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公子請周鳳年過去。

到地方之後,太守公子直接把他拉過去,向好友炫耀他的美貌和懂事。

那是一個中年男人,臉上的褶子顯出了他的年齡,渾身上下散發著油膩的氣味。他用猥瑣的眼神上下掃視著周鳳年,那眼神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周鳳年感覺很不舒服,出去之後就變了臉色。

小侍也不開心,小聲說:“這個人是誰啊,怎麽能這樣無禮?”

周鳳年在裏麵被灌了好幾杯酒,脖子和臉都紅透了。要不是小侍扶著他,他能一頭栽到地上去。

到了外麵,被冷水一吹,暈暈沉沉的腦子恢複了幾分清醒,周鳳年扯開衣服領子散熱,神色冷淡地說:“你知道他是誰嗎?”

小侍好奇地睜大眼睛:“他是什麽身份?”

“他是淮南王的小兒子,雖然是不起眼的庶子,我們也得叫他一聲小王爺。”周鳳年說。

小侍恍然大悟:“怪不得郎君對他那麽客氣?”

“不客氣不行,人家好歹是個小王爺,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得罪不起。”周鳳年淡淡地說。

好半天,小侍沒有說話。

周鳳年疑惑地看過去,看到他們談論的小王爺朝著這邊走過來,怪不得小侍像是被鋸了嘴的鵪鶉似的,一個字都不敢多說了,隻是不停地給他使眼角,不知情的還以為他眼睛抽筋了。

“小王爺也出來透氣?”周鳳年眼神清明,臉上毫無醉意。要不是他臉上帶著紅潮,身上又散發著酒意,別人都看不出來他喝過酒。

“透氣是假的,出來找你才是真的。”小王爺湊到他麵前,臉上的笑容意味深長,還撩起他的頭發輕輕嗅了一下,一臉陶醉地說:“你好香。”

小侍在一邊聽著,手臂上浮起一層雞皮疙瘩。

周鳳年還在笑,麵不改色地說:“你也是,身上的熏香味道很好聞。”

小王爺露出奇妙的笑容,抬起他的下巴說:“我要是跟你的未婚夫要你,你說他會不會給?”

小侍緊張地往前走了一步,周鳳年給他打了個手勢,示意他悄悄退下去。

小侍糾結地看了他一眼,硬起心腸走到亭子外麵。

雖然站在外麵,他的目光時不時就往這邊看一眼,擔心周鳳年會吃虧。

周鳳年豈是吃虧的那種人,他抬起細白的手指撥開小王爺的手,滿臉是笑地說:“以小王爺的身份地位,應該見過不少人間絕色,不至於為了我這種人張嘴。更何況,小王爺還沒有見過真正的人間絕色。想必你見了他,就會覺得我這樣的姿色隻能算是平庸。”

小王爺本來有些不滿,被周鳳年的話勾起了興趣,挑起一邊的眉毛說:“哦,還有這樣的絕色,我倒是想見一見了。你什麽時候把人叫過來,讓我親眼看一看?”

“我想叫,可惜人家不一定會給麵子。他現在在一個山莊裏麵玩,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回來。他豔名遠播,追求者眾多。為了見他一麵,不少人翻他家的院牆,甚至為了他打破頭。你要是見到他,一定會覺得驚豔。”周鳳年慢悠悠地說。

小王爺本來沒有多大興趣,聽周鳳年這麽一說,他的好奇心也勾起來了:“他叫什麽名字?”

周鳳年的目的達成,笑容越發燦爛了:“他叫蔣代真,大家都叫他真真。你見到他就會知道,什麽才是人間絕色。”

小王爺叫陳靖南,府裏有十幾房小老婆。就算這樣,他還是不滿足,不斷地搜羅美人。

他把蔣代真綁到了一個莊子裏,這個莊子還是太守公子提供的。

小桃一直在哭,嘴裏不住地念叨“怎麽辦”,哭得兩隻眼睛腫得像核桃。

除了蔣代真以外,所有下人都被綁住了手腳,麻袋似的被扔在柴房裏麵。

小桃和蔣代真在一個房間裏。

蔣代真還在閑心坐在椅子上喝茶。

他讓小桃也坐到椅子上,小桃執意要坐在地上哭。

喝了一口溫熱的茶水,蔣代真感覺到身上的力量又回來了,他反過來安慰小桃:“你別哭了,我幫你把繩子解開,你坐過來喝杯花暖暖身子。有句話叫,既來之則安之。你把眼睛哭瞎了,也改變不了結果,不如順其自然。”

小桃哭得更大聲了。

後來,他終於不哭了。蔣代真費了很大的勁,把綁住他手腳的繩子解開,他哭哭啼啼地坐到桌邊。

“也不知道府裏的人有沒有得到消息,要是老爺能過來救我們就好了。”小桃紅著眼睛說。

“就算他們過來,我的名聲也完了。”蔣代真冷靜地說。

小桃不明白,磕磕巴巴地說:“隻要封鎖消息就好了,不會有人知道的。”

“你太天真了,從他說話就能看出來,他是有備而來。很可能是有人特意在他麵前提起我,他才過來找我的,這說明背後還有人。他會想讓設法,四處散播我被人綁走的消息,讓你封口都封不過來。”蔣代真淡淡地說。

小桃聽得目瞪口呆,他張張嘴正要說話。

就在這時,有人推開門走進來,是小王爺陳靖南。

陳靖南拍著巴掌從外麵走進來,語帶欣賞地說:“你不僅長得好看,而且還很聰明。”

“你是——”蔣代真神色冷漠。

陳靖南:“我是陳靖南,人稱淮南小王爺。”

小桃滿臉寫著“他竟然是王爺”的震驚表情!

蔣代真這才磨蹭著站起來,語氣裏沒有多少恭敬的意味:“見過小王爺。”

“你們別害怕,我不是強盜,隻要你不願意,我絕對不會強迫你。”陳靖南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樣。

蔣代真笑了笑。

陳靖南說得客氣,可讓他放蔣代真一行人離開,他無論如何都不會願意,還有可能達到反效果。

蔣代真這邊風平浪靜,外麵的小道消息卻滿天飛。蔣府上下都炸開了,蔣青鬆到處托人打聽,到底是什麽人綁走了蔣代真。也有人到蔣府打聽,蔣代真回來了沒有。蔣府上下統一口徑,從主到仆都說蔣代真回來了,隻是身體不舒服,在自己的房間裏休息。

然而,一直關注著蔣府動向的人,心裏麵都清楚蔣代真根本沒有回來。

莊子與世隔絕,裏麵的人並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幹完活後,管家就把工錢給他們了。拿著豐厚的工錢,他們高高興興地回了家。來的時候有車接,走的時候也有車送。

家裏完全變了模樣,林兵從屋裏走出來,拍著手對他們說:“回來了。”

林申回來子,林兵自然高興。他終於可以回家,抱著老婆孩子睡覺了。

走之前,樹上還有幾片絿葉子。這次再回來,樹上的葉子全部掉光了,隻剩下光溜溜的樹杈子。

有下雪之前,還有一件事需要做,那就是把小麥種進地裏。大雪落下去之後,就像在地上蓋了幾層被子,小麥不會被凍死,相反會長勢喜人。來年就不愁會幹旱了。

林申忙得腳不沾地,也沒有時間打聽外麵的消息,老木匠更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冬天即將來臨,家家戶戶都在準備過冬的糧食和蔬菜,很少有人出去趕大集什麽。就算出去了,也不會有人特意去打聽蔣代真的消息。

陳靖南說到做到,還算是一個守禮的人。蔣代真努力保持平常心,像對待普通人一樣跟陳靖南聊天。陳靖南向蔣代真展示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和擁有的權利,就差把財富清單列出來給蔣代真看。

可惜蔣代真不缺錢,他是在富貴窩裏長大的,該見過的都見過了,該享受的也都享受過了。他不是沒有見識的人,陳靖南向他展示的時候,他隻是保持微笑,清澈的眼睛裏麵沒有野心。

陳靖南說:“我很好奇,你會喜歡上什麽樣的人?”

“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當他看著我的時候,我感覺到他的眼神裏麵有愛。”蔣代真捂著心髒的位置,笑得一臉幸福:“還有,我這裏會跳得非常快,這是別人不能帶給我的感覺。小王爺,跟別人在一起時,有過這種感覺嗎?”

陳靖南想了半天,向蔣代真坦白道:“沒有,我沒有這種感覺。”

“可能你還沒有碰到這個人。”蔣代真說。

“也許吧,看來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那我就不留你了。”陳靖南決定放蔣代真走,不過他話鋒一轉又說:“你要是後悔了,就托人送消息給淮南王府,我隨時歡迎你入府。”

蔣代真說:“我可以放話跟你說,絕對不會有這一天。”

陳靖南麵帶微笑,笑得意味深長:“你話說得太滿了。”

坐上馬車離開這兒的時候,小桃幾乎喜極而泣了:“哥兒,我們要回家了,太好了。”

蔣代真情緒不高,他穩穩當當地坐在馬車裏,外麵的光線落在簾子上,在他臉上落下淩亂的光影。他閉了閉眼睛,沉聲說:“你要做好準備,回家的日子隻會更加難熬。”

真正的考驗來臨了,來自於家裏人或者那些無關緊要人的壓力。他不想妥協,不會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