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很大,林申從屋裏出來時,附近的柴垛上和樹枝上全都掛上了雪,小路也被雪花淹沒了。

林周氏站在院門口,喜氣洋洋地說:“下雪了路滑,你要當心啊。”

“知道了。”林申舉起一隻手搖了搖,埋著頭走進大雪裏。

林申氏和林嶽差點高興瘋了。兒子這麽有本事娶到一個白富美,說出去他們臉上都有光。

林申順路去了羅鳳家。

家裏燒著柴火,是冬天取暖用的。燒完了之後,再把灰燼掃出去就好,一般人家都用這種方式取暖。

瞎眼阿麽穿著滿是補丁的棉襖坐在火堆前,聽到聲音順手抓起放在一邊的拐棍,一臉警惕地問:“誰呀?”

他的眼睛比以前好多了,隱隱約約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隻有走到特別近的地方,才能看清楚這個人的五官輪廓。

一股冷風順著打開的門縫吹進來,林申順手關上簡陋的門板,笑著來到火堆邊說:“是我,外麵下雪了,我不放心你們,順便過來看一眼。”

阿麽笑了:“你有心了,多虧了你,家裏暖和多了。”

往年家裏都要靠羅鳳一個人,弄回家裏的柴火隻在現在的一半。隻要雪一天不化,就不能上山弄柴,家裏隻能省點兒燒。今天就沒有這個顧忌了,林申幫他們弄的柴火非常充足。

“羅鳳也幫了我,我做這些都是應該的。”林申找了個木墩子,動作隨意地坐下。

阿麽伸手去拿柴,林申連忙說:“我來。”

火堆上架著一個陶罐子,裏麵不知道煮了什麽東西,散發著一股食物的香味。

阿麽拿著勺子輕輕攪了兩下,麵帶微笑地說:“留下來吃飯吧?”

詢問的語氣。

林申沒有答應說:“我師傅還在家裏等我呢,我沒告訴他我要在外麵吃飯。”

聽到他這麽說,阿麽就明白了,點點頭說:“那你沒有口福了,裏麵燉了隻雞哩。”

“下次吧。”林申說。

等了一會兒,羅鳳才縮著脖子回來,一進門就蹦噠了好幾下。外麵太冷了,他身上的衣服又很單薄。雪花落在他的肩膀和頭發上,顯得他的臉又小又白。

羅鳳還沒有看到林申,阿麽提醒他一句:“申兒來了。”

羅鳳這才轉動目光看到了林申。

林申摸了摸他家裏的炕說:“家裏的炕也太涼了,你們都沒有燒嗎?”

“燒了,一天燒三頓。”羅鳳不迭地說。

“不要怕沒柴火,開春了就能上山了。這麽多柴火,隨便你們燒也能支持到春天了。”林申說。

“對了。”他掏出揉成一團的布,對羅鳳說:“我給我阿麽扯的布,他不喜歡這個顏色,你們要是不嫌棄就給你們了。”

“怎麽會嫌棄?”阿麽眉開眼笑,把布拿到麵前看了又看說:“正好能給鳳兒做件襖子,他舍不得給自己花錢,淨給我買了。”

他心疼羅鳳,羅鳳還有些不好意思,嘴裏說:“這怎麽好意思?”

“你們也幫了我很多,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們又是收拾圈裏的衛生,又是幫忙喂草的。要不是有你們,我也不能放心地出去辦事。”林申說的是真心話。

羅鳳眼睛閃了閃說:“你這次出去得急,是為了什麽事?”

“哦,這個——”林申罕見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後脖頸羞澀地說:“我要成親了。”

林申謝絕羅鳳的送別,自己一個人朝著家裏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看不見了,羅鳳才關上房門。

阿麽唏噓道:“這也太快了,誰都不知道,申兒就要成親了。”

羅鳳沒有吱聲,背過身去抹眼睛。之後,他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阿麽歎氣:“在我麵前,你就不用裝了。之前我問你喜不喜歡人家,他還嘴硬不承認。你喜歡就喜歡,要表現出來讓他知道啊。現在可好,讓人搶走了,你哭還有什麽用?”

“我不喜歡他,我是替他高興。”羅鳳說。

“行行,你不喜歡他。別哭了啊,好日子還在後頭呢,我就不信老天爺這麽偏心眼子,好事都讓別人碰上,不讓咱們碰上。。。”在阿麽絮絮叨叨的聲音裏,羅鳳的心情好多了。

中午飯是粉蒸排骨,一老一少就著外麵的雪景吃了飯。老木匠身上穿的衣服全是新的,厚厚的蘆葦花塞得滿滿當當的,讓他看起來有些臃腫。

飯後,老木匠捧著熱乎乎的茶碗,坐在窗前看欣賞雪景。林申拿著工具去了後院,大棚四周有厚厚的稻草遮擋著,裏麵的溫度保持在二十五六度左右。中午的溫度最高,夜晚和早晨的溫度較低。出太陽的時候,最好想辦法把稻草扒開一層,讓大棚裏麵的植物照照太陽。

林申種了韭菜白菜油菜和黃瓜等等,不大的地方被他管理得井井有條。種子發芽了,也有不少野草在地裏冒出了頭。特別是韭菜,韭菜長勢特別喜人,隔幾天就能收割一次。

林申把新買的絲瓜和苦瓜種子,小心地埋進土嚷裏麵。他留了走動的地方,不會踩到才發芽的小苗。

外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以為是老木匠過來看熱鬧了,林申沒有大驚小怪。又過了一會兒,他就把這事給拋到腦後了。

除了大棚外,他還要喂牛羊。羊媽媽的肚子越來越大了,每天的生活就是吃吃睡睡。除了幹草以外,他還攪拌了麩子給牛羊喝。吃得多,自然就拉得多,圈裏的糞水也要及時清理。

總之,鄉村生活隻是看起來悠閑而已。雖然可能睡到自然醒,但是還有幹不完的話。林申的生活過得充實又忙碌,做做飯再幹幹活,日子如流水一般過去了。

隨著年關將近,媒人們的腿腳也勤快起來。誰家有沒有出嫁的哥兒,誰家有沒有娶老婆的郎君,還有這些人家的家底有多少,沒有人比這些媒人們更清楚了。

自從老大和老二陸續娶上老婆以來,林家的院門很長時間沒有媒人們踏足過了。要怪就怪原主的名聲太差,十裏八鄉都知道林家有個混世魔王。可就在這一年,林申突然像變了一個人,大房子蓋得亮堂堂的,連老黃牛和良田都買上了。有了這兩樣,發財致富是早晚的事。

劉紅梅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媒人,隻要他登了你家的門,那辦喜事就不遠了。

這天,他喜氣洋洋地敲了林家的院門,林周氏客客氣氣地把他迎進去了。

林周氏認識他,自然心裏有數,哪怕他沒有說話,就知道他是來幹什麽的。茶是粗茶,用柳樹葉子曬出來的茶水,喝在嘴裏有一股澀味。

林周氏扯了扯身上的新衣服,一臉地容光煥發。劉紅梅心裏有了底,就把話題往新衣服上引,笑眯眯地說:“這個料子好,看著結實耐用,顏色也配得好,你穿在身上看著像是年輕了幾歲哩。”

林周氏得意地說:“我家老三買的,我讓他不要買,別花這個冤枉錢,他就是不聽。你看我這麽大年紀,還穿這麽鮮亮的衣裳,穿出去不怕人笑話。”

嘴上說著埋怨的話,林周氏臉上卻掛著燦爛的笑容。就是傻子也能看出來,他對身上的衣裳有多滿意。

劉紅梅自然也看出來了,順著他的話奉承道:“不鮮亮,你這個年紀的人穿上正好,穿出去誰不誇你一句精神。我們這些當父母的,一輩子也不求大富大貴,就想著兒子孝順,娶了媳婦也一樣孝順,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的,你說是不是?”

“是。”林周氏笑得牙不見眼。

劉紅梅接著說:“你家老三也到成家的年紀了,他可曾跟人訂下婚事?”

“訂了,訂的是蔣家的哥兒。”林周氏喜氣洋洋。

“哪一家?哪個蔣家?”劉紅梅吃驚之下,差點一口茶噴出來。

附近也有幾個姓蔣的,有窮得揭不開鍋的,也有家裏富富有餘的。還有一個姓蔣的,是真正的巨富之家。話說得難聽一點,蔣代真就是一隻天鵝,不知道多少賴蛤蟆盯著他流口水,劉紅梅想都不敢想。

林周氏瞥了他一眼:“還有哪個蔣家,蔣代真和我家老三天造地設的一對,婚事就定要明年夏初,你記得來杯喜酒喲。”

劉紅梅走的時候,整個人都很恍惚。

“怎麽可能啊,蔣哥兒會嫁到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

林周氏的話,劉紅梅半信半疑。別看大雪封了山,裏麵的人不容易出去,外麵的人也不容易進來,他自有自己的關係網絡。他托人打聽這個事,還真讓他打聽出來了。。。

林周氏和林嶽都不是能保守秘密的人。

蔣代真就是一隻金鳳凰,金鳳凰要落到林家了,這可是個天大的好消息,他們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沒過幾天,這個消息就像長了翅膀,村裏的人都知道了。有人不相信,找上門旁敲側擊地詢問,家裏著實熱鬧了好多天,上門的絡繹不絕。

林申該幹什麽幹什麽,每天都在後院的大棚守著,那些人全部交給老木匠去應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