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下來,甜菜地裏光了一大片,全是被人趁著半夜偷走了。林申毫無反應,像是根本不在乎。
“菜讓人偷了,你一點都不著急。明知道那些人是晚上偷的,你也不派人去守著。”老木匠說。
林申不急,他著急得要命,自告奮勇要去田間地頭守著,讓林申在地頭給他蓋個窩棚。他就住在那兒不走了,一日三餐由家裏人給他送過去。特別是晚上,他就是整夜不睡覺,也絕不會讓人再偷走甜菜。
林申搖頭,讓他老實在家裏呆著,這種閑事就不要操心了。老木匠急得上房,卻見他不慌不忙的,實在是搞不懂他在想什麽。
“甜菜跟個草芽似的,就算他們偷回去也種不活,無非是白活一場,內心還有負罪感。”林申說。
老木匠依舊不放心,拍著桌子說:“種不活也不能由著他們偷,白瞎了那麽好的東西。”
“等甜菜苗大一些,還要間一些出來。甜菜之間保持適當的距離,甜菜才能更好地成長。那些被間出來的甜菜沒有地方收攏,隻能扔到地上了。換句話說,就算他們不來偷,也要浪費一些的,就隨他們去吧。”林申笑著說。
老木匠心中稍定,想著空出來的一大片地方,心疼地說:“好空出來的地怎麽辦?”
“間苗的時候,看那些長勢良好的,再用水種下就是了。若是還有隙縫,隨便撒點菜種子下去,也算是一份收獲。”林申說。
老木匠聽完笑了:“你心裏早就盤算好了,怪不得心不焦。”
林申無奈地說:“我說了好多遍沒事,讓你把心放到肚子裏,你死活都不相信我。”
老木匠佯裝生氣道:“你早告訴我,我也不用多操心了。”
解決了一件大事,猶如搬開了壓在心上的大石頭,老木匠也有胃口吃飯了,甩開膀子吃了半盤紅燒肉,精神頭也回來了,看起來紅光滿麵的。
林河要下地,青明叫住他。
“你去後院看看吧。”
“怎麽了?”林河不解地問。
“那些甜菜全死了。”青明說。
林河臉色陰沉,跑到後院蹲在地上看了半天,不由有些泄氣。
隻見他前幾天下了血本偷回來的甜菜全都趴在了地上,看著像是被風吹斷了似的。有的已經枯死了,顏色呈青黑色,細得跟人的頭發絲一般。有的還保持著些許的綠色,有氣無力地伏在泥地裏,卻也離死不遠了。
天太黑,他隻打了一個燈籠。青明又是個不肯吃苦的,他隻能一個人過來偷。四周黑燈瞎火,附近的樹木颯颯作響,在他眼裏宛如鬼影。他本就心驚膽顫,沒有想太多下手就抓。抓得差不多了,他提起口袋撒腿就跑。
“你澆水了嗎?”林申一臉嚴肅地說。
是不是青明偷懶,他辛苦偷來的甜菜才會死掉的?
“澆了啊,每天都澆,早上和晚上各澆一遍。”青明眸光澄澈,看起來不像是說謊。
“那怎麽會死?明明第一天長得挺好。”林河說。
剛偷回來,甜菜當然水嫩了。林河心慌意亂,也沒有那麽多的時間,一棵一棵地把甜菜移出來。他的動作很粗暴,傷了甜菜的根基,再移到別的地方去,照料得再精心,也隻會慢慢死去。
林河不死心,扒開濕潤的泥土,小心地取出幾根甜菜苗,細細地看過去,隻見甜菜根部已經發黑了,顯然是回天乏術了。
“哎,白費我一番心思。”
林河一臉沮喪。
青明說:“看來,咱們是種不成了。”
林河暗暗咬牙,他不甘心極了。明知道寶藏就在眼前,他連夠不到一絲一毫。
不止林河,其他人也是一樣。他們打著跟林河一樣的想法,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偷來的甜菜沒有一個活成的,不是被太陽曬成了幹,就是被水澆得爛了根部。
他們有苦說不出,倒是打消了再偷的念頭,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人家的甜菜長勢喜人。
到了合適的時候,林申帶著人開始間苗,不少人過來圍觀。看到林申把間出來的苗扔到地上,把大家給心疼壞了。
“這些苗,你都不要了嗎?”有人大著膽子問。
林申點頭道:“不要了,你們拿回家種。”
不少人都過來撿,撿回家裏自己種。
林申還告訴他們怎麽種:“別澆那麽多水,甜菜很好活的。水澆多子,反而會把甜菜澆死了。”
“知道了。”大家都說。
周子楚也聽說了,一手挎著個籃子,另一隻手拉著孩子過來撿甜菜苗。
林申看見了,走過去對周子楚說:“嫂子想要甜菜苗,跟我說一聲就好了。不用到地頭撿,我讓人送你一籃子。”
周子楚不好意思地說:“我也想來找你和真真,可你大哥擔心給你招來麻煩。”
“我大哥想太多了。”林申說。
林兵也聽說甜菜地遭受損失的事,他比林申還著急。晚上睡不著覺,非要提上燈籠到地裏看一眼才放心。那幾天晚上風平浪靜,也沒有人去光顧林申的甜菜地了,林兵一個人都沒有抓住,反而自己累得不輕。
林兵沒有跟林申邀功,無意讓林申知道這些。
林申給了周子楚一籃子甜菜,都是他從地裏間出來的。
周子楚感激不盡,拍拍孩子的頭說:“謝謝你三叔。”
孩子很懂事,奶聲奶氣地跟著說:“謝謝三叔。”
林申開懷大笑,摸了半天發現身上沒帶糕點,隻能一臉遺憾地說:“有時間到家裏玩,我給你拿點心吃,三阿麽做的點心可好吃了。”
這個時代沒有糖,做點心用的是蜂蜜,一般人家可吃不起這東西,這就是林申要種甜菜的原因。種了甜菜把糖弄出來,以後平頭百姓家也能吃得起點心了,小孩子也有糖吃了。
聽說有點心吃,孩子的眼睛一亮,眼巴巴地看著周子楚。
周子楚笑著說:“阿麽帶你去,吃你三阿麽做的點心。”
周子楚走了沒多久,張小珂就來了,也是來求甜菜苗的。林申如法炮製,間了一籃子甜菜苗給他,讓他不必跟旁人一樣到地頭去撿。
張小珂得了苗,又是一番感謝,一臉喜色地走了。
眼看太陽移到了正中間,小桃又過來喊他們回家吃飯了。林申讓人收拾一下,就準備回家了。
青明就是這個時候來的,臉上塗抹了不少胭脂,臉白得恍若男鬼一般,還穿了件粉色的長衫出來。他往高處一站,陣陣香風就飄過來了。
他跟大家一樣,一隻胳膊挎著一個籃子,身姿婀娜多姿地走過來。不像是來下地的,倒像是在走T台,畫鳳跟田園格格不入。
小桃睜大眼睛看了半天,吐出一句話:“這個人真搞笑。”
青明扭著胯來到近前,甜膩膩地喊了一聲:“三弟——”
小桃胳膊上浮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撫了撫說:“我要不說是青樓出來的,不得了啊。”
林申看見他就想起他抱著自己的腰死活不撒手的情景,故意板起臉說:“你也是來要甜菜苗的?”
“我沒想要啊,你二哥非要讓我來。我不來,他就要收拾我。我細皮嫩肉的,可經不住他一巴掌。”青明摸摸自己嬌嫩的臉蛋,語氣頗有種顧影自憐的意味。
小桃忍不住跳出來:“你裝什麽裝啊,能不能用正常的語氣說話?”
說話嬌嬌嗲嗲的,出來撿甜菜苗是假,勾引男人才是真吧?
“我說話怎麽了,我生下來就是這樣說話的。你這個下人管得可真寬,連我說話都要管。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才是主子呢。”青明可不是好惹的,幾句話堵得小桃麵部漲紅,氣成了一隻小青蛙。
向來是小桃氣別人,這還是第一次被別人給氣到了。小桃杏眼圓睜,叉著腰就要噴回去。
林申攔住他:“別跟他廢話了,真真還在家裏等著我們。趕緊把東西給他,讓他也回家。”
拿到想要的東西,青明裹著一陣香風走了。
回去之後,小桃馬上把這件事說給蔣代真聽,林申就在邊上聽著。
“他穿得跟個花公雞似的,隔了老遠都能聞到他身上的腥味。還從良呢,我看他是身良心不良。”小桃說。
蔣代真瞟了林申一眼,林申立刻表示:“我沒正眼瞧他,他是來要甜菜苗的,沒怎麽跟他說話。你不信,可以問小桃。”
蔣代真又去看小桃。
小桃說:“我作證,姑爺沒有理會他。他心術不正,姑爺以後還是離他遠一些。聽羅鳳說,這人在村裏名聲不好。哥兒們討厭他,覺得他太過**。郎君們喜歡他,看到他就見吸血的螞蝗碰上了白大腿似的,一個個都像沒見過哥兒。”
林申微微皺眉,不悅地說:“他既然從了良,就應該老老實實跟著我二哥過日子,我二哥也不管管他,就讓他在村裏這般行事?”
“你二哥倒是想管,可你二哥太窮了。他借了不少錢,被他借了錢的人想跟他老婆說幾句話,他總不能次次都攔著。”蔣代真說。
林申沉默片刻,吃驚地說:“你們竟然打聽得這麽清楚?”
蔣代真和小桃對視一眼,兩個人的眼裏都是笑意。
蔣代真說:“隻要用心打聽,沒有不透風的牆。”
小桃笑得格外燦爛,得意地說:“少不了我四處打聽,旐沒有我打聽不到的消息。”
“奸笑。”林申總結道。
夜裏下了一場小雨,早上起來空氣裏都是潮氣,路上一片泥濘,一時之間走不了人。
萬物複蘇,休息了一個冬天的野草頂開壓在頭頂上的硬土,煥發出濃鬱的生機。
羅鳳吃過早飯,告別了阿麽,輕車熟路地進了院子。
這個時候,老木匠才剛剛起來。
因為路不好走,小桃起了個大早,特意把早飯送到他跟前。老木匠洗漱之後,正坐在桌子邊吃飯。看到羅鳳來了,連忙招呼他過去一塊吃。
羅鳳掏出兩張餅子,餅子用油紙包著,摸起來還是燙的,
他說:“我阿麽做了稀飯,還給我烙了餅。我吃過穩稀飯了,這是在路上吃的。”
老木匠說:“倒也不用那麽著急,你吃完餅再走也不遲。”
“不用了。”羅鳳重新把餅揣進懷裏,進了羊圈把柵欄打開,裏麵的羊見到他都在咩咩肉,知道這是放羊倌來了,一個個表現得很殷勤。
等到羅鳳把柵欄打開,十幾隻羊迫不及待地衝了出去。羅鳳把柵欄門堵好,跟老木匠打了一聲招呼,連忙追了上去。
蔣芽過來時,羅鳳已經走了挺長時間了。他把碗筷清洗了,不慌不忙地開始做豬食。他做這些非常熟練,很快就把豬食做好了。
幾隻小豬仰起小豬圈,早就眼巴巴地等著了。等蔣芽提著木桶過來,聞到熟悉的豬食香氣,它們全部躁動起來,哼唧哼唧的叫喚聲也變大了,聲音異常地熱情。
“起開,你們把食槽占了,我怎麽給你們弄吃的?”
蔣芽拿起一根棍子,趕走了跳進食槽裏的兩頭小豬,利落地把豬食倒進食槽裏。小豬們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過來,每一頭都紮進了食槽裏麵。。。
平凡的一天又開始了。
入春不久,大棚就被拆穿了,正好能夠種莊稼。拆下來的竹子能當柴火燒,頂上的塑料被人取下來,整整齊齊地疊放在一邊,說不定還能接著用。
有一天晚上,外麵刮了很大的風,村裏家家戶戶都呆在家裏。一夜過後,看守的人跑到大棚處掃了一眼,發現那些塑料全部不見了。看守的人連忙跑去通知幾個東家,東家們跑過來一看還真是。
“誰偷的?”
“他偷塑料幹什麽?”
“會不會拿去賣錢了?”
幾家聚集到林申家裏,麵前都放著一杯茶水,桌子中間擺著三盤點心,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凝重。討論了半天,也沒有討論個結果出來。
是後,他們紛紛把目光投向了林申,儼然把林申當成了話事人。
林申的目光從他們臉上掃過,沉聲說:“這麽多的塑料不是一個人能偷走,而且一點痕跡都讓我們發現不了的。昨天那麽大風,他們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塑料都運出去,肯定還在村裏哪個地方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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