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申隻去過蔣府一次,還是從後門進去的。哪怕他站到大門處,也沒有認識他,並帶著他見他想見的人。門房不認識他,他也不是什麽大人物,認識的人隻有幾個:蔣青鬆,蔣若年,蔣代真,小桃。

蔣青鬆不能找,蔣代真和小桃不能出門,他能找的人隻剩下蔣若年了。那就要看看他的運氣好不好了,蔣若年也不是那麽容易碰到的。

林申沿著高牆轉了一圈,他覺得自己既不是小偷,也不是登徒浪子,還是不要翻牆了,不是正人君子幹出來的事。而且,蔣家護院應該很有經驗,因為時不時就會有浪子翻牆進去,萬一他被護院抓住了,那他多沒有臉啊。

他在這兒轉來轉去,也有一個人在附近轉悠。隻是這個人看到他了,他卻沒有看到人家。

“哥們。”

冷不丁地,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嚇了他一大跳。

林申僵硬地扭過頭看了這個人一眼:“你是——”

“我看你半天了,你還在這兒跟我裝傻。我跟你一樣,也是對裏麵的人很感興趣。”那人直白地說。

林申仔細看了看他,發現他長相一般般,身上的衣服質地倒是不錯,看起來像是一個家裏有點閑錢的公子哥。

“你想翻牆進去?”林申的眼睛眯了起來,眼神帶上了一絲的危險。

“我踩過幾次點了,根本翻不進去。”這小子一臉遺憾地砸砸嘴,接著說:“都要怪前麵那個小子,翻牆過去讓護院抓住了。為了防止再有人跳牆,蔣家就把院牆加高了兩層。”

林申低聲喃喃:“還好加高了。”

聲音太小了,年輕男人沒聽清楚:“你說啥?”

林申微笑:“我知道偷溜進去的辦法。”

年輕男人超大聲:“不可能!我都來過幾次了,蔣府守衛森嚴,院子外麵的大樹全砍了,所有的院牆都加高了,除非你買通了裏麵的下人——”

林申一臉鎮定地讓他審視。

他一句話都不說,年輕男人自己腦補了:“不是吧,你真的買通了裏麵的下人?”

說著,他看了眼林申身上的穿著,一臉狐疑地說:“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有錢人啊,我也試過買通他身邊的人,結果失敗了。就你能買通蔣府的下人,那得花多少錢啊,你有這麽多錢嗎?”

林申露出一絲苦笑:“你以為我為什麽這麽窮,我把錢都花在裏麵了。”

年輕男人瞬間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來,你喜歡真真不比我少,怪不得我看到你就覺得親切。”

林申再次微笑:“我也是,看到你就覺得你分外親切。這裏人來人往,不是說話的好地方,不如我們找個僻靜的地方聊一聊,我把偷溜進去的辦法告訴你。”

年輕男人一臉感動,重重地拍著胸口說:“你放心,入了我的耳,我絕對不會告訴別人的,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你是我的好兄弟,一輩子的好兄弟。”

兩個人勾著肩搭著背,哥倆好地走向附近的胡同。

不多時,裏麵傳來男人驚慌的叫嚷聲:“你,你幹幹什麽?”

“有話好好說,你別過來啊。”

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過去。

年輕男人倒在了地上。

林申活動活動手腕子,問他:“翻牆是不對的,這個毛病改了吧。”

年輕男人趴在地上,渾身顫抖地說:“改改,我一定改,以後再也不來了。”

嗚嗚,這個人太可怕了。

林申滿意了,不緊不慢地走了出去。

看了蔣家緊閉的大門一眼,林申揚長而去。

心裏有事,林申也沒有心情買東西,跟著人流到處閑逛。隻有看見喜歡的東西,他才會停下來看上一眼。沒有喜歡的,他抬腿就走,絕不多留片刻。

蔣代真受了驚嚇,後腦勺撞在地上。當時,他腦袋就嗡地一下,疼得他眼淚差點掉下來。

小桃也嚇到了,把府裏的人喊出來,手忙腳亂地把周祥拉起來。

“哥兒,你怎麽樣?”小桃眼淚汪汪,想扶又不敢扶的樣子。

蔣代真拉著他的手,自己站了起來,剛想說沒有事,他就彎著腰吐了出來。

周祥喝得臉紅脖子粗,還在嚷嚷著自己沒有醉,使出吃奶的力氣往蔣代真身上撲,像一頭**的公牛一樣。他對著下人拳頭腳踢,負責拉他的下人挨了好幾腳。

蔣代真隻覺得眼前的景物在搖搖晃晃,不遠處周祥的臉變得猙獰而惡心,一股怒氣從他心底升起。

“馬鞭!”他咬了下舌尖說。

小桃聽到了,急急忙忙地把馬鞭拿過來。

蔣代真忍著胃裏升騰起來的強烈嘔吐感,踩著棉花一樣的步子走到周祥麵前,用盡全身的力氣就是幾鞭子下去。

周祥鬼叫狼嚎,一瞬間就清醒過來了,再也不敢對下人動手了。

府裏的人被驚動了。

之後,蔣代真就臥床不起了。

“小桃,我難受。”

蔣代真一隻手捂著腦袋說。

“難受就睡一會兒。”

小桃剛剛送走蔣代真的阿麽,連忙趴到床邊哄他。

大夫說隻能躺在**靜養。

從那天開始,蔣代真就被關了禁閉,除了這個房間以外,他哪兒都不去,還吃盡了苦頭。頭暈得厲害,哪怕在地上走幾步,他就感覺天旋地轉。

小桃把飯菜端到床邊,喊蔣代真坐起來吃飯。

蔣代真一隻手掩在眼睛上,沒有興趣地說:“我不想吃,什麽都吃不下。”

“林三郎給的紅薯,我讓廚房的人處理了,他做了一鍋稀飯出來,你要不要嚐一嚐?”小桃嘴唇都說幹了,蔣代真還是不願意動彈,最後他不得不搬出林申。

聽到這話,蔣代真來了精神。他放下擋臉的胳膊,露出一張蒼白的小臉來,眼睛閃閃發亮:“在哪兒?”

小桃歎氣,他就知道會是這樣,也不知道林三郎給他家哥兒喝了什麽迷魂湯,哥兒的魂兒都讓他勾走了。

“在這兒,廚子說了,放點蜂蜜更好吃,我放了一點蜂蜜。你再不吃,就要涼透了。”小桃把碗遞到他嘴邊,努努嘴說。

“我吃,現在就吃。”蔣代真的頭不暈了,眼睛也不花了,高高興興地捧著碗吃了起來。

一碗吃進肚子裏,他又要了一碗,兩碗全部吃得精光。

小桃不可思議地說:“有那麽好吃嗎?”

“真的很好,不信你也吃一碗。”蔣代真抹抹嘴說。

小桃半信半疑也吃了一碗。

蔣代真故意問他:“怎麽樣?”

“好吃。”小桃挑起大拇指。

蔣代真笑成了一朵花,仿佛受到表揚的人是自己。

林申吃了一碗麵條,又買了一塊燒餅,坐在不遠處盯著蔣家大門。他在心裏說,要是到了傍晚,還碰不到蔣若年的話,他就隻能回去了。

該買的東西已經全部買完了,全部搬到了林嶽家的板車上。當然,他不白用林嶽的車,給小家夥買了冰糖葫蘆和桂花糖。小家夥興高采烈,小嘴像抹了蜜一樣甜,叔叔長叔叔短地叫。

林嶽問他什麽時候回去,到時候大家一起也有個伴。他說要辦點事,大集散之前肯定回來。

周子楚還想問他要辦什麽事,被林嶽瞪了一眼就不敢問了。

不知道盯了多久,林申看到一輛馬車遠遠地駛過來,他馬上站了起來。

蔣若年一身疲憊地走下馬車,扭過頭跟身邊的人說了幾句話。

“蔣大哥。”一個聲音遠遠地傳來。

蔣若年驚訝地看過去。

兩個人走到一邊說話。

“你怎麽會來這兒?”

林申說:“我來趕大集,順便看看真真。”

“你知道他受到了驚嚇?”蔣若年挑了下眉,不等林申開口,又說:“我不管你從哪兒聽到的這個消息,我可以告訴你的是,真真確實是受驚了。你膽子真大,竟然敢在蔣家門口守株待兔,還想進去看真真。你就不怕我爹發現你和真真的事?”

“我是工坊的股東,也算是跟蔣家有點關係。就算蔣老爺發現了,我也可以用這個當借口進府裏,再找機會去看真真。”林申說得理所當然。

蔣若年不知道他哪來的底氣,有些好笑地說:“那你怎麽不找我爹?”

“蔣大哥,你明知故問。我怕真真被責罵,否則也不會求到你麵前了。”林申表情無奈。

說是求人,林申的樣子完全不像是求人。他有信心,蔣若年一定會幫他。

“好吧,看在你上次幫了我的份上。”蔣若年說。

他不費吹灰之力,連借口都懶得找,直接從正門把林申帶進了蔣府。、

“有人問起來,你就說是來找我的。”蔣若年交代道。

“知道了。”林申點頭。

蔣若年先帶林申去了自己的院子。

他剛剛回到府裏,需要換掉身上的舊衣服,林申坐在屋裏等。

換完衣服出來,蔣若年才帶他去見蔣代真。

在路上,蔣若年說:“你的時間不多,最多半個時辰就要出來,時間長了,會引起我爹和阿麽的懷疑,我不好幫你們打掩護了。府裏的人都是我爹安排的,別看有些人不起眼,卻是我爹的眼睛。我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你入府的事瞞不住他。”

“你接下來怎麽辦?”林申問。

“我會帶你去見我爹,他不在府裏,我就帶你去見我阿麽。你不必緊張,剩下的交給我來辦就好,保管你安全無恙地出去。”蔣若年一副勝劵在握的樣子。

林申多問,他選擇相信蔣若年。

很多人跟蔣若年打招呼,向林申投來好奇的目光,蔣若年表現高冷,頂多嗯了一聲,腳步不停地往前走。

林申來過一次,大部分時間都在後院走動,來前院的次數屈指可數。多虧了蔣若年,他才有機會看一看蔣家大宅。蔣家不虧是富戶,院子大得能迷路,走動的下人也很多。

蔣若年低聲說:“不要到處看,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林申點點頭,收回了四處看的視線。

蔣代真不能出去,為了不讓他無聊,小桃拿出一個話本念給他聽:“張公子走上階梯,遠遠地看到一個哥兒站在寺門口。主持帶著幾個小沙彌出來,恭恭敬敬地把他迎進去。看清楚哥兒的臉,張公子渾身巨震,激動地跑了過去。。。”

“張公子說:我一直在找你,那天晚上之後,你都去哪兒了,我找你找得好苦。紅哥兒看著他,慢慢地紅了臉頰。。。”

麵前放著一盤點心和一盤瓜子。

蔣代真和小桃都沒有心情吃,一個念得認真,一個聽得認真,完全被話本吸引了。

蔣代真麵若桃花,美眸裏麵水光瑩瑩,迫不及待地問:“接下來呢?接下來發生什麽了?”

小桃的臉也很紅,吞吞吐吐地說:“接下來啊,他們進了林子。。。”

蔣代真催促他:“你快念啊,怎麽不念了?”

“沒法兒念了,你自己看行不行?”小桃小聲說。

蔣代真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我要是能看,還用你在這兒念嗎?後麵到底寫了什麽,你為什麽不敢念?”

小桃湊到他耳邊,小聲說:“親嘴,桃花洞什麽的。”

蔣代真懂親嘴的意思,可不懂後麵是什麽意思。

小桃隻好跟他解釋,越說臉越熱。

蔣代真也覺得熱得慌。

就在兩個人咕咕嘰嘰的時候,外麵突然響起了吱呀一聲,把兩個人嚇了一跳。兩個人都心虛,咻地一下分開了。

蔣代真腦門上逼出了一層汗,眼尾紅通通的,像是受了欺負,又像是在害羞。他拿起麵前的水喝了小半杯,小桃機靈地把話本藏進了被子裏。

“誰呀?”做完這些之後,小桃揚聲問。

“我。”蔣若年的聲音響起,一聲招呼不打就進來了:“我帶了人過來。”

蔣代真疑惑地看過去。

中間拉了一道簾子,就算外麵來了人,也看不見裏麵的蔣代真。

隔著簾子,他隱隱約約地看到一個人。

蔣若年給林申使了個眼色,讓林申老實在外麵等,他抬手挑開了簾子。

“林三郎來了,他聽說你受驚了,十分關心你的身體。。。”

話沒說完,蔣代真已經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