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玫瑰本以為, 錢聰家已經十分富裕了,沒想到他堂哥錢明的家底竟然還更勝一籌。

站在這個錢家的大門前,她心中閃過這樣的念頭, 想必當初錢聰初掌公司大權時,一步一步走得很艱辛。

不過她同樣感到一絲疑惑,當年錢家兄弟爭權奪利,錢明沒有勝出,怎麽今天還有這樣豐厚的身家?

“二位裏麵請——”

出來接人的應當是錢家的管家,笑容熱情,態度熱絡, 似乎生怕黃彥和井玫瑰見怪, 還裝作順嘴一般,替沒親自出來的錢明解釋。

“實在不好意思, 我家小少爺離不了人, 先生不放心走開,特意交代我來迎接您二位,來,這邊樓上請——”

嘴上說著不好意思, 實際上根本沒給人表達意見的機會,井玫瑰不太在意這個, 反而是黃彥深深看了他一眼。

管家心頭莫名一虛,一張老臉強撐著笑:“先生夫人和小少爺都在這間臥室裏,二位請進吧。”

說完也不管倆兄妹什麽反應, 直接下樓了。

井玫瑰隻好自己敲門,沒幾秒, 一臉疲憊之色的錢明就急忙開門將他們迎了進去。

“黃總。”錢明強忍著焦急和黃彥寒暄。

井玫瑰一眼就看見躺在**虛弱無力的小孩, 還有坐在床邊的女人。

和錢明肉眼可見的急切不一樣, 這個看起來最多三十歲的女人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著急,見他們進來,看過來的眼神也帶著股悠閑的好奇。

井玫瑰眸光一掃錢明夫妻,原來是二婚生的兒子,難怪了。

“錢總,客套話就不用多說了,”黃彥也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孩子,“先讓我妹妹給孩子看看吧。”

錢明的臉色頓時一變:“黃總,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嗎?昨天晚上你可沒說你口中所謂的大師是你妹妹!”

井玫瑰舉步向孩子走去:“有沒有開玩笑,試一試就知道了。”

錢明臉色難看,但人來都來了,加上兒子的情況確實拖不起了,隻能抱著僥幸的心理同意讓井玫瑰試試。

見她走到床邊,錢明的老婆終於站起身來了,往一邊讓開兩步,也沒和她打招呼,依舊站一旁看著。

她不說話,井玫瑰卻有話和她說,俯身坐在床邊,揭開蓋在錢明兒子肚子上的薄被,一邊問道:“你是這孩子的母親?”

錢明的老婆愣了愣,一時沒反應過來井玫瑰是在和她說話。

錢明不明白她看個病,怎麽還問起這個來了,而且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好兒子的病,於是心煩意亂地回了句:“她是我太太。”

錢明的老婆這才對井玫瑰笑了笑:“是啊,怎麽了?”

井玫瑰卻沒再回答她,給小孩兒把了把脈,轉頭說起病情:“錢明先生,孩子身上是不是潰膿了?”

錢明反問:“你怎麽看出來的?”

其實不僅是潰膿,還會散發出一陣惡臭的氣味,黃彥帶人來之前,他特意交代傭人給兒子全身上下都擦洗了一遍,又打開窗戶通風透氣,剛才井玫瑰也隻是單純撩開被子把個脈搏,結果居然看出來了?

轉瞬之間他想了很多,立即收起了眼中的不滿和輕視,不等井玫瑰回答又追問:“大師,我兒子能治好嗎?”

井玫瑰沒有立即給出準確的答複,眼神饒有興致地在焦躁不安的錢明,和淡定含笑的錢明老婆身上打轉,一直看到前者更加暴躁,後者神色不自然了,才悠悠道:“能治好,但是不容易。”

“錢不是問題!”錢明財大氣粗道。

井玫瑰:“酬勞的事跟我大哥談,但是在治病之前我有幾個問題想請錢明先生解惑。”

錢明的臉扭曲了一秒,他深吸了一口氣,按住快要爆發的脾氣:“什麽問題?”

井玫瑰道:“你這位太太是後來娶的吧?”

錢明的臉色又變得難看:“你問這個做什麽?”

南市上了點年紀的人,誰不知道當初他為了生兒子拋棄前妻,要不是兒子的病還得靠井玫瑰,錢明當場就翻臉了。

“沒什麽,隻是想告訴錢明先生一句話,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井玫瑰道:“錢明先生知不知道昨天我也去了錢先生家?”

錢先生?哪個錢先生?他不就是錢先生嗎?

愣了一瞬,對上井玫瑰平靜又有深意的眼神,他才明白過來她指的是錢聰。

再結合她說的什麽“因果、報應”,怒火幾乎要抑製不住噴薄而出,他咬牙切齒對冷眼旁觀的黃彥道:“黃總,我請你來是給我兒子看病的!”

錢明比黃彥年長十歲有餘,怒氣上頭頗有威勢,可黃彥也不是吃素的,他微微一笑,善意地提醒:“錢總,給令公子看病的不是我,是我妹妹。”

井玫瑰:“錢明先生別動怒,我隻是告訴你,你兒子的病根在哪兒,這樣才能根治。”

她本意是直接道出前後原委,沒想到錢明不按套路出牌,不找她這個當事人發火,反而讓黃彥受了無妄之災,暗歎一聲失策了,給了對方一個台階下。

錢明冰著臉:“要是不想喊我錢先生,可以學你哥哥,叫我一聲錢總。”

他已經看出來,這個小姑娘年紀輕輕,聽說又是從山裏出來的,大概沒見過什麽世麵,應該是被錢聰用什麽東西收買了,才會這樣不給他留麵子。

錢明當初爭奪家產失敗,後來靠著搶出來的那點東西自己創了業,公司到今天也算做得有聲有色。

他自認不比錢聰差在哪兒,生意場上應酬下來,也沒人敢這樣當麵給他吃癟,一個仗著家境張牙舞爪的黃毛丫頭而已,要不是為了兒子,他——

“好的,錢總。”井玫瑰從善如流,表情看不出任何勉強之意,錢明一口氣登時噎在喉嚨裏,不上也不下。

見了他仿佛吃了癩□□的憋屈表情,井玫瑰抿了抿想微揚的唇角,決定不再刁難他了。

孩子畢竟是無辜的,這人當初手段狠是狠,好歹也沒有天良喪盡,再說報應已經降臨了,兒子重病,妻子的心思也不在他和孩子身上,這對一個男人來說算是莫大的折磨了。

“哥哥,麻煩你和錢總夫人先出去一下吧。”井玫瑰轉身對黃彥道。

“好。”

黃彥先走了出去,錢明的老婆這時候又露出一些不舍的情緒來了,一步三回頭,似乎是期盼錢明能出聲讓她留下,隻不過可惜錢明此刻的心思完全在兒子身上,老婆也得靠邊站。

況且他也知道井玫瑰故意支開黃彥和他太太,很有可能是有話想私下和他說:“井小姐,你想做什麽?”

井玫瑰:“錢總,在治療錢少爺之前,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錢總覺得自己一輩子的耐心,前一半用在十多年前忍氣吞聲謀劃家產上,另一半則全部用在了今天。

“你問。”

“當年你找人在你堂弟錢聰身邊做奸細,間接害得他十多年沒有孩子,甚至連性命都差點沒了,這一切你知情嗎?”

當年錢聰的老婆流產大出血,錢聰許下重金到處求醫問藥,這事他當然知道。

“我知道,但這不是我害的。”井玫瑰沒有掩飾,錢明已經快要猜到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了——剛才為什麽會說他的兒子得病是報應。

錢明的心裏有了一絲恐慌,但他拒絕認下這個罪過:“生不出兒子這都是命!至於他差點沒命,這事我沒聽說過。”

他沒說謊,井玫瑰心知肚明,錢明隻是差點出事,誰料命好遇見了她。

聽著錢聰嘴硬死不認賬,井玫瑰微笑著道:“那錢總是不承認自己有錯了?”再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我有什麽錯?小姑娘,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會治病,故意在這兒說些亂七八糟的拖延時間?”

錢明惱羞成怒了,反咬一口,還徹底撕破臉:“告訴你,如果我兒子出了什麽事,你就是殺人凶手!”

井玫瑰點頭:“行,我知道了。”死性不改,救不了。

“你知道什麽?”

“來給你兒子治病吧,你去準備一個大浴缸,要木製的,還有藥材,薑黃、羌活、白術、甘草、地膚子、樟腦、葛根、金釵石斛、蒼耳子、艾葉、苦參、露蜂房、白蘚皮、土槿皮,一樣也不能少,你親自去買來。”

她一口氣接連報了15種藥材,還指定要求錢明親自去買藥。

錢明反應不及,惱恨的表情僵在臉上。

“還不去?你想害死你兒子嗎?”井玫瑰笑著將他剛才說的原話奉還。

錢明顧不得計較,連忙掏出手機:“我讓藥店送來,你再報一遍。”

“錢總,這些藥必須你親自去買,否則就沒有效果了。”井玫瑰唬他。

錢明知道她這是在報複,可惜他沒任何辦法,扭頭看著又開始在臉上抓撓的兒子,咬了咬牙:“行,我去!要是東西買回來卻治不好我兒子……”

他惡狠狠地盯了眼井玫瑰,放下說了一半的狠話——到底沒敢說全,萬一這丫頭片子真的能治呢,把她得罪死了,遭殃的也是自己兒子。

於是錢明吞下沒說完的半截話,頭也不回地疾步衝出臥室。

沒一會兒,井玫瑰聽見錢明的老婆大聲叫道:“你去哪兒?”

沒聽到錢明回應,又過了一小會兒,樓下響起小汽車發動的聲音。

井玫瑰走到臥室窗邊,錢明已經開車出了別墅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