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不回來了?”蔣薑氏緊緊地盯著下人的臉。
下人麵皮緊了緊,感覺到蔣薑氏的目光刀子一樣從他臉上刮過去,他整個人都僵硬了,變成了一座雕像。明義上他是蔣府的人,實際上他是蔣青鬆的人。闔府上下,他隻聽蔣青鬆的吩咐。
下人低著頭,語氣生硬地說:“是的,老爺要見一一個重要的客人,晚上要很晚才會結束,就不打擾夫人休息了。”
蔣薑氏臉上閃過一絲疲倦,苦笑一聲:“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明知道是假話,他卻不能大發脾氣。他要裝聾作啞,在人家保持體麵。外人都說,蔣薑氏過得他幸福,因為蔣家的家主隻有他一個人,他應該感到知足。事實不是這樣的,疼愛隻是表相而已。。。
蔣薑氏揮了揮手:“這裏沒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是。”下人暗暗鬆了一口氣,頭也不回地走了。
隨後,蔣薑氏又揮退了其他人。
屋裏沒有別人,隻有他一個人坐在榻上,一隻手扶在窗台上,怔怔地看著外麵。
太陽西斜,明亮卻不刺眼的光線從屋頂斜斜地落下來,在院子裏落下一片搖曳的金黃色。
看著看著,蔣薑氏抹了抹眼角,眼裏隱約有水光閃爍。
“阿麽。”蔣若年毫無預兆地走進來。
蔣薑氏吃了一驚,慌亂地把腦袋偏向一邊,慌亂地拿起帕子抹去臉上的濕痕。
“何事?”
蔣薑氏聲線不穩,話裏帶著顫音。
不僅蔣若年聽出來了,林申也聽出來了。
“阿麽,你哭了?”蔣若年心頭略緊,顧不得後麵的林申,慌慌張張地跑到阿麽身邊,壓低聲音說:“誰惹您生氣了,您告訴我就是了。不用你親自動手,我就能把他收拾了。”
“沒有人惹我。”蔣薑氏紅著眼睛,小聲說。
他提了提嘴角,想讓自己看起來開心一些。但他臉部的肌肉僵硬得如同石頭,露出來的笑容像哭了,還不如不笑,啞聲道:“我真的沒事。”
“爹又不回來了?”蔣若年心疼地問。
蔣薑氏難堪地扭過臉,一幅拒絕溝通的模樣。
蔣若年歎了口氣:“這麽多年了,我以為你早就適應了。你就是太在乎他了,他偶爾幾天不回來,你就患得患失的。”
蔣薑氏沒有辯解,似是默認了這個說法。
蔣若年恍了下神,看到站在角落裏一臉乖巧的林申,終於想起來屋裏還有一個大活人。
“阿麽,我來就是告訴你一聲,我把林三郎帶進府了,跟他商量一些自行車方麵的事情。我順道去看了真真,他臉色紅潤,吃得飽睡得著,看起來挺好的。”
“自行車?林三郎?”蔣薑氏嘴裏念念有詞,泛著水光的眸子看向一邊的林申。
林申神色緊繃,僵硬地走過來。
想了半天,蔣薑氏笑了:“我知道他,真真常跟我提起過,他就是那個做出自行車的人。真真說,他是個很有想法的人,送了不少別致的玩具給真真。”蔣薑氏臉色溫和,好奇的目光把林申從頭掃到腳。
在這個過程中,林申的心髒一直在輕輕顫抖。
他淡定不下來,要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很可能是他未來的泰山大人。
在緊張的氣氛下,蔣薑氏突然露出了姨母笑:“小夥子長得很精神,是我見過的人裏麵最俊的。”
林申的皮相太能唬人了,任何人看到他的長相也討厭不起來。高大結實的身體,英俊帥氣的五官輪廓,從眼睫毛到嘴唇都很精致,糅合了林嶽和林周氏的所有優點,完美地避過了所有的缺點。
紅暈從林申的臉部升起,蔓延到了耳朵上,兩隻耳尖紅得能滴出血來。
蔣若年有些無語:“看人不能隻看臉,臉長得好看,人品不行有什麽用?”
蔣薑氏眨了眨巴睛,先是看了蔣若咦染征.裏年一眼,又看了林申一眼。
林申想給人家留個好印象,連忙擠出一絲笑容來。
蔣薑氏眼睛一亮:“你看他笑得多明媚啊,有這種笑容的人一定不是壞人。”
蔣若年已經無力吐槽了。
蔣若年親自把林申送出去。
林兵揣著手朝著這邊張望。
孩子扒著周子楚的腿,軟綿綿地問:“小叔去哪兒了?”
“不知道。”周子楚看了看天色,大集上的人散得差不多了,他低低地說:“老三是不是走了?”
“不可能,我們約好了一起回家的,再等等。”
話是這麽說,林兵心裏也很著急。
這時,林申出現在道路盡頭。
孩子先看見,小手指著那個方向,驚喜地喊出聲來:“看,是小叔!”
林兵也看到了,用力搓了下大手,大聲說:“老三,我們在這兒。”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讓你們久等了。”
林申是跑過來的,腦門上冒出豆大的汗水,臉上卻帶著燦爛的笑容。
“你去哪兒了?”林兵埋怨地看著他。
“去辦了點私事。”林申眼神閃了閃,把手裏的油紙包遞過去,笑著說:“讓你們久等了,我心裏很過意不去,這是我在路邊買的驢肉火燒。”
周子楚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接過油紙包,驚喜地說:“摸著還燙著哩。”
“驢肉火燒就是要熱乎著才好吃。”林申說。
一家人分吃了驢肉火燒,慢慢走上了回家的路。
板車堆得滿滿當當的,周子楚和孩子沒法坐,隻能走著回家。周子楚是大人,感覺還好一些,他什麽樣的苦都吃過,這點苦還算什麽?苦了孩子,才那麽小一點。林兵在前麵拉車,抽不出空來抱孩子。林申把孩子抱起來,昂首闊步地往前走。
周子楚時不時地看他一眼,腳底下踩到一塊小石頭,他整個人都踉蹌了一下。要不是林申伸手攔了他一眼,他可能就要摔到地上了。
不等周子楚回神,林申不動聲色地抽回手,淡聲說:“嫂子,你要看路啊,不用擔心孩子,我會照顧好的,你去前麵陪著我大哥,他才是最累那個人。”
“那孩子就交給你了。”
周子楚眼神閃爍,縮著脖子去了前麵。
他要幫林兵拉車,林兵粗暴地推開他,不耐煩地說:“你小胳膊小腿的,顧好自己就行了,別過來給我添亂,我就謝天謝地了。”
林申在後麵看著,周子楚的腦袋快埋到胸腔裏了。
其實他全都明白,林兵看似粗暴無禮,他隻是不懂怎麽表達而已。
林申看不過眼,無奈地說:“大哥,你有話好好說,明明是想對大嫂好,為什麽就不能溫柔一些?”
“我對他已經夠好了。”林兵氣息微窒,臉紅脖子粗地吼道。
“你應該對他更好,特別是說話這方麵,你說話盡量溫柔一些。”林申說。
“要溫柔有什麽用?既不能吃又不能喝的。”林兵大聲說。
哎。
林申歎了口氣,緊緊地抱住懷裏的孩子。一對夫妻吵架,最可憐的就是孩子。他又沒有結過婚,能做的事少得可憐。到底是別人家的私事,他也不好多說什麽。
先把東西送到大哥家,林申才推著板車回自己家。因為他買的東西不少,所以他借用了大哥的板車。
老木匠在院門口等著,不知道等了多長時間了。看到林申回來,他遠遠地迎出來。
“喲,買了這麽多東西?”老木匠歡喜地說。
“嗯,基本的米麵油都買齊了,下個大集就不用去了。”林申把板車拉進院子裏,慢慢把東西搬進家裏。
之後,他去後院看了牛和羊。
牛吃飽了,懶洋洋地趴在稻草上,嘴巴一張一合地。眼角餘光看到林申過來了,它理都不理林申一下。
兩隻羊也是,麵對麵趴在一起,看起來親親熱熱的。
老木匠說,兩隻羊是一公和一母,還說不久以後,說不定母羊肚子裏就有小寶寶了。
這也是林申的期望。
羊生羊才有數不盡的羊,牛生牛才有數不盡的牛。
想像是美好的,事情還要慢慢地做。
老木匠問了蔣代真。
“我看過他了,他有些腦震**,情況不算嚴重,休息幾天就好了。”林申笑著說。
“這樣就好。”老木匠鬆了一口,看了他一眼說:“你終於笑了,之前黑著張臉,像是有人欠了你多少錢沒還。”
“我哪有?”林申羞澀地說。
“喜歡人家還不承認?嗬嗬。”老木匠笑話他。
林申沒有反駁。
這天晚上,他睡了一個安穩的覺。
紅薯成熟了,該全部挖出來了。還有白菜,差不多也該收了放進地窖,每天都有幹不完的話。
林申買了幾個壇了,一個用來醃製酸菜,一個用來醃製鹹菜。他還想做點臘肉,為了即將到來的冬天而做準備。
時間一晃而過。
這一天,天氣非常晴朗。
老木匠做了一輛新板車,林申從此不用再借別人家的板車。他用牛駕駛著新板車,還拉著兩隻羊去了地裏。隻要一天沒下雪,牛羊都要拉出去放,幹草也要打,一天都不能落下。
選擇一個野草豐盛的地方,他把牛和羊身上的繩子解開,拿著鐮刀去打草。
“你幹什麽?”淩冽的風中傳來一道聲音,聽起來嚴厲又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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