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家還有馬車,蔣若年非要跟他們坐在一輛馬車上,謂其名曰為了節省費用。
蔣代真聽了這個借口笑了半天:“你還知道節省呢?”
“我怎麽不知道?”蔣若年給了他一下,隻不過挨到他身上輕輕的。
“說真的,我好久都沒有參加這種宴席了,心裏有點毛毛的。”鬧過之後,蔣若年歎了口氣說。
“哥,你還有不自信的時候?你這麽能幹,懟人的時候,嘴皮子也很利落,誰這麽不長眼,敢過來找你麻煩?”林申開玩笑道。
蔣若年坐在夫夫倆中間,拍拍蔣代真的膝蓋說:“你問問真真,那些人有多可怕。沒啥事幹,每天就在那兒勾心鬥角,今天給你一巴掌,明天又給你一顆甜棗。腦子不好使的,用不了幾天就讓人給陰死了。”蔣若年說。
“有這麽可怕嗎?”林申不相信地說。
蔣代真點頭道:“確實是這樣,我們覺得應付這些事情很累,可總有些人喜歡這種。”
“一會兒到了宴席上,你不要離開我和真真的視線,我總覺得寞無好宴,說不定有什麽陰謀詭計。”蔣若年慎重地說。
說著話的功夫,馬車穩穩地停下了。
“到了。”蔣若年一臉凝重地站起身。
蔣代真和林申對視一下,兩個人一前一後地下了馬車。
太守府建在本地最好的地段上,高大上的建築一看就是很氣派。太守府的管家站在門口迎接客人,臉上的笑容客氣中帶著些許的矜持。
蔣若年拿出請貼給管家遞過去,他臉上的表情馬上就變了。
“原來是蔣家的兩位公子和姑爺,幾位裏麵請。”
管家殷勤地把他們迎進去。
身後有人議論:“這是誰啊,能讓管家親自招待?”
“你沒看見馬車嗎?那是蔣家的人。”
蔣若年看到了不少熟人,其中一個是秦懷業,他懷裏還摟著一個長相嫵媚的人,看樣子是新娶的老婆。
秦懷業也看見他了,連忙推開懷裏的美人兒,神色複雜地看著他,蔣若年淡定地移開視線。
和離之後,蔣若年就沒有見過秦懷業了,秦懷業也有意避開了蔣若年。看到前妻成了成功的商人,他的心情應該很複雜。
蔣代真小聲嘀咕:“秦懷業和秦懷業也來了,不知道周鳳年打得什麽主意。”
周鳳年還在房間裏沒出來。
下人輕手輕腳地走進來,附在他耳邊壓低聲音說了一句話。
“都來了,諒他們也不敢推掉太守府的邀約。”周鳳年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輕輕把手裏的銀釵放到桌子上,漫聲問:“蔣代真穿了什麽顏色的衣裳?”
“好像是天青色。”下人想了想,回答道。
“也給我拿一套天青色的衣裳來,我今天也要穿天青色。”周鳳年說。
正說著,太守公子從外麵走進來,語氣輕佻地說:“你有天青色的衣裳嗎?”
太守公子名叫齊磊,他最喜歡周鳳年的識趣和大度。成親以來,他往家裏帶了不少美侍。周鳳年不但不吃醋,還幫他照顧和管理這些美侍,這樣懂事的老婆,打著燈籠也難找。
“我記得有,隻是不記得放到哪兒了。”周鳳年頓了下,犀利的目光看向一邊的寵侍。那是齊磊最喜歡的寵侍,名叫涼哥兒的戲子,每天早晨起來都要先吊一陣嗓子,把附近院子的人都吵得睡不著。剛進府一個月,齊磊正新鮮呢,走到哪兒都帶著他,寵得他不知道東南西北了,見了當家的主母也不知道吱個聲,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個死人。
涼哥兒眼神倨傲地看了周鳳年一眼,不以為意地靠在了齊磊身上。見狀,周鳳年眯起眼睛笑了笑,像是看到一隻蟲子似地移開了視線。
下人找到那件天青色的衣裳,恭敬地捧到了周鳳年麵前。
“你換上讓我看一看。”看到周鳳年準備換衣裳了,齊磊不由色心大起,急急地催促道。
“好啊。”周鳳年斜了涼哥兒一眼,一手繞著頭發,用眼神撩撥他:“隻是我的身子隻能給你一個人看。”
齊磊被他撩撥得口幹舌躁,急色地說:“我把其他人都趕出去,屋裏隻有你跟我兩個人。”
涼哥兒臉色微變,下意識地看向周鳳年。隻見周鳳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臉上的笑容嫵媚極了,一字一頓地說:“好呀。”
涼哥兒不想出去,急切地抓住齊磊的袖子,嘴唇顫動著要說什麽。然而不等他說出口,齊磊先開口了:“涼哥兒,你先到外麵玩一會兒,我有話要單獨跟夫人說。”
目的達到,周鳳年毫不意外,他挑釁地看向涼哥兒,涼哥兒的臉色慘白慘白的,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擊,單薄的身體都有些搖搖欲墜。
周鳳年嘖了一聲,心想:真可憐啊。
他一點都不同情涼哥兒,進了太守府後院的人哪一個沒有受過寵?隻可惜齊磊的寵愛比春天還要短暫,隻多一個月就涼透了。與其幻想這些廉價的感情,不如在此期間多撈一些好處。
秦懷安和秦懷業坐在不遠處,時不時投過來一眼。
秦懷業不曾跟蔣若年說過話,倒是他新娶的夫人過來找事了。
“這位可是蔣大公子?”
聲音從斜後方傳過來,聽起來柔柔媚媚的。
蔣若年側過臉,看到麵前的人,不由挑起了眉毛:“你是?”
他是明知故問,這個人就是秦懷業新娶的夫人。上下掃視一眼這個人,長得挺好看,就是眼光不太行,看上秦懷業這樣的野心家。
“我叫宋苗苗,是秦懷業才過門的妻子。”那個人柔柔地說。
“我是秦懷業的前妻。”蔣若年滿不在乎地說。
“我知道,我就是來找你的。”宋苗苗眼神一閃,柔聲說。
“找我幹什麽?我跟姓秦的沒話說。”蔣若年說。
宋苗苗笑容微滯,遲疑地看了秦懷業一眼。秦懷業似有所感,也在這時看了他一眼,兩個人不知道交換了什麽信息。
這一幕看在蔣若年眼裏,他對這兩個人的眼神交流不感興趣,拉了下蔣代真的衣袖,隨即就走開了。
宋苗苗想跟上去,又覺得這樣有失他的身份,一時愣在了原地。就這一會兒功夫,蔣若年和蔣代真已經走遠了。
“你不是跟他搭上話了嗎?”秦懷業把宋苗苗叫到沒人的地方,含情脈脈的眼冷了下來。
“我隻說了一句話,他就不搭理我了。”宋苗苗尷尬地說。
“你不會攔著他啊,現場這麽多人,他不會讓你太難堪的。我了解他,他不是那種會故意給人難堪的人。”秦懷業說。
宋苗苗惱了,把臉扭到一邊說:“我做不來這個,他都不給我麵子,我幹嘛用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
“我也不想見到他,可秦家要做生意。他手上有我想要的東西,他討厭我才讓你去搭話。”秦懷業煩躁地走了幾步,衝著宋苗苗發脾氣說:“讓你做一點小事,你都辦不好,還能幹什麽?”
宋苗苗的臉漲成了豬肝色,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秦懷業,幾乎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秦懷業嘴裏說出來的。成親以後,秦懷業一直對他很溫柔,這還是秦懷業第一次對他發泄不滿,僅僅是因為他沒能和蔣若年搭上話。
秦懷業也意識到他話說得太重了,嘴角綻開一抹僵硬的笑容,攬過他的身體說:“苗苗,你別生我氣,我隻是太著急了。你要知道,隻有秦家的生意蒸蒸日上,你我才能過上優越的生活。”
宋苗苗的態度慢慢軟化了,身體不像剛才那麽僵硬了。可他對蔣若年還是產生了一些怨氣,要是蔣若年對他客氣一些,他能被相公指責嗎?
蔣若年說:“我們都來多長時間了,主人遲遲不出現是怎麽回事?”
“也許主人在換衣服,你再耐心地等一等。”蔣代真說。
“周鳳年越發厲害了,不管太守府抬進來多少美人人,他夫人的位置坐得穩穩當當的。你別小看這個人,他的心機手段很深,不小心就會栽到他手裏。。。”
正說著,一道尖利的聲音響起:“少爺夫人到。”
現場瞬間變得安靜,掉一根針的聲音都能聽到。
周鳳年穿著錦繡華服,牽著齊磊的手緩緩走過來。
看到周鳳年的第一眼,蔣若年就愣了。也許是巧合,周鳳年衣服的顏色跟蔣代真一樣,都是同樣的天青色。蔣代真的衣服更素淨一些,周鳳年的衣服極盡華麗與奢侈。
“。。。撞衫了。”蔣若年低聲說。
蔣代真心中一動,臉上的表情很微妙。
齊磊說了一些場麵話,大意是春天來了,他精心養的花開得爭奇鬥豔,所以邀請他的好朋友過來欣賞。
大家全成了他的好朋友,一時之間臉上的表情都很奇異。
接著是周鳳年,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提到了蔣代真:“我跟真真是多年的好朋友,他嫁到了山裏,因為路途遙遠,通信不方便,我們之間的聯係變少了。恰逢他回娘家,我才請到了他。。。”
幾句話把蔣代真拉到了眾人的視線之閃。
人們自然注意到兩個人一樣顏色的衣服,想到坊間流傳的一些閑言碎語,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微妙。
周鳳年招招手,微笑著說:“真真。你來。”
蔣代真站著沒動,他麵無表情地看著周鳳年,打心底覺得周鳳年虛偽。他跟周鳳年本來就不是朋友,他的名聲之所以變差,跟周鳳年的推波助瀾脫不開關係。他是個有教養的人,事發之後沒有指著周鳳年的鼻子罵,但他覺得周鳳年心裏清楚,他們之間連平淡如水都做不到了。
眼下,周鳳年又跟他裝感情深厚,讓他覺得像吞吃了一隻蒼蠅一樣惡心。
見周鳳年不動彈,大家開始低聲議論起來。
“他怎麽不過去?”
“傳聞說得不錯,他們的關係果然不好。”
“蔣代真都嫁到鄉下了,跟我們談不到一處去,不知道太守府的貼子為什麽會送給他?”
“真真!”蔣若年暗暗推了蔣代真一下。
不管蔣代真和周鳳年之間有什麽過往,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蔣代真都不該擺臉色。不然今天過後,周鳳年和蔣代真不合的消息就會被傳得沸沸揚揚。太守府倒是無所謂,可對蔣家和他的生意將會有不利的影響。
蔣代真回過神,抬起腳步慢吞吞地走過去。
走到不遠處,周鳳年伸出手去,蔣代真輕笑一聲,輕輕把手放到他手上去。
周鳳年眯了眯眼,笑出了一雙彎月牙,微微用力把蔣代真拉到身邊,向大家介紹道:“這位就是真真,我的好友。”
“原來,他就是蔣代真。”
“那位傳說中被小王爺看上的人。。。”
“生得真好,怪不得會被小王爺看上,那他怎麽嫁到山裏去了?”
“曾經的天之驕子嫁到一個粗野的村夫,他甘心嗎?”
周圍響起一片嗡嗡聲,一道道目光像針一樣刺過來。蔣代真恍若感覺不到,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
林申站在人群裏,聽著人們在他名字前麵冠上各種形容詞,什麽粗野村夫,山裏莽漢,泥腿子之類的,大部分都不是好詞,仿佛要把他踩進泥地裏,才能滿足這些人的某種心理。
換成別人,可能會覺得難堪羞辱,但是他不會這樣覺得。蔣代真在搜索他,他也在看著蔣代真。兩個人的目光終於碰撞在一起,然後不約而同地露出了笑容。一瞬間,圍繞在他們身上的鄙夷等暗沉的情緒,統統都他們遠去了。
別人怎麽想他們並不重要,他們過得幸福滿足才是重要的。
周鳳年等著蔣代真露出難看的神色,沒想到蔣代真竟然笑了,那種陽光透過厚重的雲朵落下去,照在人們身上的那種暖洋洋的笑容。
他的表情瞬間僵住了。
蔣代真欠了欠身,微笑道:“請問我可以下去跟我相公和哥哥待在一起嗎?”
周鳳年總不好攔著他,不讓他離開自己身邊,隻好瞪著眼睛看著蔣代真朝著林申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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