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遲遲發怔的時候, 他忽然道:

“對不起。”

施探微看著她手臂上的血跡,長長的眼睫遮住眸底翻滾的情緒。

“我來得太遲了。”

那麽那麽溫柔。

“小和尚。”

實在忍不住,她一下子就哭了, 那些委屈和恐懼都有處宣泄, 要不是謹記著麵前人的身份,她都想撲到他懷裏、不管不顧地大哭一場。

他沒變的。

還是那個關心她心疼她, 一有危險就衝到最前麵保護她的小和尚!

找到熟悉感就有了底氣,她帶著哭腔,凶巴巴地說,“對啊對啊, 你來得太遲了, 你不知道那些人要殺我的時候,我都要嚇死了!”

“我看該你叫遲遲才對嘛!”

當年他也沒告訴她名字,隻說法號忘憂,她覺得不好聽,就成天小和尚小和尚地叫他,後來成了習慣,想改也改不了了。

施探微被她逗笑, 笑起來的樣子清清冷冷的。

可當他垂下眼, 看著那些血跡,眼中的笑意瞬間消失了, 滿是駭人的冰冷。

若是朝堂上的臣子看到他這副表情, 就會知道又有人要腦袋落地了。

少年薄唇微動,嗓音依舊溫柔:

“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吧, 可能會有點疼。你忍著些。”

然後他不知從哪抽出一把匕首, 幹脆利落地將衣角割斷, 修長的手指勾著那塊黑布, 三兩下蒙住自己的雙眼。

遲遲呆呆地看著,這是做什麽?

不過他蒙著眼睛的樣子,讓她想起……

之前施見青也把眼睛蒙住,跟這一幕像極了。

詭異的熟悉感再度浮現心頭,難道說……很快她就否定了這個想法,怎麽可能?那個時候他們都還沒相認。

她低下頭,看到自己手臂上那些醒目的血痕。

許是剛才的驚險逃亡,之前好不容易止住血的傷口又裂開了,血流得到處都是,看上去頗為觸目驚心。

端詳著他小心擦拭血跡的樣子,遲遲忍不住問道:“你還跟以前一樣怕血嗎?”

他一頓。

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微微有些出神,半晌才輕輕“嗯”了一聲。

遲遲點了點頭表示了解,但她實在安靜不下來,忍不住問道,“你當初怎麽不說一聲就走了啊?我還以為你又被綁架了呢,都打算報官了。”

他一邊往她傷口塗抹藥膏,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宮中急詔,命我回宮。是我的錯,應該早點找到你,跟你說,”

“跟你說,”他指腹在她手臂上緩慢地打著圈,力度輕柔,聲音很低,卻充滿了真誠,“請你,再等等我。”

小和尚的不告而別,到底是年幼時的一樁遺憾,時隔多年,終於聽到他的親口回應。

當年那個因為失去了唯一的玩伴、而躲在黑暗中偷偷哭泣的小女孩,終於得到了解救。

她長長地、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大大的眼裏噙滿淚水,明知他看不見也笑了。

“你笨呀,我當然願意等你的啦。”

握著她的手臂,他手指微緊。淡色薄唇抿起,許久都沒有說話。

就在她狐疑地湊近時,他嗓音溫柔地問:

“真的啊?”

“比真金白銀還真!”

施探微唇角牽起,看上去心情好了一點,“那我就信了。”

遲遲也高興起來,等他一給自己包紮好,就從地上一躍而起,歡呼的樣子像是一隻快樂的小雀。

她衝著天空喊道:

“娘親,我找到他啦!”

這一趟真是來對了,她找到小和尚了!

許是動靜太大,從林中立馬撲棱棱飛出好多烏鴉,遲遲立刻看向身旁少年,捂住了嘴巴。

天呐,忘了他們正在被追殺!

施探微反手將蒙眼的黑布解下,露出濃烈深刻的五官。

對上她的視線,他彎了彎眼睛,溫柔體貼至極:

“有我在,別怕。”

見識到他卓絕箭術的遲遲毫無懷疑。他現在真的很厲害很強大,不再是當初那個瘦削沉默的小和尚了。

有他在的地方,就很安全。

“嗯!”她用力點頭,“太好了,娘親沒有騙我,”

她開心極了,想去拉他的手又不太敢。

隻好拉了拉他的袖子,羞澀地笑著。

“我再次見到你了。”

少年低頭看著她,從少女身上傳達出來的情感是那樣真摯、那樣濃烈,饒是一潭死水如他,也能感覺到內心的波動。

他不自覺地看向她臉上的笑容,覺得這一抹笑容,像是一天正午後的陽光般燦爛耀眼。

砰砰砰。

心髒從天到底一直持續著令人暈眩的震動,在這幾乎衝破胸口的震動中,隱隱一絲痛楚傳來。

愈演愈烈。

愈演愈烈。

到最後,疼得他需要攥緊指骨,微微彎下腰,用盡全力地忍受著。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茫然無措地看著地麵。

“我發過誓,如果我們再相遇,我一定會萬分珍惜!”

遲遲衝著天空用力地揮動小手。

“娘親謝謝你,實現了遲遲的心願!”

她高興得就差原地轉幾個圈圈了。

然而轉頭看到少年痛苦的表情,遲遲一下子愣住了。

“你不開心嗎?”

施探微不說話,隻是用那雙波光粼粼的眼睛看著她。

不論曆經多少年,遲遲都會記得這一幕——絲縷不絕的夜風中,少年烏黑的發絲被風吹起,拂過那雙清冷的、卻飽含痛楚的灰綠色眼眸。

血漬風幹在他蒼白的麵容、若桃花點點,風華無雙。

“很疼。”

他說。

明明是極為平淡的兩個字,卻一下子惹哭了遲遲,好像能夠切身地感受到他所正經曆的痛楚。

小臉皺成一團,眼淚大滴大滴順著臉龐滑落,仿佛疼的是她自己:

“是你的傷……在疼嗎?”

施探微點了點頭。

……不,不是的。

他騙了她,不是傷口疼,是心髒——

看到她的笑臉、聽到她說話的聲音,那裏就會持續不斷地傳來疼痛。

好像隻有靠近那個滿身都是花香的少女,靠近她、再靠近一點,那種痛的感覺才會減輕一些。

“你走近一點就好了。”他喃喃。

遲遲怔了一下,“這樣有用嗎?”

“有。”

於是她走近一步。

然後遲遲就感覺自己被一道影子籠罩住了。

小和尚長得很高了,像是一棵大樹,把她身邊的所有光線遮擋完全。

他慢慢俯下身,小心翼翼將腦袋靠在她的肩膀上,他烏黑的發絲垂落下來,擦過她的皮膚,涼涼的,癢癢的。

少女孱弱的肩支撐著他全部的重量。

少年似乎很是過意不去,輕輕歎氣道,“對不住。”

嘴上說著抱歉,身體卻紋絲未動。

被這樣靠著,遲遲有點不自在,扭頭去看旁邊婆娑的樹影,眨了眨眼。

周遭悶熱得過分,有些出汗,耳朵也有點發燙。

從少年身上傳來的香氣是那樣清新、那樣撫慰人心。

明明不是擁抱,卻更勝擁抱的悸動。

她下意識地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接下來我們……怎麽辦?”

“要回去嗎?”

國不可一日無君,他不能在外麵逗留太久,雖然久別重逢,有好多話想說,好多問題想問。

但是、但是……他現在是皇帝了啊,是天下人的君父。

不再是她一個人的小和尚了。想到這裏,她有些失落,卻不知道這份失落從何而來。

“京中局勢未明,暫時不宜露麵。秦威與我叔父的舊部合謀而反,有備而來,勢力不容小覷。”

“很麻煩嗎?”

“很麻煩。”

少年長眉皺起,鋒利如劍,似乎感到苦惱,唯有那雙灰綠色的眼眸始終冰冷沉靜。

她聽見他苦笑了一聲,“或許……我們得一起逃亡了。”

少年呼出的氣息灑落頸側,暖暖的。

遲遲眼睛一亮,卻不敢表現得太高興。

她擺著一張苦瓜臉,立馬表忠心道:

“吾皇放心!在此期間,我會護衛好您,直到您安全回到皇宮的!”

“吾皇?”

他一怔,直起身子,喃喃重複了一下這兩個字。

遲遲也沒注意到僅僅一個外號就把他惹笑了,她得意地想,小時候的玩伴是當今聖上!這說出去也太有排麵了。

“要是有人敢傷害吾皇,我就上去跟他拚命。”

她鄭重地說,也不想想自己那小胳膊小腿,夠不夠人家一刀砍的。

噗。

少年忍俊不禁,眼睛彎彎地瞧著她。遲遲被他看得有些臉紅:

“我,我是說真的,你可不要小看我。”

畢竟她可是親手製服過武藝高強的廣陵王的。

施探微沒反駁,僅僅是挑了下眉,簡單的動作被他做得蠱惑意味十足。

“好啊。”

遲遲眼珠滴溜溜地一轉,悄悄把臉蛋湊了過去。

“對了吾皇,要是我把你照顧好了,能不能給點賞賜呀?”

少女的臉頰白裏透紅,像是熟透的桃子。長長的睫毛撲簌撲簌,滿臉都寫著狡黠。對著她這副邀功的表情,施探微不動聲色。

“想要什麽?”

遲遲忸怩了一下,正要張口討賞,少年卻將食指抵在唇邊,輕輕“噓”了一聲。

“好好想想,”

“想好了再告訴我。”那雙灰綠的眸子裏仿佛潛藏了世上所有春光,迷得遲遲暈頭轉向的。

她小小地心動了一下,然後堅定地說:

“不,我已經想好了。吾皇,你能不能把姑姑放出來呀?”

之前在太極宮那一次,他早就認出自己了,應該是氣憤自己沒認出他,才會拒絕她的要求吧?

少年皺眉,“你想要的就是這個?”

遲遲點頭。

施探微意味不明地看著她,“你知不知道君王的承諾代表什麽?”

“知道啊,但是我就想要這個。嗯……如果、如果吾皇還想獎勵我的話,賞一袋金葉子好嗎?”

“好嗎好嗎,君無戲言。”遲遲期待地看著他。

“不好。”

他冷酷無情道,“賞錢不行。”

哇,當了皇帝還這麽摳啊?遲遲一下子懨懨的。

“至於放了你姑姑……”

“可以。”

他吐出兩個字就不再說話了。高冷得不行,這一點倒是跟施見青不相上下。

聽到可以救出姑姑,遲遲一下子就不蔫了,正想謝恩,卻見他把身子一側,一副我心情不好不要跟我說話的樣子。

好好的怎麽忽然鬧脾氣了,搞得遲遲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不禁想到一句話,伴君如伴虎,當皇帝的都有點喜怒無常的毛病……

眼看他繼續拿著那根長長的樹枝,在沙子上劃來劃去。

她有些驚訝地看著,看著看著,隱約認出是個什麽東西。

“地形圖嗎?”

他剛才原來不是在隨手亂畫,而是在畫地形圖嗎?

“嗯。”

施探微頭也不抬,側臉專注而冷漠。

畫完以後,方才對一直在旁邊探頭探腦的遲遲解釋道,“你看,這個符號是軍隊,三角形的是山丘,這條橫線是河流,這個弧形呢……”

遲遲看著他耐心的表情,覺得他好好啊,教給她不會的東西,又不讓她覺得自己很笨。

她聽得認真,時不時還會提出自己的困惑,他都一一解答,像是個傳道授業的夫子。

等她都弄明白了,施探微方才毀去那些痕跡,抬頭辨認了一下方向:

“跟我來。”

他領著遲遲,一同向著密林深處走去。枝葉扶疏,卻堪堪到少年的腰間。

吃的什麽啊,長得這麽高……遲遲不禁腹誹,一隻手卻忽然伸了過來。

對上那雙灰綠色的眼睛,遲遲眨巴眨巴眼,有些不解。

他沒有看她,而是淡淡看向別處,語氣也淡淡的,“她不是說過嗎?”

幾乎瞬間就明白他說的是誰。

娘親。

他平鋪直敘,似乎是在複述誰的話語,“在這種地方,要牢牢牽住遲遲的手。”

“不要讓遲遲迷路了。”

遲遲吸了下鼻子,用力握住他的手。

“嗯!”

她眼眶有點酸,小和尚大概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跟她一樣,還記得娘親說過什麽的人了吧……

看著少年修長挺拔的背影,遲遲驀地想起,太子監國時,曾經發出過一道詔令。

令天下樂籍女子,滿足條件者,皆可脫籍從良。

娘親脫去樂籍後,再不受世人非議,她們也得以在帝京有了庇護之所,免去牢獄之苦。

既然小和尚就是太子殿下,算算那道詔令發出的時間,就是在他回宮以後……

她的心口頓時變得漲漲的,一種說不出的感受充斥了全身,有感激、也有慨歎。

年遲遲你啊,還真是這世上頂頂有福氣的人。

……

施探微握著少女那隻小手,默默無聲地向前走著,每一步都邁得從容沉穩,沒有多餘的話語,卻給人安心的力量。

身後忽地傳來一道微末的“謝謝你”。

那麽輕那麽輕,被夜風一吹,就消散得無影無蹤。

被他握住的小手,卻一瞬緊緊反握住了他的,那麽堅定,好像永遠都不會再放開。

施探微垂下眼瞼,心口再度泛起了密密的疼痛。

……

他們抵達一處山洞。

施探微抱來柴薪,沒幾下就點燃。隨著火光燃起,山洞被照得明亮,身子也溫暖舒適了許多,走了許久的疲憊一掃而空。

遲遲有些困了,接連打了好幾個哈欠,見狀,施探微道:

“在此休整一夜,明日再動身吧。”

“那你呢?”

“我在外麵守著。”

遲遲便坐起身來。

“這怎麽行呢?你也需要休息,不然上半夜我來守,下半夜你守。這樣可以吧?”

施探微眼睫一顫,有些愕然地看著她,似乎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作為男子,又是年長,本該保護弱小。

本就是他經年累月養成的習慣。

盯著她看了半晌,施探微緩慢牽起唇角,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喉結微滾,唇舌間碾過一些言辭,卻隻吐出四個字:

“如此也好。”

“不過,上半夜還是我來守吧,你且安心睡,養足精神,到了下半夜我再喚醒你。”

遲遲想了想,覺得此法可行,便答應了。

然而到了下半夜,她是被一聲怒吼吵醒的。

“本王不是讓你乖乖等著——”

啊!

耳朵要聾了!

睜開惺忪的睡眼,看到麵前的人,遲遲一下子睡意全無。

一把劍,顫巍巍插在地麵上——

扶著那把劍的,是一雙骨節分明的手,遲遲的視線緩緩上移,看到一個灰頭土臉的少年。

一襲玄黑色的披風,布料貴重,卻沾染了泥土草葉,還劃破了好幾道口子,看上去破破爛爛的。

此時正瞪著一雙如狼似的漆黑眼眸,惡狠狠地盯著她,像是要把她給撕碎吞吃了。

施見青。

他怎麽也來了?

對了……小和尚呢?

驀地,一道腳步聲響起,遲遲下意識看向洞口。

如雪如霜的月光中,緩緩勾勒出一道優雅的身形。

少年帶著滿身花香果香,剛剛從山澗中返回,袍子和鞋尖都沾濕了水,宛若涉水而來的仙君,幹淨美好,一塵不染。

看清洞內的情形,他的腳步停住。

與此同時,施見青也回過頭,與走進來的人對上了視線。

兩個麵容一模一樣的少年一照麵,彼此的神情都冷了下來。

施探微冰冷一瞬,又恢複成了往日的溫和模樣。

他不動聲色地看著弟弟,似乎在等他開口。

“皇兄。”

施見青扯起嘴角,懶散喚了一聲,隨即將視線投向遲遲。

“沒想到你們竟然在一處,”

他頗有些意味深長,“過夜。”

遲遲低頭看了看自己,這孤男寡女的,確實有些說不清楚。

不過她毫不心虛,一臉坦然地看著他。

施見青冷笑一聲,沒好氣道:

“倒是本王來得不巧,打擾二位的興致了。本王找了快一宿的人,原來早就攀上了高枝,現在背靠大山好乘涼,舒服得很呢。”

沒理會他的陰陽怪氣,遲遲很快抓住重點:

“你找了我一宿?”

“……閉嘴!”施見青被戳中了痛腳,猛地站起身來,凶巴巴瞪了遲遲一眼。

他雙臂環抱在胸前,很是不爽地說:

“你這宮女,莫不是打算直接生米煮成熟飯,好以此攀龍附鳳?”

這話說得屬實是大逆不道了。

“放肆!”

施探微還沒說什麽,遲遲就雙目圓睜,如同一隻炸毛的倉鼠般嗬斥道:

“休得汙蔑吾皇!”

“……”

“?”

兩個少年表情出奇的一致,都愕然地看向她。

說好了保護吾皇,就要說到做到,遲遲鼓著腮幫子,看上去比施探微這個當事人還要生氣。

“吾皇品性高潔,如雲間月、如高山雪,我們二人清清白白,沒你說的那種事發生。”

她嘟囔道,“你不要自己品行不端,就看誰都是男盜女娼。”

施見青一下子炸了,氣勢洶洶地走過來,就差捋起袖子幹架了,“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遲遲連忙一骨碌爬起來,鑽到施探微身後,然後半點不畏懼,惡狠狠地瞪了回去。

有九五之尊罩著,以後看他施見青還敢不敢隨便欺負她!

九五之尊:“……”

施探微無奈地扶住額頭,卻還是動動腳步,把小姑娘遮在了身後,順便伸手攔住徘徊在暴怒邊緣的施見青。

“皇兄,你聽聽她說的都是什麽混賬話!”

施探微垂下眼瞼,轉移話題道:

“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施見青麵色一僵。

他支支吾吾,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半晌才漲紅了臉道:

“臣弟是來找皇兄的。路上有打鬥的痕跡和血跡,臣弟沿著它們就找到了這裏。”

施探微眼眸流轉,盯著這個看上去風塵仆仆的弟弟,似笑非笑道:

“是嗎?”

施見青立刻單膝跪地,神色誠懇道:

“千真萬確。臣弟護駕來遲,還請皇兄恕罪。”

遲遲和施探微:

“……”

片刻後。

看著坐到身邊,極其坦然地伸著雙手、烤火取暖的施見青,遲遲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你為什麽不走?”

真是的,打擾她跟小和尚敘舊。

“本王為何要走?”

他瞥她一眼,那模樣傲慢極了,“本王要留下來,監督於你。誰知道你接近皇兄,懷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目的?”遲遲指著自己,恨不得錘爛這個家夥的狗頭,她跟小和尚明明是他鄉遇故知,兩小無猜的情誼,怎麽在他眼裏就是別有所圖了?

遲遲懶得跟他鬥嘴,隨口道:

“你就把你的心上人一個人丟下了?”

那麽覓藍女官看上去弱不禁風的,他也舍得。

“關你什麽事。”施見青惡聲惡氣地說。

遲遲一噎。

她確實沒資格管,但是她可以告狀。

“探微哥哥!你弟弟凶我。”

遲遲委屈巴巴地喊了一聲,眼中淚汪汪的。

果然施探微衝著這邊走了過來,似乎是被那聲“探微哥哥”給吸引了注意力,他落在遲遲臉上的眸光微凝。

旋即臉色淡漠地看向施見青。

“你長她三歲,莫要欺負她。”

這是事實。

施見青也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他眯起眼,狐疑道:

“皇兄,你不會真的要罩著這個宮女吧?”

“難道覓藍說的……你宮外的故人,是她?”

那個小青梅?

不是死了嗎。

視線在二人之間掃來掃去,施見青的臉色愈發古怪起來。

施探微放下懷中的果子,特意把熟透的幾個往遲遲那邊推了推。

“少管我的事。”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施見青,語氣驟然冷厲下來:

“倒是我要問問你。你身為親王,卻肆意妄為,屢次牽連無辜……施見青,看來你是把父皇的訓誡忘得一幹二淨了。”

即便身處山野,少年周身氣度不減,仍舊是那個朝堂上發號施令的年輕帝王。

施見青臉色難看,死死抿住薄唇,好一會兒方才不情不願地單膝下跪:

“……臣弟知錯。”

遲遲好奇地看著他們,怎麽這哥哥訓弟弟,就像老子訓兒子似的。

作者有話說:

高能!前方大量修羅場出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