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玫瑰最先看向莫少夫人:“這位夫人身材瘦弱, 臉上無肉,顴骨微凸,是個福氣較弱的人, 要想扭轉運勢,最好將身材養得圓潤一些。”

“噗。”

不知是誰先笑出聲,宴會廳裏隨即接二連三響起一片低低的悶笑。

一些和莫家不對付的人,還故意用不高不低的聲音說得大家都能聽見:“我記得莫少夫人好像出身挺一般的,當初是怎麽和莫大少認識的?”

“據說是上班路上不小心被莫總的車剮蹭到了。”

有人意味深長:“是真的不小心,還是碰瓷呢?”

“你聲音小點,大家都聽見了。”

“怕什麽, ”那位貴太太不屑一顧, “要不是她有個莫少夫人的頭銜,還能站在這兒耀武揚威?”

說起這位, 看不慣莫少夫人很久了, 源頭還得追溯到她當年也想嫁給莫大少,結果被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女人捷足先登,饒是她現在已經結婚生子多年,想起這事, 心裏那口氣還是咽不下。

莫少夫人剛才根本來不及反應,已經很多年沒有人敢當麵這樣對她的外貌指指點點了, 更別說講出這話的還是個山裏來的野丫頭。

可是被激怒的情緒剛一湧現,就被眾人毫不遮掩的議論包圍。莫少夫人一時間怒火衝天,都忘了先對井玫瑰發難, 直接把矛頭對準了說她碰瓷丈夫才嫁進莫家的呂少夫人。

“郝薇,你可不要血口噴人!沒有證據就亂說話, 信不信我可以告你誹謗!”

呂少夫人優雅一笑, 臉上絲毫不見慌張:“我誹謗你什麽了?我剛才隻不過是在告訴井小姐, 她看麵相看得可真準,一眼就看穿你這人的本質。”

“你這不是誹謗是什麽!”莫少夫人冷笑。

呂少夫人自顧自道:“我記得莫少夫人剛嫁給莫大少的時候,身材確實比較圓潤,原來是因為那個時候福氣好啊,怪不得那兩年莫家的公司總是從呂家手裏搶到國際大單子。”

她語調平和,仿佛回憶似的,將過去的事情點了出來。

眾人一聽,仔細咂摸一會兒,發現,哎,好像還真是這樣?

有人就問:“既然她要發胖才有福氣,那她怎麽變瘦了這麽多?”

“對啊對啊,我記得她剛嫁進莫家那會兒,和大家交際的時候從來不穿旗袍的。”

呂少夫人神秘一笑:“那不得問莫少夫人自己了嗎?”

“你!”莫少夫人臉色一陣鐵青,精心養護的指甲恨不能直接抓爛對麵女人那張臉。

現場有知道她們之間過去那些恩怨情仇的,便拉了提問的人一把,小聲解釋了一通。

原來呂少夫人剛才那明顯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當年莫少夫人也就是一個家世十分平凡普通的女孩,嫁給莫總之後,忽然要打進南市上流貴婦圈,那些從小嬌生慣養的貴夫人誰能看得上她?

當年莫總也是不少千金名媛的夢中情人,結果倒好,沒便宜她們自己就算了,還被個圈子外的野山雞叼走了,她們不嫉妒恨就好了,怎麽可能還輕易接受、甚至幫助莫少夫人融入她們的貴婦圈?

當時莫少夫人自己也自卑,因為這些豪門貴婦都很注重身材保養,一個個在外用餐隻吃五分飽,平時美容院也跑得勤,如果愛運動,私教課更是直接買得飛起,好幾十萬扔進去聽不見響聲。

硬著頭皮交際了幾回,莫少夫人便知道自己和她們相處不來,其他貴婦身上那些豪擲千金花在保持身材纖細的消費習慣,她永遠也學不會。可學不會也得融入她們,莫家不需要一個不善交際的少奶奶。

既然她們嫌棄自己不夠苗條,那她就減肥。一天隻吃一頓,堅持了好幾個月終於瘦下來了。但莫少夫人也不敢輕易懈怠,開始像其他太太一樣,每頓隻吃五分飽。那些身材管理省下來的錢,她拿去買衣服買包包,這樣好歹和其他貴婦有共同聊天話題了。

不需要天價營養餐,不需要天價私教課,就完成了瘦身,這件事一直是莫少夫人引以為傲的事。

她不知道的是,她這樣硬生生餓瘦的減肥方法其實一點都不健康,別人請私教,科學減肥瘦下來,身材曼妙而且依舊麵色紅潤,她則成了完全的幹瘦,這也是她臉上掛不住肉的原因。

現在呂少夫人不僅掀開她那些並不光鮮的過往,還用言語化作針戳在她的肺管子上,莫少夫人氣得差點打哆嗦。

她做了幾個深呼吸,強行維護住自己和莫家的尊嚴,又將矛頭轉向作壁上觀的井玫瑰。要不是這個山裏來的丫頭先撕開一道口子,那些賤人也不會有機會將她的臉踩在腳底下。

“井小姐,難道你所謂的會看麵相,就是這樣利用攻擊他人的長相來胡編亂造嗎?看來你從山裏出來後,黃夫人還沒來得及好好教導你。”

莫少夫人冰著一張臉,已經氣憤到了極點,仍不忘了在譏諷井玫瑰沒有教養的時候,擠出一些冷笑來借此彰顯自己的高傲。

她卻不知道,這副做派落在他人眼裏十分可笑,因為她的高傲從剛才被戳穿身世開始,早就所剩無幾了。

隻是她說的話也有一些道理,現在網上不是挺多騙子故意發這些東西嗎?

什麽“看你臉上有沒有這顆福痣”、“這種眼型的女人最好不要娶”,瀏覽器都推送爛了,隨便看兩眼就知道是什麽情況,說不定這位井小姐就是在網上“自學成才”的。

莫少夫人主動挑事在前,公然指責女兒的鼻子譏諷她沒有家教在後,這事放在誰身上都忍受不了。宋雨終於坐不住了,甩開丈夫的手站了出來。

“莫少夫人,你說這話不怕各位來賓笑掉大牙嗎?我女兒好好的生日宴會被你攪成什麽樣了?”

黃深易作為丈夫,當然不能看著妻女受辱還無動於衷,擔心老婆對上這個難纏的女人吃虧,也趕緊跟出去。黃遲和黃彥早就站在母親身後,一副為她撐腰到底的架勢。

莫少夫人看著黃家人一條心的舉動,慌了一慌,又很快說服自己鎮定下來:“你們黃家難道想以多欺少嗎?我可是你們下了請柬請來的,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

黃老爺子慢悠悠說了句:“黃家的待客之道當然不是這樣,但老話說得好,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言下之意,是你先對我黃家不客氣,我黃家才將這份不客氣還回去。

孟老也幫腔:“不錯,剛才是你們先逼迫黃家的小姑娘展示展示自己的本事,這才剛說了一個,玫瑰,給其他人也看看麵相。”

宴會廳的氣氛瞬間陷入尷尬,賓客們麵麵相覷。大家剛不是在說莫家少夫人嗎?怎麽話題又轉到他們身上了?

不過——看著莫少夫人碰了顆硬釘子,那憋屈、但又不敢和孟老頂嘴的難看臉色,他們也不確定了,難道黃家這女兒真會算命?

有人還真不信這個邪了,接受社會科學教育幾十年,人到中年還有人告訴你風水命理這玩意兒是真的,他可不相信。

“井小姐,那你看看我的麵相,你能看出什麽?”他自認為沒做過什麽虧心事,隨便井玫瑰怎麽說,要是還像對莫少夫人那樣評價他的長相,不用說,肯定是裝著騙人的。

看他躍躍欲試的表情,井玫瑰決定成全他:“你眉毛細長,形狀又彎如月牙,可見你長相俊秀,頗有桃花緣。”

話音落,那男人周圍的男賓客都朝他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來,笑容裏的含義是男人彼此才懂的曖昧和暗示。

那男人不僅不覺得難為情,反而眼角眉梢帶了抹得意,還不忘追問:“還有嗎?你就看出我長得好了?”

說出自誇言語的時候,他嘴都快合不攏了。沒什麽別的原因,即使井玫瑰不會算命,就衝這麽個漂亮小姑娘誇自己好看,任憑哪個男人聽了都免不了高興。

井玫瑰輕笑:“不僅是長得好,口才也好。”

孟麒麟輕哼了一聲,聲音極輕極快,除了站在他身邊的孟老爺子,沒有其他人聽見。

孟老聽見孫子不滿的哼聲,老眼裏都是笑意,得了,這下他不用擔心孫媳婦兒會跑了。

那男人又得了一句誇獎,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那兒去了:“還有嗎?”

井玫瑰也笑,隨之一陣快言快語:“這是你的劣勢也是你的優勢,雖然經濟上不能獨立,但也善於利用不錯的外貌和花言巧語的特長,騙取女孩的芳心,讓她們對你慷慨解囊。看你一雙雌雄眼,眼睛一大一小,鼻梁也低,是個典型的沒有主見、怕老婆的男人。”

剛才還有些羨慕這男人的男賓客們立即竊笑起來,誰不知道這姓王的是入贅郭家的,平時跟大家一起私下聚會,總是大吹特吹自家老婆有多賢惠,對他多麽體貼多麽好,沒想到啊,原來背後是個怕老婆的軟腳蝦,真特麽給男同胞丟人,不配叫男人。

被井玫瑰點明“怕老婆”真相的王先生,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你這叫什麽算命,胡說八道也叫看相?井小姐,亂說話可是要負法律責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