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陳元當值。
當他看到司禮監碼得整整齊齊的奏折時，心中咯噔一下，這個消息從他的嘴裏傳到太康的耳朵裏，可以想象太康的暴怒，暴怒之下，最容易受傷的就是他。
躲是沒辦法躲了。
隻能自認倒黴，罵曹璋幾句，仔細地核對了奏折的數量後，就匆匆趕到乾清宮伺候太康洗漱更衣。
這段時間，太康的作息很規律，除了吃喝拉撒完都在乾清宮中清修練功，每日早晨匆匆過問一遍朝政，其餘時間都在修煉。
今早照例是要問昨日的奏折的。
陳元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太康洗漱更衣後，讓禦膳房的人上了早餐，心裏卻一直想著該如何向太康匯報昨日的奏折和最近的謠言。
“怎麽了？”
太康吃著早飯，見陳元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是不是這幾日朝中有什麽事兒？”
“主子爺聖鑒！”陳元趕緊跪了下去，終於找到開口的機會了，趕緊說，“這幾日不知咋的，朝中上下流言不斷，大臣們上來的折子觸目驚心，奴才不知該如何是好，又怕主子爺看了動氣，故而心不在焉。”
太康微微皺眉：“什麽事兒能把你司禮監的掌印嚇成這樣？把最近的奏折都拿進來放在禦案上，朕吃完早飯就看。”
陳元慌忙稱是，已經示意門口當值的太監去搬奏折。
隨後，七八個當值太監抱著一摞摞奏折從乾清宮的側門走進來，太康在弘德殿吃早飯，轉臉透過門縫看到他們抱著的奏折，愣怔了一下。
沒想到一日的奏折竟然會如此的多。
他放下手裏的筷子，站起身，緩步朝著乾清宮走去，推開門一看，禦案上已經放滿了堆積成山的奏折，太康疑惑地回頭看向陳元：“這些都是你們拿不定主意的奏折？怎麽這麽多？”
陳元趕緊跪下：“都是大臣們彈劾的折子，請主子爺定奪。”
太康一驚：“這些……全是彈劾的折子？”
陳元：“是。”
太康臉色一沉，緩步走到禦案前麵，隨手拿起一本奏折打開看去，看完後，臉色更加陰沉了，這是益州巡撫彈劾賈深的奏折，重新拿起一本奏折，看完後臉色徹底的鐵青下來，又是彈劾賈深的。
而且這些彈劾的內容比較實際化。
也就是說，奏折裏麵彈劾的內容確切地說明了賈深的人幹的些惡事都是有跡可循，還有些事朝廷原本就知道，隻是沒有詳查的。
沒有詳查的原因，自然是照顧賈閣老的麵子。
看到這麽多氣勢洶洶的奏折，太康敏銳的意識這次是來者不善，如此統一的發起彈劾的人，隻有董路有這個能力，但太康知道能如何，董路沒有出麵，太康就算有天大的火氣也發不到董路的身上，就像當年賈深沉默一樣。
董路也是沉默的。
當年是太康出麵做了和事佬，請賈深和董路吃了飯解決了事情，眼下再次爆發了這樣的事情。
沉吟片刻，太康問：“你不是說還有什麽謠言嗎？說來聽聽。”
陳元連連磕頭：“主子爺，奴…奴才不敢說。”
“說！”太康勃然大怒，一股無形的壓力驟然散開，讓陳元感覺到一陣窒息，呼吸苦難，耳邊傳來太康憤怒的聲音，“天塌不下來，就算塌下來了，刀口也斬不到你的頭上，說！”
陳元咽了口唾沫，開始將自己聽到的謠言都說了出來。
太康聽到三皇子張端的謠言時，臉色陰冷鐵青，眼眸中閃著凶惡的光，嚇得陳元渾身抖顫不止，不敢說了，太康喝令繼續說。
當聽到八皇子的謠言時，太康感覺自己的胸膛要灼燒起來了，攥緊的拳頭骨節發白，見陳元的話還沒有說完，忍著要爆發的脾氣，喝令：“繼續說！”
陳元已經嚇得魂不附體了，他還從未見過太康發如此大的火，如此的失態，驚驚顫顫地咽了口唾沫，繼續說：“有傳言說…說四爺……”
“嗯？”
聽到還有老四的謠言，太康呼地轉過頭，眼眸如利刃一般盯住陳元，威懾逼人，聲音陰冷到了極點，“還有老四的謠言？！”
陳元連連磕頭：“主子爺饒命，奴才隻是聽說的這些謠言，不敢有任何的欺瞞主子爺。”
太康的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說！”
陳元感覺自己渾身已經被汗水打透了，嘴唇打顫著說：“有傳言說……說跟廢太子有染的熙貴人，她……她被四爺藏了起來。”
“嘭！”
太康暴跳如雷的一張拍在了禦案上，那百年難得的金絲楠木桌子承受不住如此大的力量，當即四分五裂開來。
陳元嚇得渾身顫抖，身體幾乎是貼著地麵跪著。
“好！好！好得很！”
太康氣得渾身顫抖，氣息混亂，喘著粗氣，感覺有股東西衝到腦頂，心髒跳動得厲害，頭皮的筋跳動不安，“查！給朕查，是誰在傳播這些謠言，查著了立斬不赦！”
陳元不敢多說，隻是連連磕頭稱是。
陳元暗暗鬆了口氣，怒火沒有發在他身上，至於那個金絲楠木的桌子，他心疼一下就好，趕緊跪趴著往出退。
“回來！”
剛爬到門口萬事大吉的時候，裏麵傳出一聲咆哮，陳元嚇得頭差點縮進肚子裏麵，快步跪著趴回去。
“此事關乎三位皇子，天家顏麵，你還真準備大張旗鼓地去查辦？”太康已經從暴怒中冷靜下來，語氣平穩了不少，“俗話說‘露水沒籽兒閑話沒影兒’，你如何查起？若是查起來，必然會人盡皆知，從現在開始，想辦法製止謠言的散播。”
陳元：“宮裏好製止，外麵恐怕……”
太康：“外麵的交給大臣們去辦，你和曹璋給朕把宮裏麵的謠言製止住，若是朕再聽到這些個沒影兒的謠言，先斬了你們！”
陳元：“是，奴才遵旨。”
沒想到此事會發展到這種地步，曹璋竟然把朝廷內外都拉下了水，足見此人的厲害，但曹璋如何能夠指揮得動外庭的人，難道曹璋在外庭也有人？
想到這裏，陳元倒吸一口涼氣。
要真是如此的話，那曹璋的實力遠不止看上去那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