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往迎賓飯店的路上，視頻軟件開始頻繁出現推送消息。
【現象級男團MJC成立兩周年紀念，隊長秦淩親自翻牌粉絲，官方直播，猛戳——】
【MJC出道兩周年！粉絲應援太給力了吧，秦淩憨憨竟然翻車？】
【MJC獻唱出道曲，講述出道辛酸與趣事，粉絲淚灑互聯網！】
明照蹙眉，低頭鼓弄手機關閉推送通知。
他剛關閉三個視頻軟件，兩個短視頻軟件的推送，就見一旁的賀銳興致勃勃點開了手機短信推送。
明照：“……”
賀銳笑嗬嗬：“看看人家打算怎麽營銷，知己知彼嘛，順便說一下，千燈河岸今晚官宣簽約藝人。”
明照驀然睜大眼睛：“！”
賀銳小心地伸出一根指頭，輕輕拍了拍明照的肩頭以示安慰：“別驚訝，早晚要官宣，抽個良辰吉日很正常。”
他不敢摸明照太多地方，沒別的，就怕那位幕後老板多想。
兩年前的今天，MJC男團官宣出道，屠屏了熱搜榜，聲勢浩大。
一百多個藍V賬號聚到秦淩官宣博下湊熱鬧，給聲勢，求合作，把氣氛炒的火熱，秦淩也一躍成為了當紅流量。
那天明照仍舊處在網暴的陰影中，他把自己困在房間裏，抽掉手機卡，拔了網線，關著燈，不吃飯也不睡覺，就呆呆坐在**看窗外的燈火。
燈火離他好遙遠，他被鎖在黑暗裏。
賀銳說的沒錯，的確是‘良辰吉日’。
明照抬起眼，臉色冷了幾分，也專心聽起賀銳打開的推送視頻。
MJC男團一共有五人，隊長秦淩，vocal艾瑟，dancer孟鴉，參正，rap林鹿園。
秦淩之所以能成為C位，和實力無關，隻是因為他在團內人氣最高，不過夕斕傳媒也確實擔心他太過廢物，所以給他安了個創作型藝人的人設。
唱跳rap需要長年累月學習，一上台就暴露無疑，現學肯定是來不及了，但創作是薛定諤的優秀，隻要有人幫忙修改，有營銷號幫忙吹捧，人設就能立穩。
視頻打開時，秦淩正在說話，直播濾鏡讓他的臉有些失真，就連表情都變得模糊不清。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麽，變得有些興奮，甚至伸出手拍了拍艾瑟的胳膊：“他們說出道夜趣事，你記不記得那天下午內場門口……”
艾瑟立刻順著他的話接了下去：“哈哈哈特別逗，我們坐車趕去現場，小鹿到的有點晚被安保攔住了，小鹿著急說自己要上台，安保說他做夢當明星呢，最後是淩哥下來帶他上去的。”
林鹿園羞澀地低下了頭，笑笑不說話。
他在長相上確實沒有什麽優勢，但rapper是稀缺人才，男團必須要有，所以他才能出道。
這件事被其他成員當成趣事講了兩年，但他心裏挺難受的，不過在鏡頭前，他隻能笑。
明照隨之歎氣，輕聲道：“林鹿園很在意自己的長相，他年紀最小，人氣最差，連生氣都不敢。”
比賽那時他和林鹿園的關係不錯，林鹿園教他rap，他也常給林鹿園彈自己編的小調。
他出事後，林鹿園偷偷給他發消息安慰，他都看了。
隻是那時林鹿園已經確定會出道，他為了不影響朋友，沒有回複。
賀銳瞥了瞥嘴：“所謂粉絲提問，其實都是早早對好台本固定答案的，說這個趣事也不是為了嘲笑林鹿園長得醜，而是踩著他給秦淩立大明星人設，不信就看看，今晚熱搜肯定有吹秦淩帥的。嗬嗬，不愧是兩年半就解散的臨時團，這麽玩早晚崩。”
視頻裏，秦淩樂不可支，笑得捂住肚子：“還有那天晚上……”
艾瑟一拍巴掌，似乎對秦淩的提醒很有共鳴：“那天晚上好多平台領導在，大家一起慶祝喝酒，小鹿還未成年，淩哥特豪邁，就說’我是隊長我替他喝‘，結果淩哥喝了兩杯就倒了，窩在椅子上哭，說想那些一起比賽的兄弟們了。”
視頻下方的彈幕彈得更猛烈了——
“哈哈哈哈兩杯就倒好萌啊哥哥，怎麽還不會喝酒啊？”
“嗚嗚嗚出道的時候雖然小鹿十七，但是淩淩也才二十啊，就被迫要照顧別人了，媽媽心疼。”
“哥哥真的好重感情，出道夜還想著沒能出道的兄弟們，流淚了。”
“好想看哥哥哭，又心疼又想看，羨慕那天在場的人。”
“路人，看這樣秦淩真的挺好的，有點想路轉粉了。”
“秦淩值得！陽光憨憨呆直男，靈魂創作選手，影視歌多棲發展，老好人傻白甜。”
“笑死，樓上確定是在誇你哥嗎，秦淩粉絲也好逗啊！”
“粉隨蒸煮哈哈，主要是秦淩淩太傻乎乎了。”
……
賀銳問：“秦淩不會喝酒？”
明照將目光移向窗外，看著匆匆而過的城市綠化帶，扯了扯唇：“還好，他曾經要搶一個男三號的角色，陪選角導演喝了二斤白酒。”
秦淩平時並不會把阿諛奉承的事跟明照說，畢竟有點掉身份，這次明照能知道，是因為秦淩想借著這個理由，賣慘求個酒後亂性。
賀銳勾起唇角，冷笑盯著屏幕，覺得渾身的毛孔都舒展開了：“好興奮啊，好久沒跟這麽會營銷炒作的對手PK了。”
直播沒看完，車已經到了迎賓飯店。
今天迎賓飯店明顯增加了服務人員，似乎知道今晚會有大客戶來。
明照下車前，賀銳叮囑道：“公司官宣前，明老師可不要先跟同學透露哦，沒人值得信任，消息走的很快的，會影響官宣效果。”
明照拉開車門：“放心吧，我心裏有數。”他一隻腿已經邁了出去，思忖片刻，又回頭說，“以後叫我名字，謝沂是我哥哥，沒你想的那麽複雜。”
賀銳點頭如小雞啄米，滿臉堆笑：“好嘞好嘞，明照老師。”
明照：“……”
不信就不信吧。
明照下車後，低調走進迎賓飯店大門，看向穿戴整齊的迎賓女郎：“您好，戲劇學院楊老師預訂的房間。”
他確實是想低調的，但對方還是直直盯著他看了幾秒，才慌亂回神，不好意思道：“您往左邊走，有人帶您過去。”
明照看出對方眼中的驚豔和欣賞，抿唇含笑，無聲點點頭，向裏走了。
就是這一瞬間的垂眸，讓服務生腦子一空，心髒狂跳，喃喃道：“不愧是戲劇學院的啊。”
群裏接龍的同學有二十個，明照到的時候，已經來了大半。
包間裏原本正熱烈地討論著秦淩的出道兩周年，仿佛已經與有榮焉，羽化登仙，然而看到明照，大家默契地停了下來。
當年明照和秦淩一起參加男團選拔，全班都知道，好多人都覺得要麽明照自己出道，要麽和秦淩一起出道，兩人又是情侶關係，堪稱一段佳話。
可惜明照被爆出醜聞，秦淩單獨出道，兩年過去，已經天壤之別。
“明照？秦淩直播結束就過來，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你還做了造型啊，挺好看的，但是大家都是同學，也不用打扮這麽正式，隨便一點就好啊。”
桓嬌到底有跟明照混跡小劇場的交情，忍不住幫明照說話：“這不是大家都打扮挺漂亮嘛，明照難得做一次造型，怎麽你們還怕被比下去呀？”
“我們都是自己隨便搭搭的，明照這明顯是別人做的造型，不知道的還以為剛拍攝結束呢。”
“哎呀不拍攝又不是不能找人搭配，有錢幹什麽不行啊，況且今天秦淩也要來……”
“秦淩行程那麽忙，來不來得了還兩說呢。”
“嘶，你拱我幹什麽啊，我說秦淩要來也不行啊？”
班主任咳嗽了一聲，用筷子敲了敲桌麵：“行了行了，別拿明照開玩笑了，有些話說太過了就不合適了。”
“老師你別操心了，都是同學之間說說笑笑而已，沒人當真的。”
明照安之若素的坐下，眼眸微垂，抬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潤了潤唇，不鹹不淡道：“我確實剛拍攝結束。”
“噗，明照你接到工作了？”
“這話怎麽說的，明照可是我們班第一，而且現在招網拍模特的那麽多，怎麽就接不到工作了。”
“哈……明照你也別多想，大家心直口快罷了。”
……
這下連桓嬌臉上也掛不住了。
明照今天確實很美，和平時的沉靜清冷截然不同，燈光下，幾綹深藍碎發顯得格外有衝擊性，恍惚間記得，明照上次打扮的如此精致還是在男團選拔期間。
看來今天，明照的確是想跟秦淩比。
可他拿什麽跟秦淩比呢？就靠一張比秦淩好看的臉嗎？
秦淩有流量支撐，有公司包裝，有專業的造型修圖團隊，早已跟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她覺得明照就不該來聚會，來了還放不下自尊心，實在是有點可憐。
“喲，秦淩那邊結束了！”
有人舉著手機高聲道。
果然，直播裏，MJC男團的五個人站起身來，一邊搖手一邊跟粉絲鞠躬道別。
秦淩說：“那今天就跟大家再見了，一會兒還有別的行程，時間比較趕，感謝粉絲一如既往的支持，我們一定不會辜負你們的。”
艾瑟打趣道：“嘖嘖，今天這個重要的日子，隊長不跟我們一起過哦。”
秦淩佯裝慍怒，抬手要錘他：“你給我重說，我的粉絲該誤會了！”
艾瑟趕緊一躲，笑嘻嘻：“哈哈，其實是隊長要去見老師和同窗，他剛畢業嘛，隊長的女友粉別誤會。”
包間裏同時熱鬧起來。
“來了來了，秦淩要過來了！”
“哎喲，我們請客的主角來了，大家快點菜啊。”
明照安靜沒做聲。
桓嬌憐憫地看了他一眼，現在隻是同學間的吃瓜取樂，一會兒秦淩到了，還指不定要怎麽針對他呢。
明照為什麽非得過來呢？為什麽不避著點秦淩呢？
桓嬌輕輕碰了碰明照，朝他擠眉弄眼。
明照瞥她一眼，雙眸漆黑明亮，澄澈安寧，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桓嬌欲言又止。
明照也不參與點菜，低頭拿起手機，抽空看了一眼時間。
現在是晚上八點，正好是互聯網流量最大的時候，也是熱搜最值錢的時候。
他點開微博。
桓嬌偷偷瞥向他的手機屏幕。
熱搜榜單上，與秦淩有關的詞條正在飛速上漲。
【MJC出道兩周年紀念日】
【秦淩 巨星範】
【秦淩出道夜痛哭】
【秦淩喝酒是兩杯倒】
……
其實時隔兩年，MJC的熱度早已不如當年，這兩年也有不少新生流量崛起，占據了部分市場。
有情懷的粉絲多，但能跟著激動慶祝的人卻不太多了。
夕斕傳媒為了維持熱度，打造秦淩流量經久不衰的假象，買了大批水軍和營銷號在話題裏假high，確保詞條熱搜可以挺到零點以後。
桓嬌見明照在看秦淩的熱搜，沒忍住潑冷水，壓低聲音道：“別看了，看了又能怎麽樣，人家有公司有背景的。”
明照彎了彎眼睛，關掉了屏幕。
這時，時間定格在八點十五分。
秦淩開直播的地方離迎賓飯店很近，車程十分鍾。
菜已經點完了，正在陸陸續續端上來，班主任還點了一箱啤酒，撬開瓶蓋，給每個人勻了一玻璃杯。
喝酒隻是做個樣子，大家都是演員，對外形的要求很嚴苛，胖一兩肉都要哀叫半天。
所以班主任雖然舉了杯，卻沒強迫大家喝幹淨，大部分人都抿了一口。
明照卻是真的渴了，桌上的茶壺被人轉走，他隻能喝酒。
於是幹脆一仰頭，將一杯都幹了。
喝了酒，他唇色紅潤，在燈光下格外性感迷人。
桓嬌小聲道：“你至於嗎，這不是借酒消愁的場合。”
明照蹙眉，無奈說：“你想的有點太多了，我不可能一輩子都圍著兩年前的事情打轉。”
桓嬌根本不信。
大麵積網暴，莫須有的人格侮辱，黑圖刷屏，換做是她，兩年前就崩潰抑鬱了，她不信明照能走出來。
八點二十分。
秦淩還沒到，但迎賓飯店外的閑雜人等卻多了起來，大多是年輕女孩，舉著手機和大炮，踮腳往包間內張望。
“怎麽外麵那麽多人啊，謔，這窗戶可夠大的。”
有人站起身，走到窗邊，抬手拉上百葉窗。
可惜百葉窗並不能完全擋死，不可避免地留有微小縫隙。
“是秦淩粉絲吧，消息也太靈通了，怎麽都追到這兒來了。”
“就許秦淩有粉絲啊，就不能是咱班其他同學粉絲？”
“得了吧，咱班誰還有流量啊？”
有人暗搓搓看向明照，那人立刻補了一句：“我說的不是黑流量啊。”
分針滑向八點二十四，秦淩的車終於停在了迎賓飯店門口。
等待多時的粉絲瞬間沸騰起來。
“啊啊啊啊啊秦淩來了！”
“哥哥！哥哥！你今天超帥的！”
“哥哥看到我們給你做的數據了嗎？熱搜榜第一！”
“哥哥兩周年出道快樂！永遠愛你！”
……
秦淩坐在車裏，冷漠地向外瞥了一眼，嘟囔一聲：“傻逼，數據真做得好還用得著我買？”
宣傳幹笑，手指不停劃著熱搜榜：“粉絲們也挺努力的，我讓脂粉帶著她們刷話題呢，現在原創度漲得還可以。”
秦淩冷笑：“嗬，那是因為今天沒什麽競爭，別的公司也知道MJC兩周年紀念，都盡量避開了。”
宣傳適時吹捧：“那也是您熱度高，別人都不想跟您拚熱搜對打。”
秦淩深吸一口氣，對著鏡子整理了下發型：“行了，我進去了，你也假裝趕一趕粉絲，不然又會有人黑我們抵製私生是又當又立。”
宣傳心說，可不就是嗎。
秦淩下車之前還看了一眼熱搜榜，他上了七條熱搜，最高一條是第一。
第一的是他的單人熱搜【秦淩 巨星範】，不是男團，他比較滿意。
滿意到他開始神情放鬆，不禁開始想，明照看見他會是什麽反應。
是氣憤？羨慕？嫉妒？卑微？自怨自艾？
不管是哪種，都能讓他從心往外的滿足，光是想到那個高傲的，倔強的人被現實折磨，他就能獲得無與倫比的快感。
秦淩承認自己很喜歡明照的臉和身材，誰能不喜歡呢？有那種長相，一個嗔怪的瞪眼就能讓人心癢難耐。
可秦淩不喜歡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情人，明照太耀眼，太優秀，隻要給他舞台，他就能把別人比的黯淡無光。
隻有讓明照永無出頭之日，他才能徹底放心，等時間抹平了明照的棱角，耗盡了明照的靈氣。
這幅皮囊也隻能卑微的屈服在他身下，求一個吃飯糊口的機會。
那時，明照絕不敢再用’性冷淡‘做說辭，反而會急不可耐的脫掉衣服，爬上他的床。
他想怎麽享用都可以。
秦淩一下車，快門聲和尖叫聲就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他內心獲得了極大的滿足，但卻不能給這些粉絲好臉色，因為她們都是他口中斥責的私生。
秦淩冷著臉，也不向鏡頭看一眼，反而單手插在兜裏，凝眉匆匆走進迎賓飯店。
在服務生熱情的接待下，他邁步走向預訂好的包間，大廳中冷氣包裹，涼風吹著他抹滿發膠的頭發。
包間大門推開的那一刻，他聽見大廳中的掛鍾開始報時——
“現在是，八點三十分，室內溫度26度……”
秦淩立刻換了副臉色，掛著微笑。
他血管裏的血液都不禁沸騰起來，他在等著看明照流露出的臉色。
他並不知道，就在此刻，一個快速上升的詞條，剛好頂掉了他第一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