此重大的節日高聲喧嘩,視為謀反!

皇帝隻一眼,便有佩戴刀兵的禦林軍將那人團團圍住。

那人麵臨重圍,竟是不慌不亂,先作了個禮。

隻見他碧袍金冠,約莫十六七歲的模樣,麵容俊秀,聲線清脆道:

“在下大燕郡王陳元汲,此番入京不僅是奉命觀禮,更是有要事,想請大慶皇帝襄助。”

“今為朕大喜之日,有何要事,”

皇帝眉心微蹙,淡淡吐出四個字,“容後再議。”

長孫玉衡道:“小郡王怕是吃醉了酒,來人——”

那人卻不依不撓道:“此事十萬火急,還請官家聽小臣說完。”

他似笑非笑,“小臣此番特地奉命前往大慶,不僅是為慶賀帝後大喜,更是為尋找大燕皇室一失落多年的至寶。就在方才,小臣終於收到了此寶物的下落,還請大慶皇帝能夠高抬貴手,將寶物歸還,小臣與大燕子民今後定當感恩戴德,涕零以謝。”

眾人嘩然。

何等至寶,要在帝後大婚當日堂而皇之地討要,這不是存心攪局嗎?

“陳元汲!你放肆!”陳禦史忍無可忍,出言嗬斥。他雖不喜新後,卻也不容有人挑釁大慶國威。

陳元汲並不理會他,而是直勾勾望著高台上的二人:“小臣口中的至寶,便是大慶皇後!”

眾人大驚。

“小郡王這是何意?”

“莫非是皇後的身世有異?”

“大慶大燕素來關係緊張,若小郡王所言非虛,是來尋人……難道兩國要因為一個女子開戰麽?”

年若寒渾身震顫,冷汗涔涔。

皇帝那雙灰綠色的瞳孔猝然眯起,閃過一縷寒意。

羅赤佩在腰間的刀,已然悄悄拔出了一線,刀光森然。

陳元汲似渾然不覺危險,還在滔滔不絕:

“諸位有所不知,你們大慶的皇後,正是我大燕皇帝元鶴帝——流落在外的血脈!”

這一句話,如同驚雷在人群中炸響。

“荒謬!”

“元鶴皇帝?怎麽可能?新後出身年氏,早已昭告天下,怎麽會是元鶴皇帝的女兒?”

“莫非是年大人有意欺瞞……”

年若寒的臉色已經不能用慘白來形容,若非身後有柱子支撐,怕是頃刻就要軟倒在地了。

他汗透後背,怎麽也沒想到,區區一個樂籍女子的種,竟有那樣的身世……一個不慎,他便背負通敵叛國之罪!

有人還算鎮定:

“小郡王言之鑿鑿,有何證據?”

小郡王挑了挑眉,一字不差地將蘇寒璧的身世、以及如何與元鶴帝在泉州的相知相遇,後來又如何珠胎暗結、生死離別一一說明。

每說一字,便讓年若寒心頭的恐懼更多一分。

陳元汲講得口幹舌燥,最後一錘定音,振振有詞道:

“話已至此,不知大慶皇帝能否,完璧歸趙?”

完璧歸趙,好一個完璧歸趙。

皇帝輕輕一笑,溫文爾雅:

“郡王遠道而來,朕自當以禮相待。”

他悠悠地歎,“是朕太過禮遇諸位,竟讓諸位在朕大婚當日,開口便同朕討要朕的皇後。”語氣已然帶了殺意。

眾人屏息。

陳元汲卻是個膽大不怕死的,“不如,先問問殿下的意思!”

他直直望著皇帝身旁的盛裝少女,“大長公主殿下,若您願意同小臣回到大燕,小臣願為您鞍前馬後,即刻拔劍,殺出這皇宮!”

“你試試看。”

施探微輕聲。

他說得輕描淡寫,那些圍在陳元汲身邊的禦林軍卻齊刷刷地將刀拔了出來。

頃刻間,大殿氣氛凝重無比。

他的手,卻忽然被一隻柔軟的小手給牽住。

施探微垂眸,看著少女嬌美的側顏,他默了片刻,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沒有人能把你從朕的身邊帶走。閻王爺也不行。”

眼裏深深的執念,幾乎像是身體裏長出的藤蔓,要將眼前的人死死纏住,生生世世都不放開。

遲遲將他的手握得更緊,低聲寬慰道:

“交給我。”

施探微抿唇。他的情緒慢慢冷靜下來,點了點頭。

於是,遲遲便緩緩鬆開了他的手。

“諸位!”

隨著一聲嬌喝,那一直不曾出聲的少女,從皇帝的身後,款款走到高台之上。

她的身姿、麵容,無所遮掩地出現在文武百官、他國使節麵前。

繁複的衣冠將少女的容顏襯得嬌豔欲滴,貴氣天成,即便是在這般隆重的場合,她也毫不怯場。

桑若打著羽扇,仰頭看著,不禁暗歎。

不愧是讓老頭兒魂牽夢縈的故人。

母女風姿何其相似,光是往那兒一站,便足以顛倒眾生。

她道:

“既然小郡王肯尊本宮一聲大長公主,想必也是尊重本宮的。但本宮這人,素來講究,小郡王口口聲聲要迎本宮歸國,卻隻是動動嘴皮子,實在不能讓本宮信服。”

“本宮這裏倒有一個想法。”

“殿下請講。”陳元汲饒有興致。

遲遲笑道,“本宮聽聞,大燕素來注重禮數,論起輩分,大燕皇帝要叫本宮一聲小姑姑,也是本宮唯一存世的親人。如果爾等真有誠意,不若令大燕皇帝親自到場,說不定本宮看在這血緣親情的份上,便心甘情願隨著爾等歸去,也不必大動刀兵,徒造殺孽。”

此次出席的大燕使臣加上桑若還有不少,聞言大怒,要大燕皇帝親自來接?哪有這種道理!

“無稽之談!”

有一脾氣暴的使臣,立刻起身喝道。

郡王卻揮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笑道,“落葉當歸根,故土實難離。池魚思故淵,羈鳥戀舊林。難道皇後娘娘就不想認祖歸宗嗎?”

他意味深長道,“大長公主之尊,可比這勞什子的大慶皇後自由快意多了。”

少女似乎思考了一會兒,旋即頗為遺憾地歎了口氣,道:

“多謝郡王美意。”

她深情地看向身畔的少年,“隻,本宮深愛我夫,餘生隻願與他攜手共度,怕是不能答應郡王好意了。”

她與探微哥哥有諾在先,這是其一。

其二,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大燕內政是何情況,她無從得知。

一旦卷入權利漩渦,必然不能全身而退。

他們會來找她,想必也是因為“元鶴帝之女”這個名頭,能給他們帶來什麽切身的利益。

俯視陳元汲眾人,她聲線溫柔而堅定:

“無論是選擇留在大慶,還是前去大燕,都是本宮的選擇。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不會再豔羨另一條路上的景致。還請小郡王,能夠尊重本宮的決定。”

“娘娘不悔?”

“不悔。”

陳元汲輕輕一笑,拱了拱手:“既然如此,小臣便不強人所難了。”

一場血腥,就此消弭於無形。

遲遲鬆了口氣,回頭衝著施探微甜甜一笑。

施探微垂下眼瞼,身上的那股寒意緩緩褪去。

此時,長孫玉衡十分捧場地說道,“帝後一心,實乃我大慶之福啊。”

他一拂衣袍,跪地朗聲道:“恭喜官家,恭喜皇後!”

不少臣子紛紛附和。

不管他們內心對皇後的真實看法為何,眼下得知皇後竟出身大燕皇室,還頂著大燕大長公主的名頭。

她嫁與官家為妻,往大了說,便是兩國聯姻,可保百年安定。

於大慶百利而無一害,倒是皆大歡喜。

施探微居高臨下看著他們,彎起眼眸,仿佛剛才的殺意從未存在。

他看著陳元汲,微笑道:

“小郡王若無他事,便請下去吧。今夜在若水榭設了宴飲,諸位暢意便是。”

說罷,他摟住皇後香肩,便要離去。

卻有宦官高聲——

“太後駕到!”

果不其然,太後一身雍容,出現在了視線之中。原本崔氏稱病不來,但小郡王公然鬧事一事,自是傳到了慈安宮去。

她掃了皇帝一眼,那一眼無甚溫情。

明明是血緣牽係的母子,卻像仇敵。

她眼眸寒涼,看向臣子中的一人,語氣嚴厲道:

“年若寒,你隱瞞皇後身世,實犯欺君之罪。傳哀家旨意,年家上下,即刻押進大牢,論罪問斬!”

年若寒“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伏倒在地,脊背如同被壓垮的山:

“太後娘娘開恩!”

周圍一片死寂。

年若寒一顆心跌至穀底。他素日為人死板,不喜結交。

又納樂籍女子作妾,深為同僚不齒。

此刻倒台,不會有人站出來為他說話。

想到這,年若寒徒生死意。

毀了……一切……果然毀在了他的手中。

施探微並不言語,隻是看了遲遲一眼。

遲遲立刻了然。

她主動站了出來,看著崔氏溫聲道:

“母後。兒臣的身世,其實父親至始至終都不知曉。當初接濟兒臣與兒臣的生母,均是因他心腸柔軟,一時憐憫罷了,萬萬夠不上欺君這樣的大罪。母後若是介懷,一切罪責,兒臣願一力承擔,還請母後看在兒臣的麵子上,免了父親的死罪。

父親身為禮部侍郎,為官清廉,實為官家之左膀右臂。若因此事,牽連上下百人性命,不僅有辱母後聖慈之名,更叫天下人寒心、叫大慶民本動**啊。”

條分縷析,還暗中捧了太後一把,實在讓人難以反駁。

長孫玉衡也十分適時地跪了下來,道:“請太後娘娘收回成命。”

“請太後娘娘收回成命!”

崔氏看著這些跪在地上的臣子。

其中,還有不少是對她表過忠心的老臣。

崔氏身子微晃。

一瞬隻覺大勢已去,她的麵容傾頹下來,仿佛蒼老了許多。

她心知肚明,沒有皇帝的默許,皇後不能幹政,也無法說出這樣一番話。

她看向那始終從容不迫的少年,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清楚地認識到,他是真的長大了,他的肩膀已然寬厚到可以承擔整個大慶,可以保護所有他想保護的人。

整個大慶,早已被他牢牢地掌控在了手中。

她又望向了那個女孩。

這個原本她眼中卑賤如螻蟻的平民,有朝一日,竟站在了她曾經站到過的位置。

這一刻,崔氏感慨萬千。

這對相互扶持,互敬互愛的少年夫妻……

恍惚間,仿佛讓她看見當年。

當年,她與先帝並肩而立,二聖臨朝。與眼前這番場景,何等相似。

太後離開以後,年若寒繃緊的神經一瞬鬆懈。

他聲音微啞,額頭貼緊了地麵,心悅誠服地說:

“微臣……叩謝皇後娘娘大恩。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隨著這一聲落地,眾人如夢初醒,紛紛跪地,山呼震天——

“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陳元汲微笑看著這一幕,他悄悄挪到桑若身邊,“咱們這位大長公主殿下,是有點真本事在身上的。難怪能栓住大慶皇帝的心。”

桑若嫌棄地瞪他一眼。

“下次找死能不能離我遠一點!”

……

“不知皇嫂,可否借一步說話。”

遲遲沒想到會在半路被人攔住。

洞房前,皇帝需去換回常服,她也要去沐浴更衣,於鳳儀殿恭候聖駕。

“方才皇嫂的風姿,當真令臣弟神魂顛倒。”

施見青眼角勾著,神情仿佛回味,方才帝後大婚,他一直坐在角落自斟自飲,目光卻從未自那少女的身上移開。

正如此時,他毫不避諱地打量著她盛妝的麵容。

眼神黑漆漆的,像是吞噬一切的漩渦。

遲遲感覺他怪裏怪氣,肯定又憋著什麽壞水呢,本不欲搭理。

他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拈起她胸前的一縷發絲,放在鼻尖輕嗅:

“皇嫂何必這般戒備臣弟?”

“殿下,請自重。”

春雪上前,臉色蒼白道。

施見青看都沒有看她一眼,自顧自道,“皇嫂與皇兄是夫妻,這**自然是要嚐的,臣弟便不強求了。”

白皙的俊臉掛上一絲醺紅,他眼角眉梢俱是調笑,“什麽時候也讓臣弟嚐嚐鮮?”

遲遲冷冷看著他:

“上回那一耳光真是便宜你了。”

施見青眼眸幽深,毫不在意她的態度,反倒意有所指地說:

“皇嫂若是膩了皇兄,隨時可以給臣弟傳信……臣弟必定為皇嫂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拱了拱手,外人看上去好似一派恭敬,隻有遲遲知道他說的話有多大逆不道。

施見青說完這些話轉身便要走,腳步因醉酒而虛晃,卻被她喊住:

“等等。”

他嗅到香風縷縷,少女走到她麵前,一雙柔嫩的小手,將一物遞了過來,“這塊玉,還給你。”

施見青垂下眼,瞳孔驟然緊縮,這,是他曾經一筆一劃雕刻,送給她的玉觀音。

那觀音微笑的神韻中藏著少年人多少情思。

她的殘忍無情,出乎他的意料。

見他不接,她手一鬆,那塊玉觀音便直直地墜到了草地上。沒有再說旁的話,她扭身便走。

卻見不遠處的廊上,一名少年長身玉立,半倚著欄杆望著他們。

燈籠暖黃的光,籠住他如玉的臉龐,眼瞳裏的灰綠色極為淺淡。

“皇後。”

他輕輕一聲。

見她定住,他笑得溫文優雅,如同尋常的貴公子般,慢慢直起了身子,“你讓朕好找啊。”

他徐徐看了她身後一眼,“這是,特地跟舊情人話別呢?也是,馬上就要去封地了,恐怕見不著麵了。”

遲遲連忙搖頭。

天地良心,她跟施見青連手都沒拉!

他莞爾一笑,一步步地走了過來,玉帶龍紋金燦,腰間環佩作響。

那眼神,令遲遲不由自主地退後半步。

卻讓他臉上的笑意愈發深了起來。

他不再上前,而是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輕聲道:

“皇後。到朕身邊來。”

遲遲穩住心神,剛踏出一步,便聽一聲輕笑。眼前忽地一花,那股寒冷的鬆針冷杉香氣撲麵而來,她被他一手握住後頸,往前一帶,直直地撲進他懷中。

她身量在他麵前還是嬌小了,隻用一手就能掌控。

少年的胸膛堅硬有力,撞得她頭暈眼花,鬢邊珠花亂響,就連耳墜都落了一個,骨碌碌滾落在了草地上。

珍珠雪白溫潤的光,像是誰的一滴眼淚。

指腹摩挲著少女的下頜,施探微低頭,看著那微微張開的,嬌嫩紅潤的唇瓣,他用力吻了上去。

皇帝來時,身後跟了許多宮人。

見到這一幕,紛紛低頭不敢亂看。

但遲遲沒那麽淡定,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被強吻,她羞赧不已,渾身僵硬,眼神亂飄。

這一飄,就看見廣陵王直挺挺地杵在那裏,似乎酒意全無。

他手裏捏著什麽,隱隱用力,有鮮血沿著指縫滴落,一滴一滴,他卻渾然不覺。

施見青臉色蒼白,目光晦暗地盯著那個容貌肖似自己的人,肆意親吻懷中的少女。

那一瞬他恨不得那個男子是他。

遲遲被舔吮著唇瓣,注意力有些渙散,卻聽一道清潤微啞的聲音,帶著水意擦過耳邊,“皇後若是再看廣陵王一眼,朕便用他的命,做你我新婚的賀禮。”

遲遲悚然一驚,連忙主動攀上他的脖子。

像是小貓一般低低嗚咽,“不要在這裏,我們回去吧。”

她承受不了那些來來往往的目光。

他為什麽就跟沒事人一樣,臉都不紅一下。

施探微卻不答應,反倒捏起她的下巴,再度親了下去,帶著占有的意味,舌尖壓著她廝磨,掃**過每一個角落。

遲遲顫抖著身子,被他纏得沒法隻能回應,希望能軟化他一些,卻被變本加厲親得渾身發軟。

他吻技越來越好了。

加上在腰間作弄的手指,如同撥弄琴弦,攪得她心跳急促,身酥骨軟,都快化成了一灘水。

施探微逗引著她,主動伸出舌尖,侵入他的領地,卻東躲西藏,不許她找到自己。

遲遲不滿地哼了一聲,小貓兒似的。

“啵”的一聲分離,兩個人的唇上都是濕漉漉的,少女摟著他的脖子,眼神迷離,微張著紅腫的嘴唇喘氣,一截香舌若隱若現。

她皺了皺眉,忽然貼近,像是一隻不知饜足的小貓,在他唇角輕蹭,同他索吻。

那模樣誘得他眼眸愈深。

施見青站在那裏,清清楚楚地看完了全程,他們是如何唇舌糾纏,呼吸交融,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

仿佛縱情交.歡,將他視若無物。

然後,他的皇兄將那雙頰泛紅、渾身發軟的少女一把橫抱起,往轎輦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話說:

下章洞房,你們猜廣陵王會不會去聽牆角,哈哈哈哈

另,婚禮形製參考宋朝~“柔嘉成性,宜昭女教於六宮……”引用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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