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晚上亂七八糟的夢,林申很早就起來了。然後,他發現老木匠起得比他還要早,蹲在院子裏怔怔地發呆。

林申吃驚地說:“師傅,你怎麽起得這麽早?”

老木匠扭過頭看了他一眼:“睡不著就起來了,你昨天晚上睡得怎麽樣?”

林申搖頭:“睡得不大好,做了一晚上的夢。”

老木匠問:“馬車什麽時候來接你?”

“不知道,你能陪我去嗎?”林申說。

老木匠也有這個想法。

“行,有事你可以找我商量。”

上門提親本來是林申父母應該去的。

可林申的父母早就不關他了,而且林申的爹向來不看好林申,不在蔣家人麵前說林申壞話就不錯了。林周氏又很聽林嶽的話,林嶽就是放個屁,林周氏也覺得是香的。他們不幫倒忙就謝天謝地了,去了反而會拖林申的後腿。

林申去做飯了,簡單地烙了兩張蔥油餅。煮了一鍋稀米湯。老木匠去找了羅鳳,把家裏的牛羊托付出去。羅鳳很樂意幫忙,得知林申要去蔣家提親,他很是替林申捏了一把汗。

“蔣家門第那麽高,他們能願意嗎?”羅鳳擔心地問。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老木匠說。

兩個人湊合著吃了早飯,洗了碗又等了一會兒,蔣家的馬車才過來。林申和老木匠上了馬車,在沉悶的氣氛裏,馬車朝著蔣府出發了。

發現林申非常緊張,老木匠拍拍他的後背說:“不用緊張,大不了被人家趕出來。”

林申聞言苦笑道:“師傅,你這算安慰嗎?”

“算呀,這是最壞的結果了。大不了就被趕出來唄,蔣家還能拿你怎麽樣?再說了,代真的阿麽不是說了,他會幫你的。”老木匠倒是很有信心。

有信心也隻是表麵上看起來而已,他跟林申一樣心裏沒底兒,誰知道蔣家是不是龍潭虎穴。

“有一件事,我沒有跟你說。”小桃磨磨唧唧地說。

“什麽事?”蔣代真正在換衣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心情大好,起床之後挑了半天的衣服,吃過早飯又覺得身上這套衣服不好看,於是回到屋裏又開始挑衣服。

“昨天夫人去找林三郎說了一些話。”小桃小聲說。

“你回來後跟我說了,不就是讓他過來提親嘛。”蔣代真不以為然。

“不是這個,我昨天就想說的,可是夫人一直瞪著我,我也沒能和林三郎說上話。夫人盯我盯得非常緊,不讓我跟你說話,就把我拽到他房間,還用言語敲打我一番,讓我不要跟你通氣。可我越想越不安,我怕要出事。”小桃說。

“到底什麽事,你倒是說呀。”蔣代真急了。

“夫人說你肚子裏有孩子了,這孩子是小王爺的。”小桃鬱悶地說。

蔣代真愣了,好半天才說:“就算這樣,他還是要娶我?”

小桃說:“對呀。”

蔣代真笑了,對小桃說:“沒事,你等著看熱鬧就行。”

他都不擔心,小桃就更不擔心了。

蔣若年淡定地說:“他真來了?”

“真來了,我親眼看到的,他和他師傅一起來的,老爺讓管家把他們請到屋裏去了,大概以為他們是來詢問自行車的。”小池說。

“這就好玩了,這麽好玩的事,我怎麽能不在現場?”蔣若年笑著伸出一隻手,優雅地放在小池的胳膊上,笑盈盈地說:“走,我們去看熱鬧去。”

一邊走。蔣若年一邊說:“我還以為他不敢來,沒想到他什麽都敢做。要是知道他是幹什麽來的,我爹有臉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小池也笑:“老爺做夢也想不到,還真有人冒著罪小王爺的風險願意娶二公子。”

蔣若年冷哼一聲:“就是要告訴他,不是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蔣青鬆很熱情,讓下人給老木匠和林申上茶和點心。

喝過一輪茶,蔣青鬆說:“你們來得太突然了,是不是自行車有什麽問題?”

“這個——”老木匠看向林申。

“我自己的事情,還是我自己開口說。”林申說。

“哦。”蔣青鬆用欣賞的眼神看著他。

他的坐姿十分放鬆,虛虛地靠在椅子上,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容。

“我知道真真出事了,但我知道得太晚了,所以直到今天才過來。”林申單刀直入。

聽到開頭,蔣青鬆的身體就坐直了,臉上的笑容也跟著消失了。這是蔣府的醜事,他並不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可偏偏林申和老木匠都知道了,這兩個人住在那麽偏僻的地方,都知道蔣代真被人綁架走的事情,這讓他臉上無光。

“是誰告訴你的?”蔣青鬆眯起眼睛說。

林申愣了下,察覺到他語氣不善,反應迅速地說:“沒有人告訴我,我是偶然從別人嘴裏知道的。這個不重要,我想說的是,我想娶真真。”

蔣青鬆坐不住了,唰地站了起來。

“你知道蔣家得罪了誰嗎?”

他死死地盯著林申的眼睛問。

“知道,是淮南王府的小王爺。我還知道,他跟你們打了個賭。如果在謠言四起的情況下,還有人願意娶真真,真真就不能嫁給他了。”林申鎮定地說。

“林三可以啊,麵對我爹一點都不怵,我對他刮目相看。”蔣若年笑著對小池說。

他的聲音絲毫沒有遮掩,就是想讓屋裏的人聽見。

蔣青鬆果然聽見了,黑著臉朝著這個方向看過來,厲聲問:“誰在外麵?”

“爹,是我。”蔣若年給小池使了個眼色,小池悄無生息地退走了。蔣若年姿態悠然地走進來,笑眯眯地說:“我不是故意偷聽的,聽人說大小木匠來了,以為他們有什麽新想法了。。。”

“不是,他們是為了私事而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不要呆在這兒了,我跟他們商量事情,你不適合聽。”蔣青鬆嚴肅地說。

“我怎麽不適合聽了?事關真真的終生大事,眼看真真被那個小王爺逼迫,我心裏不知道多難受了。你看都這麽多天了,還沒有一個人上門求娶真真的,小木匠是第一個。”蔣若年不但沒有走,反而在椅子上坐下了。

蔣青鬆看著他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你跟我來,我有話要問你。”

“是。”蔣若年溫順地跟著走了。

“真真和這個小木匠是不是早就暗通款曲了?”蔣青鬆劈頭蓋臉地問。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蔣若年表現得比他還要驚訝。

蔣青鬆愣住了,一臉不相信地看著他:“你不知道?”

“我應該知道嗎?是真真告訴你的,還是那個小木匠告訴你的?這也太離譜了,真真不是這樣的,他做不出來這種事,一定是小木匠勾引他。不讓真真嫁不行了,小木匠就是窮了點,比小王爺可靠多了。”蔣若年的嘴巴像是打開了閥門,根本不給蔣青鬆說話的機會。

蔣青鬆被他震住了,好半天才說:“你怎麽知道他比小王爺可靠?”

“小王爺有十幾個小老婆,他一個老婆都沒有。最起碼真真嫁給他,不用給人當小老婆,這多好啊。”蔣若年說。

蔣青鬆似是被他打敗了,無奈地說:“他沒有老婆恰巧說明他窮。就是因為窮,他才沒有娶到老婆。小王爺老婆多,那是因為他的權勢地位放在那兒,狂蜂浪蝶都往他身上撲。”

蔣若年笑了:“小王爺老婆多不是優點吧。再說了,他的身份地位是天生的,那是因為他生得好,出生在淮南王府了。小木匠就輸在這一點上,他就出生在鄉下。能靠自己的努力奮鬥到這個地步,我覺得。。。”

“你覺得什麽?”蔣青鬆神色微冷。

蔣若年話鋒一轉說:“我覺得不重要,要真真覺得他好,這門婚事就成了。”

“我不同意。”蔣青鬆說。

“你不同意?”蔣薑氏的聲音突然響起。

蔣青鬆一臉吃驚地看過去,發現蔣薑氏和蔣代真都來了。他厲眼掃過,大概是找侍人。

蔣薑氏淡淡地說:“你別找了,你的人被我支出去了。我記得你說過,隻要有人願意娶真真,你就不會逼真真嫁給小王爺。你現在是在做什麽,說話不算數了嗎?”

蔣青鬆說:“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覺得這個人長得還行。可家裏也太窮了。雖然他有幾分才氣,可我也不能因為這個就把真真嫁給他。小王爺手段是厲害了一些,他是真心喜歡真真的,不然也不能用上這樣的手段。”

蔣薑氏說:“你說來說去,就是想把真真嫁給小王爺,好打通淮南那邊的商道。你就是想把生意做大,孩子們的婚姻就成了你手裏的籌碼。”

蔣青鬆氣得胸口起伏:“我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有多喜歡真真,我真的是為了他好。。。”

“你別說了。”這些話,蔣薑氏已經聽膩煩了,他神色冷淡地說:“你說前一句,我就知道你後一句要說什麽。我跟你夫妻這麽多年,你裝得不累,我都替你累了。我答應把你養在外麵的那個女人接進蔣府,你也要答應我,以後不會再插手若年和真真的婚事。。。”

聽到這裏,蔣青鬆臉色大變,對蔣若年和蔣代真說:“你們兩個出去,我跟你們阿麽單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