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代真?”張小珂動作一頓,手指頭被尖利的針頭紮了下,有紅色的血珠子冒了出來。他感覺不到疼痛似的,直直地看著林河:“你沒聽錯?”

“沒有,阿麽親口說的。你是沒看見,他臉上的表情有多麽得意。”林河喪用力咬了下手指頭。

張小珂低下頭,怔怔地看著冒著血珠的手指尖,麵無表情地說:“怪不得他看不上我弟弟。。。”

“你弟弟有相好啊。”林河潑了盆涼水。

“有是有,我家裏看不上。本來看好老三的,誰知道人家心氣這麽高。”張小珂有些陰陽怪氣,他對林申沒有選他弟弟而耿耿於懷。

在他看來,成親要找門當戶對的人,他弟弟配林申多好啊,可林申偏偏要夠天上的鳳凰。

“以後的日子長著,走著瞧。”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張小珂露出了微微的笑意,看起來有些陰冷。

外麵紛紛擾擾,林申專心搞他的大棚。付出總是有收獲的,種子破土而出,露出嫩綠的幼芽。要是有人來後院,大概能透過縫隙看到大棚裏麵的綠色,蓬勃的生命力跟外麵冬天的蕭瑟形成鮮明對比。

老木匠閑著沒事也會來轉一圈,看到滿眼的綠色心情大好。

“過不了多久就能吃了。”他說。

“嗯。”林申說。

外麵一直在下雪,出山的路被雪淹沒了,連隻鳥都飛不進來。剛開始時,蔣代真還會托人捎東西,有時候是穿的,有時候是吃的。隨著雪越來越大,兩個人便斷了聯係。

有時候,林申也會往山上跑。山上的積雪有成年人的膝蓋那麽深,小孩掉進去會直接埋到裏麵,連頭頂都看不到。因此,林申手裏拿著一根棍子,雙腿深深地埋進雪裏,一步一步走得很穩當。

一陣冷風吹過,幹枯的樹枝輕輕抖動了幾下,壓在枝頭的雪撲簌簌地落下來。此時,林申正在樹底下行走,一捧雪從枝頭掉落,恰好掉進了他的衣服裏麵,凍得他打了個哆嗦。

費了好半天勁,林申才走進林子裏麵。在這種季節往林子裏跑的,都是抱著一個念頭,萬一能抓到一隻兔子或是山雞什麽的,就能改善一下家裏的生活了。

跟林申抱著同樣想法的人不少,林申碰到了村裏的獵人。

獵人囑咐他小心點:“有痕跡的地方都放了夾子,你注意點別踩到了。”

“知道了。”林申說。

“對了,你的事我都聽說了,提前恭喜你啊。”獵人拍拍他的肩膀,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

林申也在林子裏放了夾子,他走到放夾子的地方看了,夾到了一隻野山雞。大概是長時間不動,野山雞已經凍硬了。

他把野山雞放下來,又換了個地方放夾子。之後,提溜著野雞心情很好地往家走。

院門開著,應該是有人來了。不管來的人是誰,他都沒有興趣,老木匠會處理的。

林申沿著石頭小路走進廚房,隨手把凍硬的山雞扔到地上,準備燒開水處得這隻山雞。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晚上就吃雞肉了。

聽到門響,老木匠朝外麵看了一眼說:“應該是申兒回來了,我出去看看。”

裏麵的人急切地站起來,跟在老木匠身後走出來。

林申一臉茫然地站起來:“薑——”

來的人叫薑晏,是書院院長的兒子。小時候發過一次燒,從此以後不會說話。

薑晏著急地比劃著什麽,老木匠說:“還是我來說吧。”

書院早早地放假了,在山生活清靜,但不方便的地方太多。院長一家人搬下山,搬到老屋裏生活。他們住的地方離這兒不遠,就在隔壁的村子裏,生活過得平淡而清貧。

入冬之後,院長一病不起,家裏的錢都拿出來看大夫治病了。就算這樣,院長的病也沒有治好。薑晏這次來是迫不得已,身邊的朋友親戚都被他家人借遍了,他是沒辦法了才來找林申。

林申拿出三十兩銀子給他,問他:“這些錢夠不夠?”

薑晏點點頭,激動地比劃說:“等家裏有錢了,我們會還給你的。”

“錢不用急著還。”林申說。

原主在學院時,幹過不少混蛋事。要不是院長替他兜著,他早就被掃地出門了。吃不上飯的時候,院長會把他拉到家裏吃飯。林申頂替了原主,也在院長家裏吃過飯。

薑晏馬上就要走。

老木匠說:“你衣服還是濕的,回去還要趟雪,你不想要腿了?”

“我現在就做飯,吃過飯我送你回去。”林申也這樣說。

山雞不急著處理了,林申做了湯麵,還炒了一大盤醋溜白菜。連湯帶水地吃進肚子裏,暖了心也暖了胃。

薑晏的衣服也換掉了,換成了林申的新衣服,林申一次都沒有穿過,換下來的放在炕上熱著,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幹了。

出發之前,他們用繩子把腿部綁緊,外麵再罩上一層皮套,免得雪水把布料打濕。林申帶上爬犁,上麵放著半袋子米,之後他們就出發了。

路上的雪更厚,因為沒有人踏足過。薑晏走過的路,已經變成了一片雪原,看不出有人走過的痕跡,附近一隻鳥都沒有,更別提有什麽人經過了。想象不出來,瘦小的薑晏是怎麽走過來的。

一半的院牆被雪壓塌了,屋裏冷得像地窖,沒比外麵好多少。院長躺在**,身上蓋著厚重的被子。院長夫人在露天的雪地裏,搓著手熬著一砂鍋的中草藥。

薑晏不會說話,都走到他身邊了,他才發現院子裏多了兩個人。林申把爬犁放到外麵,單手提著半袋子米進來。

院長夫人又驚又喜地看著他們,流下了欣慰的淚水。

院長瘦了一圈,頭發全白了。他顫顫巍巍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說:“是,是林申來了嗎?”

“是林申,他來看你了。”院長夫人扶他坐起來,順手在他後麵塞了個枕頭。

院長拉著林申的手,整個人都有了精神,輕聲問他過得怎麽樣。

薑晏拿出銀子,院長夫人驚了一跳:“你從哪兒錯來這麽多錢?”

薑晏指了指裏麵的林申。

院長夫人嘀咕:“這也太多了,他是不是把家裏的錢都拿出來了?”

薑晏搖搖頭。

院長夫人把林申叫出去,讓他把錢收回去一半。

林申說:“我還有錢,這些是給你們的。你們先拿著花,要是不夠再去找我,我會想辦法的。”

院長夫人這才收入銀子,家裏確實很困難,米缸也見底了。現在出去買米,價錢比秋天要貴不少,還不一定買得著。林申把自自己家的米都拿過來了,幫他們解決了大問題。

“屋裏太冷了,沒病也會凍病的,家裏是不是沒有柴?”林申婉轉地問。

院長夫人尷尬地說:“本來準備了買柴火的錢,為了買藥錢也搭進去了。”

“有錢了可以多買些柴。”林申說。

天黑了,林申該走了。

院長夫人和薑宴出來送他,兩個人臉上都掛著笑容。看到這一幕,林申也覺得滿足,他摸著黑回到家裏。

屋裏被老木匠燒得熱乎乎的,躺在炕上沒多久就暖和了。林申把老師家裏的情況跟老木匠說了,老木匠唏噓道:“都不容易啊,你有空多去看看他們。”

要不是碰上林申,老木匠根本不可能過上現在的生活。他現在多好啊,吃飯有人做好,衣服也是全新的,每天晚上都能睡在熱乎乎的炕上。。。

不到一個月,大棚裏麵的青菜就能吃了。在這種季節裏能吃到青綠葉子的菜非常難得,隻有富貴人家才會有的這種待遇,一般的窮人都是吃容易儲藏的白菜度過難熬的冬天。

又過了幾天,黃瓜也結果了。林申種了不少,結出來的黃瓜也很多,當水果吃還是不錯的。

聽說呂暄家的家仆要出門采購,林申第一次上門找到呂暄。說明了來意後,呂暄爽快地說:“可以啊,就是不知道你要捎的是什麽東西,我能看看嗎?”

林申打開包裹了好幾層的小筐子,小心的樣子仿佛裏麵放的是一個小嬰兒。

看完之後,呂暄沒默了,笑著說:“你有心了。”

林申要給錢,被呂暄拒絕了。

呂暄:“今天你能求到我,那是你看得起你。說不定哪天,我就求到你那兒了。你放心,我肯定讓下人把東西送到。說真的,誰跟了你太有福氣了。”

林申笑:“我也很有福氣。”

小桃提著一袋子東西進門,同時引起了蔣若年和蔣代真的注意。

蔣若年問:“你拿的是什麽?”

“不知道,是門房叫我過去的,一個大叔說他是村裏的,受人之托把這個東西給蔣哥兒。我不認識他,可他認識我,應該我跟蔣哥兒去村裏時,他或許見過我。”小桃說。

蔣代真神色微動,已經走過去了。

蔣若年感興趣地說:“應該是林三捎過來的,他自己怎麽不來,難道就不想真真?”

蔣代真看了他一眼,蹲下身看小桃拿走外麵的那層稻草,露在外麵的是一個筐子,筐子裏麵還包著一層被褥一樣的東西。

“包得這麽厚,裏麵不會是金子吧?”蔣若年開玩笑道。

見小桃拆得艱難,蔣代真忍不住動手。拆開外麵那一層被褥,躺在裏麵的是半筐水靈靈的黃瓜。

蔣若年挑了挑眉,一臉驚訝地說:“我們有錢都買不到,林三是從哪兒弄來的這些寶貝?要是賣的話,一根黃瓜至少值二兩銀子啦。”

蔣代真白了他一眼:“你就知道錢,就不能是他自己種出來的?”

“行行,我不管是他生出來的還是他種出來的,先給我吃一根,我最喜歡吃了。”蔣若年往椅子上一坐,頤指氣使地說:“小桃,趕緊拿去洗幹淨了,我嘴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