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濤押送進宮。
陳淵接手提審金濤。入了宮的金濤已經不由他想不想說真話，因為等他送到京都時，京都內已經風雨飄搖。
金濤的話是否真假已經不重要。
幾位皇子爭權奪利幾乎到達了刺刀見紅的地步，四皇子是他們中有力的競爭者，他們絕不會輕易地放過這個扳倒董閣老的機會，紛紛出手。
在九皇子張翊和嶽山棋的操作下。
就算是天地之忠的忠臣，也得下台，就算是貴為九五至尊的皇上也暫時沒有辦法保住董路，他不得不顧全大局。
所以金濤的證詞不重要了。
提審金濤很快就有了答案，當然，這個答案是否是真的也不重要了。陳淵當然知道此刻朝局的變化，遞上去的供詞是一個符合太康心意的，或者說，是符合太康下台階的供詞。
“嗯！”
拿著陳淵呈上來的供詞，太康緩緩開完，說，“既然金濤已經認罪，那就按照大靖民律來辦吧！”
陳淵：“是。”
應答了一聲，陳淵並沒有離開，依舊站在那裏。
他知道，還有董路的事兒沒有說，太康肯定會借著金濤的案子對董路之事定性。
果不其然，太康略略思索片刻後，歎了口氣，說：“傳朕旨意，董路身為閣老、領侍衛內大臣、太子太保，位列三公，官居一品，竟然貪墨無度，失朕之所望，今日起，罷為庶人，放歸養老！”
陳淵怔了怔。
放歸養老屬於高官放老歸鄉朝廷特給的殊榮，董路是獲罪罷官的，怎麽能享受這樣的待遇？
他剛想提出疑問，就見太康冷森的眼眸看過來。
嚇得他硬生生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想著無論如何董路算是下台了，給他個殊榮也能接受，便低著頭快速地寫聖旨。
陳淵的筆跡整齊幹練，一手毛筆記寫得非常的漂亮。
哪怕是太康也非常欣賞陳淵的毛筆字。
這也是他能夠做到首席秉筆太監的原因之一。
吹幹筆墨，陳淵雙手呈著寫好的聖旨恭恭敬敬的舉到太康眼前。
太康看都不看：“拿去讓馮珙蓋了印，傳旨去吧！”
陳淵：“是。”
“等等！”陳淵剛走到門口跨出一條腿，裏麵傳來太康威嚴的聲音，陳淵慌忙收回腳，轉過身弓著腰。
太康想了想：“去吧！”
陳淵有些奇怪，他感覺太康的眼神在盯著他手中的聖旨，不敢抬頭看，又轉身走了出去。
大殿內隻剩下了太康一個。
寂靜無聲。
他坐在軟和舒適的檀木禦椅上，閉上眼，雙手揉著太陽穴，沉長地歎了口氣。
最近做事，越發的感覺力不從心了。
四肢疲軟無力，像是身體被掏空了一樣，提不起做事的精神，不像當年那樣精神幹練，渾身氣力了。
董路，董皇後的親身父親。
此人是陪著他長大的，秉性和脾氣他心裏清楚，就算是為官多年改變了很多，但他絕不相信董路會貪汙，原因很簡單，董氏一門根本不缺錢。
光是這麽多年來的賞賜，董氏都能吃三代。
但朝局的穩定更加重要。
北州的戰況還沒有完全的平複下來，或許是嶽山棋為了手中的兵權，故意將異族的頭目放走，使得異族又有了東山再起的機會。
不僅如此，最新傳來的消息。
異族頭領赫德佘襲擊了雲中城，掠奪了裏麵的武器庫和糧草庫，使得赫德佘的實力大增，在塞外磨刀霍霍，時刻準備進兵河套。
“若是再年輕上十年，哪裏還需要旁人，朕親自出馬必定將其斬於馬下！”
太康心裏這般想著。
奈何他年輕不上十年，赫德佘也不會老上十年。
想著想著，不由得睡得迷糊了。
……
“父……父皇！”
耳邊隱隱傳來太子張竚的聲音。
太康緩緩睜開眼，看見皇太子張竚弓著腰站在禦椅下麵，臉上堆著諂媚的笑，他皺起眉頭。
小的時候，張竚聰明好學，為人正直有節氣。
卻隨著年齡的增長和幾個弟弟的鬥爭，他越發變得畏手畏腳，不僅沒有了皇子的氣度，還沾染了一身諂媚的邪氣。
“什麽事兒？”
“父皇，兒臣聽說董閣老因貪汙之罪罷了官！”
太康鎖緊眉頭：“你怎麽知道的？”
張竚趕忙解釋：“陳淵到董府傳的旨意，現在整個京城都知道了。”
太康淡淡的嗯了一聲。
張竚陪著笑說：“兒臣沒想到董閣老竟然會是貪汙之人，按照我大靖民律，該當將其斬首謝罪，父皇聖德天恩，將他放歸養老，也算是對他的開恩了。”
太康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他。
張竚繼續說：“但尚丞閣乃是國家重要機構，幹係重大，不可一日或缺，兒臣鬥膽舉薦一人，可入尚丞閣。”
默默聽完張竚的話，太康舒展眉頭，神情失望地躺回禦椅，聲音平淡地問：“太子準備推薦何人？”
張竚見太康麵色平靜，以為父皇會坦然受之，便道：“兒臣舉薦馬祈福入閣。”
“馬祈福？”
太康嘴裏默默念叨了一遍，就想起了這個馬祈福。
此人是太康六年的狀元，初任益州漢中的知府，在任期間政績出色，就調回京城，初任禮部侍郎，後來又升任為禦史，算是一位能幹的幹吏。
足見太子推薦此人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馬祈福能夠從漢中知府一步步地升上來，一半的功勞在於他自己的能幹，一半的功勞在太子，是太子一手提拔上來的，是目前太子手底下最有希望入閣的官員。
太康知道這個官。
手裏也有彈劾馬祈福的奏折。
這個馬祈福雖然是個高官，但也是個貪官，在漢中任職時就貪墨了不少，有太子護著，沒人敢動他。
入了京城，他貪墨得更加厲害。
但他的貪沒有觸碰到朝廷的利益，何況水至清無魚，太康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沒想到太子會來推薦此人。
太康想了想，說：“好，既然是太子推薦的，那就讓朕考慮考慮，你先下去吧！”
張竚大喜：“兒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