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遵略微壓低了聲音, 黃遲沒怎麽聽清楚,但是看見氣氛不對,便下意識走到井玫瑰身邊。

“姐。”

徐遵正要說話, 一道不合時宜的女聲忽然插.進來:“徐少,好巧,原來你也在體育館運動啊。”

眾人轉眼,隻見黃菲菲身著一身青春靚麗的連衣裙走來。

黃遲轉過頭,嘴唇沒怎麽動,井玫瑰卻清晰聽見了他的聲音:“媽的,陰魂不散。”

黃菲菲走過來, 又叫了聲徐遵:“徐少。”

然後才像剛反應過來似的, 對眾人道:“原來大家都在,剛才我都沒發現, 不好意思呀。”

她看了眼井玫瑰, 又對少年們溫聲道:“你們都是來跟我姐姐買丹藥的嗎?”

曠嘉和齊飛揚他們都跟黃遲玩得好,自然知道黃遲的喜好,更不用提前段時間他還專門對外放話,不承認黃菲菲的身份。

即便他的說辭代表不了整個黃家的態度, 但是他個人的朋友圈子肯定是以他的意誌為先。

所以,黃菲菲就算一副溫柔純真小姐姐的模樣, 幾個男孩子也假裝沒聽見。

這裏麵唯一一個不了解黃家家事的人就是杜晨,但是他為人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對待不了解的人和事都比較謹慎。

他跟黃菲菲是第一次見麵, 此刻見其餘人都不說話,他也就聰明的沒出頭。

不過眾人也低估了黃菲菲的能耐, 大庭廣眾之下, 這麽多人同時齊刷刷地無視她, 她也能繃住。

又將槍口調轉,對準了井玫瑰:“姐姐,你們怎麽不說話呀?是不是我打擾到你們交易丹藥了?”

說實話,黃菲菲長得不賴,雖然沒有井玫瑰那種辨識度極高的美貌,但也是清清純純一張初戀臉。

現在這樣明明委屈,又假裝沒事,情緒拿捏的工夫真是恰到好處極了,倘若真有不明就裏的路人看見了,肯定會產生憐惜之情。

井玫瑰本就因為徐遵的言論有些情緒不佳,此刻黃菲菲還一頭撞上來,就算她並不刻薄,此時也不想給人留情麵了。

她冷聲說道:“我以為我早上說得夠清楚了,金額過大的生意往來,不方便有未參與的第三方在場。”

黃菲菲無助地望向徐遵,低淺的聲音又細又柔:“徐少……”

徐遵在井玫瑰那裏吃了癟,心情也不美麗:“黃小姐,我們不熟,別用這樣容易令人誤會的語氣叫我。”

黃遲想,這下總該走了吧?

結果——

“對不起,姐姐,徐少,我隻是來這裏運動,恰好看見你們,所以過來打個招呼,沒想到……”

井玫瑰第一次表露了不耐煩的情緒:“下次撒謊前,記得先換一身衣服。”

眾人的眼神都落在黃菲菲與“運動”毫不相幹的衣著上,她滿臉的小委屈頓時一僵,暗恨地收起表情。

要不是井玫瑰出門太急,她擔心錯過時間,隨便換了身宋雨給她買的一條最新款的裙子,也不至於發生這樣的低級錯誤。

黃菲菲咬咬牙,還是用了平時慣用的無辜語氣,說出自己最“真實懇切”的心聲。

“對不起,姐姐,徐少,是我說謊了,我來這裏不是湊巧,是我知道姐姐要在這裏賣丹藥,所以故意來製造偶遇的。”

井玫瑰看她一眼,居然承認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姐姐,其實我就是為了看一眼你煉的丹藥長什麽模樣,因為我也偶然被一位雲遊的道長收為徒弟了,我師父他是道醫,也會煉製丹藥,我想知道姐姐煉的丹藥和我師父的是不是一樣。”

黃遲忍不住道:“我們怎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拜了個道士當師父?”真是越來越敢編了。

黃菲菲眸光微閃:“上次我送星姨回老家,回來的路上遇見一起車禍,受傷的人很多,我和我師父都在幫忙救援,後來他說下山難得遇見一個有善緣的,於是就收我做徒弟了。”

黃遲懷疑道:“騙鬼呢,那都過去多長時間了,你要是真拜師了肯定早就說了。”

黃菲菲的解釋是,她怕家裏不同意,覺得這是封建迷信的糟粕,所以才沒敢告訴家裏。

黃遲任她舌燦蓮花,也不信她半個字,騙她道:“那不巧了,你來之前我們已經交易完畢,現在丹藥已經進我哥們肚子裏了。”

曠嘉就愛湊這種熱鬧:“味道還挺好的,有點像榴蓮。”

黃遲立馬一把勾住他的後脖頸:“原來你喜歡屎味啊,我姐肯定是給你獨家定製了,我的就是淡淡的青草香。”

曠嘉反手揪住他:“黃小遲你特麽才吃屎!你還吃草!那你就是吃羊屎!”

這倆人打鬧,其他幾個看了馬上湊進去“火上澆油”,追追打打,不一會兒就追到籃球架下麵去了。

黃菲菲又看向井玫瑰,似乎非得等她答應不可。

井玫瑰直截了當拒絕:“如果你是以觀察不同門派之間的丹藥有何不同為理由,想看我的丹藥,那我更不可能答應你,自古以來就沒有這樣的道理,不管哪門哪派,我都聞所未聞。”

隨後又反擊:“不知道這是你自己的主意,還是你那位師父的主意,假若是後者,請你將你師父的道號告知,我稍後向道教協會的前輩請教一番,看當今哪個門派的道士,居然敢這樣公然窺伺他人的煉丹秘方。”

一番話擲地有聲,旁觀的徐遵忍不住將視線落在井玫瑰身上。

這一刻的她,渾身陡然散發出了一股神聖不可侵犯的威嚴感,宛如高高在上的神女,煥發著奪目的光彩,那麽耀眼,卻也令他感到遙不可及。

黃菲菲被驚住了,準確來說是被嚇住了。她從來不知道一個從山裏出來的、她眼中的土包子,竟然會有這樣強大的氣場,能展現出這樣高貴冷豔的一麵。

這個認知令她心緒無比複雜,先驚後惱再恨,或許其中還暗暗夾藏著一部分她不願意承認的妒忌。

黃菲菲往前走了兩步,仿佛這樣就能找回剛才丟失的氣勢一般,隻是一開口嗓音帶著顫:“我……”

她驚睜雙目,連忙閉嘴調整氣息,可惜氣勢這種東西,一旦先輸了陣,一時片刻難以再找回來。

“我沒想偷你的方子——”

黃菲菲往日嬌柔的少女音變得幹巴巴的,聽起來不僅沒有說服力,還像極了狡辯。

井玫瑰也不想和她糾纏下去,今天興致已經壞得徹底。

“有或者沒有,都不重要,我們兩個究竟是什麽樣的關係,你我都心知肚明,現在也不是在家裏,你不必對我虛與委蛇,我今天沒有心情看你做戲,你要是……”

她說到這裏,淡然的麵容浮現一絲糾結,最後還是道:“你要是實在不做戲就不舒服,我這裏有洪敏強導演的聯係方式,你可以去他的劇組客串一個角色,發泄完情緒再回家。”

“你!”

黃菲菲臉上青紅交加,本來即便倆人撕破臉,也不至於到這種地步,但現在有個徐遵站在一旁,她連最後半分體麵都沒了。

她不甘地看了一眼井玫瑰,被看的人卻無動於衷,不鹹不淡回視,好似在問“你怎麽還不走?”

黃菲菲收回視線,對徐遵說話也沒了先前那份嬌滴滴:“徐少,你有一段日子沒去看雲溪了吧?她上次還托我帶話給你,說希望你能多去看看她,她在監獄很想你呢。”

徐遵下意識看向井玫瑰,黃菲菲沒有錯過這個眼神。

原來如此,難怪徐遵剛才沒有幫自己說一句話。

這個女人身上究竟有什麽魔力?自從出院後,先是黃遲被她收服,接著是黃遲的一眾狐朋狗友,隨後又聽說孟少對她多次破例,現在連徐遵也被吸引了。

嗬,井玫瑰學的,真的是道法嗎?

黃菲菲眸中有暗光,那個人把東西給她的時候說過,蠱也分很多種……

想到這裏,黃菲菲不再關注徐遵的反應,匆匆走了。

黃遲立刻扔了手裏的籃球,跑著回來:“姐,姐!她剛才又說什麽了?”

井玫瑰正欲啟唇,徐遵卻突然道:“莫雲溪從小和我們一起長大,以前我們兩家關係親近。”

黃遲一臉問號,徐少幹嘛突然說這個?

再看他姐,一臉雲淡風輕,事不關己的模樣,顯然也不關心。

“嗬嗬。”徐遵自嘲輕笑,見兩姐弟都迷惑不解看向他,道:“沒事,我先回去了,下次訓練時間再約。”

他手中緊捏著高價買來的平安符,一路走到體育館門外,臨上車前看見路邊緩慢駛過的垃圾運送車,手指一鬆,符紙順風飄進了敞開的垃圾車箱裏。

體育館內,井玫瑰挨個跟少年們進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生意,曠嘉拿了丹藥,聞了聞:“好香啊。”

想起黃遲說的青草香,道:“是青草香嗎?我聞著怎麽像蘋果的氣味?”

井玫瑰:“昨天家裏正好有蘋果,這一鍋都是蘋果香。”

上輩子煉丹哪會在乎什麽口感,追求效果就好,但宋雨打開貴婦圈的市場後,給井玫瑰提建議,最好嚐試煉製一些口感好的丹藥。

比如把某一種水果當做煉丹材料加進去,不說味道如何,別人吃了之後,知道這是能入口的東西,多少也能放心一些。

雖然這建議聽起來有點畫蛇添足,但結合實際也有幾分道理,於是水果味的丹藥不久便問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