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準走,今天必須給我一個說法。”蔣碧晨雙目通紅,緊緊地揪著周夫人的衣服不放。
周夫人大驚失色,他都沒有聽到聲音,蔣碧晨恍若鬼魅一樣出現在他身後,他養尊處優的,哪有這種被人嚇的經驗,當場“啊”地一嗓子叫出聲來。
“你幹什麽?你放開我,真是嚇死個人。”
周夫人臉色青白,在原地蹦了好幾下。
這一喊一跳,把府裏的人驚動了。
林申隻是路過,聽到院子裏麵吵吵鬧鬧的,他順路過去看了一眼。
蔣碧晨披散著頭發,光著兩隻腳踩在濕冷的地麵上,用力揪著周夫人的衣角。兩個下人在後麵架著他,苦口婆心地勸說他:“跟我們回去吧,外麵這麽冷,你又沒有穿鞋。”
“我們回去,等穿上鞋,你再出來。”
蔣碧晨久病初愈,身上沒什麽力氣,一時掙不開兩個下人的鉗製,他也沒有聽話地走人,死揪著周夫人的衣服不放,歇斯底裏地喊:“你把話說清楚,我跟那個賤人,到底是誰的錯?”
周夫人神色不耐煩地說:“你瘋了,瘋了。”
賀念聞聲而來,也抓著周夫人不放,哭道:“你說什麽刺激我家碧晨,他生病病得昏昏沉沉的,你們周家一次都沒來看過,盼星星盼月亮的,可算是把你們盼來了,結果卻成了這個樣子。”
周夫人大呼冤枉:“我沒有啊,我什麽都沒有說。我隻是讓他想好了,要不要跟我回去。他不回去,難道還要我跪下來求他不成?”
“我不管,碧晨不好,你可不能走。”賀念說。
這事驚動了蔣薑氏。
看到院子裏亂成這樣,蔣薑氏的臉當場就黑了。
“你們這是鬧什麽?”
賀念鬆開周夫人,撲到蔣薑氏腳底下就哭:“夫人,周家欺人太甚,你要替我們家碧晨作主呀。”
“起來說話。”蔣薑氏把人扯起來,又對下人使了個眼色說:“把碧晨架到屋裏去,衣衫不整的成什麽樣子?”
周夫人啞巴吃黃蓮,真是有苦說不出。
“我是來請他回去的,他畢竟是周家的夫人,老呆在蔣家也不是個事兒。他說不回去,我就說讓他想清楚了。他還是不回去,我也不能強逼他。天地良心,我一句重話都沒有說過,不知道他為什麽發瘋。”
在蔣夫人麵前,周夫人的態度軟了許多,聽起來還有些委屈。
“發瘋?你才發瘋,你們全家都發瘋。我兒子是病了,病了這麽久,你們周家也沒人來看過他。像你們這種薄情寡義之輩,我當初是瞎了狗眼才把兒子嫁過去。”賀念一蹦三尺高,衝著周夫人噴道。
聽到這裏,周夫人有話說了:“想當初,你們可是上趕著要嫁我兒子的,我們本來鍾意的人是真真,祥兒喜歡的也是真真。你兒子不要臉勾引祥兒,祥兒逼不得已才娶了碧晨。說什麽瞎了狗眼,我家才是瞎了眼的那一個。”
“你!你嘴巴真臭,看我不撕爛你的嘴巴!”
賀念覺得受到了奇恥大辱,擼起袖子就要衝過去跟周夫人拚命。
周夫人連忙往蔣薑氏後麵躲。
“你看他,說不過我就打人,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潑夫?”
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話,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蔣薑氏頭都大了,忍無可忍地說:“都別說了,先聽我說話。”
賀念還要再嚎,被蔣薑氏一個眼神瞪了回去:“閉嘴。”
賀念委屈巴巴地閉上了嘴巴。
蔣薑氏說:“碧晨病成這樣,你們還有閑心吵架。先請大夫,看看碧晨是怎麽了。”
賀念插嘴道:“是。”
蔣薑氏又瞪了他一眼,一邊讓下人把周夫人引到客廳喝茶,一邊拉過賀念說:“我去盯著大夫給碧晨看病,你別總是跟周夫人吵架了。吵來吵去沒有用,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周夫人穩住,不要讓他跑了。”
賀念連連點頭:“對,看著他,不能讓他跑了。”
蔣薑氏點了下他的腦門,恨鐵不成鋼地說:“你機靈點兒。”
“夫人對我好,我都知道。”賀念羞澀地說。
“哪裏比得上老爺對你好?”蔣薑氏調侃他一句,賀念不安地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神色如常,沒有生氣的跡象,他才輕輕呼了口氣。
等賀念走遠了,蔣代真和小桃才現身。
蔣代真一臉古怪地說:“阿麽,你怎麽還教他怎麽討好我爹啊?”
“你爹這幾天蠢蠢欲動,又開始不回家住了。我懷疑他在外麵有人了。賀念這個傻子,就知道關心孩子,也不關心你爹。我得提醒他一下,免得你爹又帶個小妖精回來了,找我一個措手不及。”蔣薑氏理所當然地說。
蔣代真又說:“你就不吃醋嗎?”
“我都老了,你爹也成老骨頭了,我還吃什麽醋?這種醋讓賀念去吃吧,萬一家裏有了新人,也讓賀念去鬥,我喜歡清靜。”蔣薑氏越來越佛係了,說這些話時,他的臉上毫無波動,仿佛蔣青鬆是個跟他無關的外人。
蔣代真頓了下,笑著說:“那你對現在的生活滿意嗎?”
“滿意,再滿意不過了。隻要我一聲令下,就叫有無數的人忙碌。我打一聲噴嚏,就有人關心地問我是不是生病了。我的孩子還這麽爭氣,外人不知道多羨慕我。最好的是,我還不用小心地伺候你爹。我現在敢跟他嗆聲了,還敢讓他滾出去,他也不敢拿我怎麽樣。賀念就不一樣了,他在你爹跟前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你爹放個屁,他就趕緊說真香啊真香。他沒有底氣,孩子也不爭氣,隻能通過這種方式來搏取你爹的寵愛,他也怕失去了寵愛。跟他一比,我幸福感爆棚。”蔣薑氏說。
聽出蔣薑氏是真的喜歡現在的生活,蔣代真就把這個顧慮拋到了腦後。
“我要不要進去看看他?”
蔣薑氏往裏麵看了一眼,小聲說:“他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你了。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不跟別人比,他還好受一些。”
“我也不想見他,他總是喝藥,房間裏有一股怪味,我受不了。”蔣代真說。
“那就別去了。”蔣薑氏拉著他的手,眉眼溫和地說:“對了,林申呢?我剛才還看到他了。”
“不知道啊,我就是出來找他的。”蔣代真說。
他抬起眼,瞄到小桃站在邊上衝著他眨眼。
蔣薑氏一看就知道有事,找了個借口走了。
“怎麽了?找到姑爺了嗎?”蔣代真悄聲問。
“找到了,在碧晨少爺房裏,他是被碧晨少爺叫過去的,姑爺本來不想去,但那個下人說得可憐。姑爺要是不過去,下人可能會當場哭出來,碧晨少爺又尋死覓活的,姑爺隻好過去了。”小桃瞄著他的臉色,小聲說。
蔣代真聽完,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淡了下來。
“看來,我不見他不行了。走,跟我去看看,他又在作什麽。”
蔣代真抬腿就走,小桃連忙跟上。
“姑爺答應的時候,周圍有不少人,不是遮遮掩掩的。姑爺跟下人說話的時候,大家都聽見了。我過去一問,那些人就知道了。”小桃說。
“我知道,蔣碧晨不要臉,別人還要臉呢。我相信,你家姑爺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你也不用說了。”蔣代真斜了他一眼,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
小桃心裏一緊,小聲說:“我是怕你生姑爺的氣。”
“我生不生氣,要看他跟蔣碧晨說了什麽。”蔣代真說。
下人說得可憐,淚花在眼圈裏麵打轉。要是林申不跟他去,他的臉就要被打斷了。林申不得已,隻好跑了這一趟。他心裏坦坦****,當著很多人的麵跟著下人進了屋子。
蔣碧晨大哭一場,兩隻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聽到腳步聲,他連忙抹了抹眼睛。看到他這樣,林申也不知道該說什麽。看到下人要關門,林申眉頭緊皺,說:“把門打開。”
下人怯聲說:“太冷了,我家哥兒身子弱,不關門涼風會進來,哥兒會生病的。”
“那我走。”林申作勢往外走。
下人嚇了一跳,求救地看向蔣碧晨。
蔣碧晨厭煩地瞪了他一眼說:“他說不關就不走,我們沒什麽見不得人的。”
“是。”下人把門打開,悄然走到門口守著。
“家裏這麽多人,卻沒有一個能跟我說知心話的。隻有你,我覺得你能理解我,因為你跟別人不一樣。”蔣碧晨用紅腫的眼睛看著林申,幽幽地說。
林申有些無語,他的身份敏感,應該和蔣碧晨保持距離才對。蔣碧晨以下人作要挾,硬是把他請進房裏來,不知道會被人傳成什麽樣。
“你有阿麽和弟弟,他們才是這個世界上對你最親近的人。你心裏有什麽苦,都可以跟他們說。我畢竟是郎君,身份有別,體會不到你的難處。”
“他們?他們沒一個有用的,我阿麽沒有見識,除了讓我忍讓,連大聲說話都不敢。我那兩個弟弟,隻會覺得我麻煩和任性,對我一點幫助都沒有。”
說到這裏,蔣碧晨激動起來,一下子坐直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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