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嚶嚶嚶,嚶嚶嚶。靜靜,勿驚!張偉那一條小雜毛要是不逃,咱們的大恩人獨孤前輩,怎麽能名揚天下呢?你說是不是?……”
“嚶嚶嚶,嚶嚶嚶。咱們的大恩人獨孤前輩要是名揚天下了,又是一位響當當的女中豪傑啦!……”
陳小英隔空與陳靜擠眉弄眼之際,旋即又四目凝視獨孤老太婆就似瞅見了一顆夜明珠,溫潤的眼神就如午時的太陽光芒那般熱烈,舉手投足之間都是感激不盡。
“哈哈,哈哈。兩位恩人啦,你們可折煞老婆子了。老婆子並非沽名釣譽之輩,甭說什麽名揚天下,那可非老婆子本意啊!……”
“老婆子所想,僅僅報恩而已,也從來沒想過要名揚天下。人怕出名、豬怕壯。像老婆子這般邋遢的窮鬼,要是名揚天下不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嗎?哈哈,哈哈,……”
獨孤老太婆張口大笑之際,旋即又瞅了一眼十二個已經沒了呼吸的白蓮社弟子,意味深長說道:“大過年的,這都是罪過啊!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趕緊走吧。雖然官府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倘若撞見了也是理不清、道不明!……”
“兩位恩人啦,方才你們說要北上燕國。老婆子家處四戰之地,也在魏國邊境之東、燕國邊境之南,咱們結伴而行也有一個照應,不知兩位恩人意下如何?……”
陳小英與陳靜自然萬分樂意,一路上有了高人相伴,也就不怕路上再有白蓮社弟子使壞了。
獨孤老太婆旋即一邊扔了三尺枝條,一邊收了黑檀四弦曲項琵琶入了那一個方方正正打了層層補丁的包袱裏,正欲轉身步行出穀之際,陳靜牽了玄色馬韁繩遞與獨孤老太婆眼前道:“獨孤老婆婆,靜靜與娘同乘一馬,這一騎旋風白馬能省了獨孤老婆婆不少腳力呢!……”
獨孤老太婆自是歸家心切,家貧囊中羞澀乘不了車馬,這無疑又是一次“雪中送炭”,故而喜笑顏開道:“也好!小妹妹,那老婆子就卻之不恭了喲。我可憐的小兒,不知道這一個年是怎麽過的?……”
“富庶大家朱門酒肉,自是歌舞升平;像老婆子這般窮得極致,家中破屋何時能有一縷炊煙?……”
獨孤老太婆一時淒切自言自語之際,沉思了一個眨眼的功夫如燕過山坳不見了身影,斜身燕掠躍上了旋風白馬,旋即馬鞍一沉,四蹄踏燕,飛馳幽嫣穀外。
陳小英與陳靜自然也沒落下一刻半拍,猛追了獨孤老太婆的身影一路跑馬出了幽嫣穀,越過了三座山丘、趟過了六條溪流,取了九尺寬的驛道一路向北。
駕,駕,駕,……
兩騎旋風白馬在驛道上太陽光芒下的影子那是越來越長、越來越淡,雙雙策馬奔騰到了日落西山之際,眼前已經是孟婆江了。
這一條浩瀚孟婆江,把天下九州一分為二。眼前之地是孟婆江水麵煙波最窄之處,舉目張望也有百丈之遠。孟婆江麵上隻有一座木板新舊不一的浮橋,浮橋九尺寬、筆直向北,隻要過了孟婆江上的這一座浮橋,也就出了孟婆郡。
此時的孟婆江,正值春水漲潮未來之際,江水相對平靜。江麵上大小漁舟趁了日落紛紛靠岸。
孟婆江南岸左邊百步之處還有九座行營,那是守江軍士的軍營;江南岸右邊百步之處還有一座燈塔,那是照亮夜歸的行人。
陳小英曾聽陳旭嫦說過,這一座通孟婆江南北的浮橋,倘若戰事一起,浮橋便會被守江軍士撤它一個精光,孟婆江天險保了孟婆郡一方百姓平安。
現在而今眼目下,孟婆江南宋國相比於孟婆江北還算太平,孟婆江北之地這一些年來真不知有幾人稱孤又有幾人稱王。
不但冒出了許多秦國,也冒出了許多魏國,就連大師兄慕容太白的燕國也前前後後折騰了好些個不同慕容燕國,最後在燕國皇帝慕容軒的領頭之下,也算是一統了燕國、中興了慕容氏。
當初,大師兄慕容太白領了兩個師姐回燕國複興慕容氏,以己之力折服了慕容軒身邊的那一些皇室宗親,封為“慕容大王”,駐軍天鵝城操練大軍為燕都西邊屏障。
如今,慕容燕國之西崛起了又一個拓拔魏國,這一個拓拔魏國和燕國本是兄弟之國,先前還相約滅掉了另一個石氏魏國。
天下之亂在於無德,弱肉強食正似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吃泥巴之故。
陳小英扭頭瞅見浮橋邊左右各立了六個打瞌睡的守江軍士,一時感慨萬千:家和萬事興、國泰則民安,這一些年來行走江湖,雖然孟婆江南並非夜不閉戶,但是相比於孟婆江北那是千好、萬好!
獨孤老太婆一時瞅見止步不前的陳小英,緩緩張口催促道:“兩位恩人啦,趁日落之際咱們還是趕快走吧,倘若錯過了上好時辰,一路上怕多生無謂變故!……”
“兩位恩人啦,孟婆江北可比不得孟婆江南。聽說白蓮社弟子在孟婆江北那是無惡不作,說什麽‘大破之後是大立’,時局越亂越嘚瑟,真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亂之徒,……”
陳靜瞅見陳小英一副愁容,也瞅見獨孤老太婆一副憂容,一時卻不知道說什麽為好,徑直玄色靴子夾緊了馬胸,旋風白馬徐徐踏了浮橋上的木板,“咚咚、咚咚咚”。
浮橋上來去行人也還不少,旋風白馬甩了馬尾悠然自得向前。
陳靜拉了馬韁繩,一邊靠去與獨孤老太婆並駕齊驅,又一邊緩緩問道:“獨孤老婆婆,燕國那一些臭道士,還是那麽討厭嗎?……”
“小妹妹啦,這讓老婆子怎麽說呢?方今天下的白蓮社弟子是無處不在、無孔不入,……”
“那麽,老婆婆,燕國慕容太白身邊會有白蓮社弟子嗎?……”
“小妹妹,你可真逗啊。白蓮社弟子視天下儒生和幽嫣穀墨家弟子為第一仇人,皆欲除之而後快。小妹妹所問,老婆子我實在說不好,也不好說啊。待小妹妹去了天鵝城燕王府,也便知曉了。……”
“獨孤老婆婆言之有理!那本幽嫣穀主就從燕國開始,先清除了燕國白蓮社弟子,再清理其它地方的白蓮社弟子。獨孤老婆婆,你說好不好?這樣做,對不對?……”
“小妹妹,這是你們幽嫣穀墨家的門派之事。老婆子是一個邋遢的窮鬼,又怎敢妄議呢?……”
陳靜吐了一回無辜的舌頭,也不便多去問獨孤老太婆,說話之際與抬望眼之間也都步過了浮橋一半距離,卻又扭頭問道:“娘,靜靜得先問你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靜靜也想了很久,待去了天鵝城燕王府,靜靜不知該如何是好?……”
陳小英一時也納悶了,這一路行去燕國天鵝城燕王府找大師兄慕容太白,還有什麽為難之處嗎?
不過,對於陳靜的詢問,更有了一絲好奇。畢竟,這一些日子來,陳靜考慮的問題與陳小英考慮的問題相隔了十萬八千裏。
陳小英徑直開口娓娓笑道:“靜靜,那你快快說與為娘聽聽。倘若真要有為難之處啊,為娘也好早做準備、周全萬一!……”
陳靜聽陳小英言辭之間沒有一絲責備,倒也心安。徑直脫口而出緩緩問道:“娘,你想一想,慕容太白是幽嫣穀墨家上一代弟子,靜靜是第一百代幽嫣穀墨家穀主,慕容太白該不該跪靜靜呢?……”
“還有,慕容太白是燕國的‘慕容大王’,倘若燕國的‘慕容大王’與幽嫣穀墨家下跪,那麽燕國是不是在幽嫣穀墨家之下?……”
“更有,慕容太白是娘的大師兄,靜靜該叫慕容太白為大師叔,還是該叫幽嫣穀墨家上一代大弟子慕容太白呢?……”
“娘,儒生都說: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靜靜那是百思不得其解,娘,你有什麽好主意嗎?……”
陳小英一時懵懂就似一個三歲的孩子被一個十歲的孩子問了經書上的學問,瞠目結舌之間一時擼不到半分頭緒,一臉抓狂反問道:“靜靜,那你說該怎麽辦呢?……”
陳靜若當頭一棒,臉上一絲淡淡的憂傷,看來是白問了。又不得不斜視了一回獨孤老太婆,脫口而出問道:“獨孤老婆婆,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說該怎麽辦的好呢?……”
獨孤老太婆倒也沒有見外,徑直回道:“小妹妹,你多慮了。真乃: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你此番遠道燕國是為客,客隨主便自是入鄉隨俗;你身為幽嫣穀墨家第一百代穀主,又能如何?不都說‘縣官不如現管’嗎?燕國之地可不比孟婆江南,不讀書、不講理之輩可多了去了,……”
“獨孤老婆婆,那燕國人不讀書、不講理,那講的是什麽?……”
“拳頭!”獨孤老太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