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幾天,蔣碧晨能下地了,沒事就在亭子裏坐著,一臉鬱鬱地看著湖麵,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在這種情況下,蔣代真也不想觸他的黴頭。他每天照舊出去散步,有意地避開蔣碧晨。幾天下來,兩個人竟然沒有碰上一麵,更別說有什麽交流了。

這天,蔣代真和小桃散步回來,突然聽到激烈的爭吵聲。

“你把人送走,我就回去住。否則我就住在蔣家,再也不回去了。”蔣碧晨語氣強硬。

那個賤人害了他,還想在周家享福,那怎麽可能?

隻要周祥讓步,願意把那個賤人送到鄉下的莊子裏去,他有得是辦法讓那個賤人死得悄無生息。

“瑩兒有了我的骨肉,這是我的第一個孩子,我不能把他竤走。你身為我的正妻,就應該大度一些。瑩兒又不是故意的,事後他也給你奉茶道歉了,是你不依不饒潑了他一身水。就算這樣,瑩兒還勸我不要生你的氣。你就不能跟瑩兒學學?”周祥說。

蔣碧晨一口老血卡在喉嚨裏,差點當場噴了周祥一臉。

那個賤人害得他失去了孩子,周祥卻讓他學習那個賤人的大度,這簡直是笑話。

“等他跟我一樣失去了孩子,我再跟他學習怎麽大度也不遲?”

尖酸刻薄的話,配上蔣碧晨一臉扭曲的表情,可見他心裏的的恨意有多深。

“你這個毒夫!”周祥伸手就是一巴掌,當場把蔣碧晨打趴下了。

蔣碧晨不服氣地仰起頭,眼神憤恨地說:“他的心孩是你的心肝,那我的孩子呢?”

“你想住在蔣家是吧?那你就住,最好一輩子都別回我們周家。”周祥指著蔣碧晨的鼻子說。

說完,他還不解氣,泄憤似地衝著蔣碧晨拳打腳踢。

蔣代真本來不想出去,打算等他們兩個各自散去之後,他和小桃就悄悄地離去,免得蔣代晨和周祥尷尬。看到這裏,他氣血上湧,被怒氣衝暈了頭腦,大聲說:“姓周的,你給我住手!”

他帶著小桃走出去,一臉憤怒地看著周祥。

周祥收回伸出去的腳,看了看蔣代真的肚子,冷笑著說:“這是我跟碧晨的事,輪不到你多管閑事。”

“這裏是蔣家,還輪不到你打蔣家的人。你是自己滾,還是我叫人把你趕出去?”蔣代真扶著肚子,厲聲說。

周祥冷哼一聲,看也不看蔣碧晨一眼,抬腿就往外麵走。

走到蔣代真麵前時,他腳步微微一滯,陰鬱的眼睛盯著蔣代真白皙的側臉,壓低聲音說:“你沒變,還是跟以前一樣。沒有人會一直囂張下去,我等著你倒黴那天。”

小桃對他怒目而視。

周祥視若無睹,臉上帶著玩味的笑容,大搖大擺地走了。

蔣代真不好彎腰,就讓小桃過去把蔣碧晨扶起來。蔣碧晨身體虛弱,本該在**靜養一陣子,他卻早早地下地活動了,像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身體。

蔣代真說:“他對你又打又罵,你竟然也能忍得下去?在周家就不說了,在蔣家也任由他打罵。這周圍都是蔣家的人,隻要你喊兩聲,多得是人跑出來阻止這個姓周的狗東西,而你偏偏一聲不吭,隻默默忍受他的拳打腳踢。”

蔣碧晨臉色發白,在小桃的攙扶下坐好,苦笑著說:“太丟人了,我不想讓人看見。府裏上下都以為我是周家的少夫人,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我若是喊了,不僅你們知道我過得不好,別人也知道我過得不好。”

說白了,還是虛榮心作祟,他寧可在背地裏忍受周祥的打罵,也不想讓大家知道他過得並沒有想像中那麽美滿。隻要沒人知道,他還是那個嫁得好的周少夫人,還難維持光鮮亮麗的表相。

“他打你的時候,你不覺得疼嗎?”蔣代真難以置信地問。

蔣碧晨毫不猶豫地說:“疼啊。”

疼,疼得要死,但他更想保住周少夫人的虛名。

“虛名比你的命還重要嗎?”蔣代真不解地問。

“對你來說,當然不重要了,因為你什麽都有。可我不同,我能擁有的隻有虛名了,若是連這個虛名都沒有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蔣碧晨神色複雜地說。

“他也太能忍了。”小桃一臉憐憫地說。

蔣代真也無法理解。

在他看來,當然是命重要。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好命,出身好,又嫁了個對你好的相公,順風順水的,沒有經受過風雨的洗禮,更沒有被人看不起出身。”蔣碧晨說。

“沒有誰是順水順水的,早在你勾起周祥起,你就注定要走到這兒。我跟你說過,周祥絕非良配。我說得這麽明白,你還要一條道走到黑。你覺得臉麵重要,寧願被周祥呼來喝去,也要跟他過下去,這都是你自己的選擇,跟旁人沒有任何關係。”蔣代真冷靜下來,看著蔣碧晨的眼神微冷。

他可以救蔣碧晨一次,不可能救蔣碧晨一輩子。他自己舍不得周祥這個狗東西,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沒人能把他從火坑裏拉出來。而且,蔣碧晨都落到這個地步了,還在羨慕或者說嫉妒他,這讓他冷到了骨頭裏。

“小桃,我們走。”蔣代真說。

說完,他大步在前麵走。

小桃顛顛地在後麵跟著、知道蔣代真心情不好,刻意討好地說:“夫人,你走慢點,小心身子呀。”

他側過頭看了後麵的蔣碧晨一眼,毫不猶豫地走了。

蔣碧晨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他同情。

回去之後,蔣代真顯得悶悶不樂。

小桃捧出了毛衣說:“可惜毛衣太小了。”

毛衣是按照蔣代真原來的身材做的。

隨著蔣代真肚子越來越大,毛衣自然穿不上了。

“我不冷。”蔣代真說。

“手都涼成那樣了,還不冷呢。”小桃說。

小桃抬起他的雙腿,慢慢地把襪子給他套上。

蔣代真眼睛看著外麵,不知道在想什麽。

小桃說:“今天是不行了,時間太晚了,姑爺不能來了,也許明天就來了。”

蔣代真一臉鬱鬱地說:“誰管他來不來。”

小桃暗暗偷笑:“你沒有想,是你肚子裏的孩子想了。”

被他揭破心思,蔣代真不由紅了臉,不自在地說:“他們都催著我過來,說是馬上就要下雪了,山路不好走什麽的。可咱們回來好幾天了,天隻是陰陰著,並沒有下雪。”

小桃啞然失笑:“你還在姑爺讓你離家的事生氣呀,姑爺也是擔心你的身體。山裏的條件不如蔣家,老夫人什麽都安排好了,隻是不能經常看見姑爺而已。”

蔣代真抬起頭,表情促狹地說:“你就不想餘槐?”

小桃一臉別扭:“我才不想他。”

睡到半夜,蔣代真突然醒了過來。他躺在**,聽到外麵傳來沙沙的輕響,像是沙子落入厚厚的落葉上。

“是不是下雪了?”

他輕聲說。

睡在小**的小桃也醒了,不知道什麽時候也醒了,輕聲回道:“好像是。”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小桃在黑暗中摸索著穿上鞋,點燃了桌子上的蠟燭燈,驅散了一室的黑暗。

他把床簾挑開,借著暗淡的光線看到蔣代真沉靜的雙眼。

“要不要起來喝點水?”他問。

蔣代真點點頭,他的心情莫名地好。被小桃拉起來,他斜靠在床頭上,還想讓小桃把窗戶打開,他想看看外麵的雪景。

小桃擺手道:“可使不得,大夫說了,你這個時候可不能著涼。對你和孩子都不好。”

“好吧。”蔣代真遺憾地歎了口氣,又讓小桃去看一眼,外麵是不是真的下雪了。

小桃去看過了,回來告訴他說,外麵下了很大的雪。

“地上鋪了一層,雪花有那麽大。”

小桃誇張地說。

“你說,姑爺明天會來嗎?”蔣代真捧著熱水喝了一口,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姑爺會來的,我掐算了一下時間,我們也回來挺長時間了,姑爺應該想你了。”小桃說。

屋裏燒得暖融融的,蔣代真嘴角掛著淺淡的笑容,沉入了夢鄉之中。

天還沒有亮,門房坐在小屋裏,後背靠著牆壁,睡得腦袋一點一點的。

突然,他聽到一陣重重的拍門聲。

門房猛然驚醒過來,提著燈籠睡眼惺忪地過去開門。

天還沒有亮,地上了落了一層雪,誰這麽早來拍蔣家的門?

在開門之前,他例行詢問了一番:“誰呀?”

“是我,林申。”外麵傳來一道聲音。

門房愣了下,連忙把燈籠放到地上,急急地打開了一條門縫。他把燈籠伸出去,看到一個穿著蓑衣的高大身影。

林申摘下帽子,露出一張劍眉星目的臉。

門房吃了一驚:“姑爺,真是你。”

“我很早就出發了。”林申不是空著手來的。他側了下身。

林兵是同樣的打扮,手裏還提著一大包東西。

林申手裏提著一個小包,按住就要跑進去通風報信的門房,說:“都在睡覺,先不要驚動任何人。”

他讓門房去找人,先把林兵安排了一個房門。為了能早點過來,他們很早就起來了,一路上都打著火把,披星戴月地趕到了蔣家,就是為了給蔣代真一個驚喜。趁著時間還早,林兵去補覺了,林申提著那個小包袱,跟著領路的下人去了蔣代真住的院子。

開門的阿麽看到林申也是吃了一驚,他剛要張嘴叫出林申的名字,就被林申抬手製止了。

林申說:“悁悄的,別驚動了真真。”

阿麽點點頭,把兩扇門開得更大。

林申提著東西進去,揮退了下人,一個人過去敲門。

小桃打著哈欠過來找開門,當時就愣在了那裏。

林申如法炮製,輕輕噓了一聲讓他不要說話。

小桃麵露喜氣地放他進去。

蔣代真睡得很沉,外麵的聲音一點都沒有驚動他。

林申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聽到裏麵傳來的清淺呼吸聲。輕輕撩開床簾,映入眼簾的是蔣代真清秀白皙的臉。

他往**一坐,盡管他的動作放得很輕很輕,蔣代真還是感覺到了。他掙紮著睜開眼睛,乍然看到了坐在他床前的林申。以為是在夢中,他還不相信地揉了下眼睛。

“是我。”林申神色懊惱,解釋道:“我不想吵醒你的。。。”

話音未落,蔣代真就坐了起來,然後撲進了林申懷裏。

“真的是你,我還以為在做夢。”蔣代真說。

他摟住林申的腰,林申卻沒有抱他。

“我身上涼,你等一會兒,等我身上暖和了。”

蔣代真粘在他身上了,軟綿綿地說:“我不怕冷。”

林申歎了口氣,雙手圈住他的腰說:“我好想你。”

“我也是,每天都盼著你來,可你就是不來。”蔣代真委屈地說。

“我也想來,可大棚離不開人。”林申說。

“夫人——”

過了一會兒,小桃進來說。

蔣代真輕輕噓了一聲。

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小桃看到林申閉著眼睛,身上蓋著被子躺在**,顯然已經睡著了。

蔣代真把小桃帶出去,說:“他肯定起得很早。”

小桃的眼神說不出來的羨慕,笑眯眯地說:“姑爺有心了。”

蔣代真笑得一臉甜蜜。

“天不亮,林姑爺就悄悄進府了,把門房嚇了一大跳。”下人跟蔣薑氏說起。蔣薑氏一臉驚訝地說:“是嗎?”

“不騙你,林姑爺應該在二少爺那兒。要我說,姑爺對二少爺可真上心,家裏離蔣府這麽遠。為了早點見到姑爺,他得什麽時辰才起床呀。”下人看了蔣薑氏一眼,笑眯眯地說。

蔣薑氏心裏舒坦,嘴邊也帶上了笑容:“那跟周姑爺比,怎麽樣?”

下人撇嘴道:“周姑爺怎麽能跟林姑爺比?你是沒瞧見三少爺的臉,被周姑爺都打腫了。三少爺還替周姑爺遮掩,說是自不小心撞的。大家都知道三少爺的孩子是怎麽掉的,隻是他和小夫人嘴硬不肯承認而已。”

蔣薑氏笑了,不屑地說:“周祥是什麽人,真真和我看得清清楚楚。我早就跟賀念說了,說周祥不是好人,他不相信我的話,還怕我擋了他兒子的路。你看現在,他兒子過得什麽日子,這叫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