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反駁白蓮社弟子之際,極速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又一次口呼“移形換位”,三尺枝條一時筆直如長槍從張偉虎口一閃而過,張偉一頭飄逸青絲驚悚往後一**半尺,又跌去了三步之外,頃刻之間虎口鮮血一綹又一綹染去了劍鋒,暗淡了灼眼的太陽光芒。
“該死的邋遢老太婆,你究竟是何方神聖?與貧道報上名來!……”
張偉眉頭緊鎖似滿園中關住的春色,眼皮作魚躍江波龍門跳,雙唇激動之餘又不得不知其然,還要知其所以然。眼下,這一戰吃了大虧,堪比是啞巴吃了黃連。
倘若還不知道這一個老太婆的確切來曆,折了十二個白蓮社弟子又該如何與劉文之交代?
張偉自從入白蓮社以來,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麽邪門的江湖高手。要是在以前,隻要紫檀十八弦古箏一放,對陣者必定磕頭求饒!
張偉自然還記得白蓮社中傳唱的一首歌謠:左護法,紫檀弦;倘偶遇,跪可憐;左護法,挑弦箏;與相爭,淚兩行;……
張偉虎口左右上下顫抖之際,四尺長劍那是越來越重。火辣辣的虎口撕裂了右臂上的力量、撕裂了胸中沸騰的雄心,怒氣一時讓失控的血流在全身經脈裏橫衝直撞。
“好說,這一切都好說啊!老婆子雖是一介女流之輩,但也知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人在江湖,更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小雜毛,你可聽好了!老婆子那短命的夫君複姓獨孤,街坊鄰居都叫老婆子:獨孤老娘。……”
“……”
獨孤老太婆張口之際又一個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閃去了五步之外,雖然沒有張口大呼“移形換位”,但這確實又是一次“移形換位”,一身破舊的衣服紛飛了布頭越見別具一格。
獨孤老太婆旋即扭頭之際,張望了四尺長劍下的陳小英與陳靜,幽幽說道:“兩位恩人,你們呐,可都看明白了嗎?……”
陳小英在心裏嘀咕:這一個獨孤老太婆的身形步法像極了越女劍法之中下盤走位步法。
原本越女劍法下的左步右行、右步左行就是為了迷惑敵人左右不暇,倘若步子再快了許多,那麽一式絞劍之後的抹劍,一劍封喉就更快了。
陳小英雖然明白了這個道理,但是如何讓步子比左步右行、右步左行更快,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連劍氣時有時無、時強時弱,這又是一道繞不過去的山峰。
陳靜也在心裏嘀咕: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倘若快了身形步法,“移形換位”之後,越女劍旋即一式抹劍必能一劍封喉了張偉。
陳靜一時回緩了遊走氣息,倘若左步右行、右步左行更快,快到獨孤老太婆“移形換位”之境界,無非就是四個字:苦練常悟!
苦練,自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常悟,自是:取其長處、補其短處。苦練,無非心神合一、不分三九;常悟,無非瞻前顧後、有舍有得。
陳靜又回緩了遊走氣息,脫口而出道:“獨孤老婆婆,靜靜都明白了。靜靜以後也要會‘移形換位’,不然遇見這樣的臭道士,可不是每一次都能遇見獨孤老婆婆了,……”
獨孤老太婆眼神中的笑意如春天怒放的桃花,一時如釋重負,徑直又一次揮舞了三尺枝條,旋即大喝一聲道:“移形換位!……”
獨孤老太婆又一次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際,一個身影晃過三尺枝條如長槍似戈矛,直刺去了陳靜邊上白蓮社弟子右手虎口。白蓮社弟子一聲撕裂的“哎喲”之聲以後,獨孤老太婆三尺枝條上濕漉漉了鮮血又一道布頭紛飛的影子,旋即閃去了陳小靜跟前,三尺枝條如法炮製了白蓮社弟子,白蓮社弟子張口也是一聲撕裂的“哎呀”,兩把四尺長劍落地的聲音“哐當”接連而起。
兩個白蓮社弟子青筋爆裂,左手捉緊了右手,瞅見虎口處血紅的窟窿,那是又恨又痛又急,恨不得一嘴嚼了獨孤老太婆滿口粉粹;撕裂之痛就似一雙冰涼的大手捉了脊梁骨;萬急的眼神猙獰了雙頰就似醬洗中的棉麻褶皺。
“獨孤老婆婆,獨孤老婆婆,你好厲害啊!……”
得救之後的陳靜張口之際大聲疾呼讚美,眼神之中盡是羨慕。
得救之後的陳小英卻愣住了,一時卻呆若木雞了許久,像獨孤老太婆這樣的功夫,如何淪落窮困到這一個地步?這完全沒有道理啊!就是收一兩個富家子弟為徒,那這一輩子必定不愁吃不愁穿!都這麽大的歲數了,還忍心丟了一個小兒在家,實屬匪夷所思;況且,都這麽大的歲數還被“典妻”,隻能說獨孤老太婆確實窮得極致、那說媒的媒婆也確實掉“錢袋子”裏去了,倘若禮義廉恥遇見了“財迷”、禮義廉恥遇見了饑寒交迫,那終歸是一場不忍直視的鬧心之劇。
獨孤老太婆一時蹲下捂了陳靜小臉蛋,幽幽說道:“小妹妹,剛才老婆子的步法,看明白了嗎?要不要老婆子再給你示範一次?……”
陳靜一對兒秋水汪汪的眼神,又咕嚕咕嚕了一轉,卻是畢恭畢敬抱拳說道:“靜靜多謝獨孤老婆婆指點之恩,靜靜好像已經明白得七七八八了,倘若再要獨孤老婆婆指點一二,那就有師徒情分了!……”
“況且,靜靜身為幽嫣穀墨家第一百代穀主。第九十九代穀主之墓碑還在一旁看著靜靜呢!……”
“獨孤老婆婆的好意,靜靜心領了。獨孤老婆婆的救命之恩,靜靜此生不忘,……”
“……”
陳靜侃侃說來之際,獨孤老太婆卻是眉飛色舞,半截破碎的門牙越見喜感十足笑道:“哈哈,哈哈,小妹妹,不必見外。當初要不是客緣齋中飽食了一餐,老婆子啊,恐怕都要被城隍廟的黑白無常拘了魂魄去找閻王爺複命去了。……”
“小妹妹,老婆子瞅你悟性不錯。假以時日,總有一天,你一定也會‘移形換位’,老婆子啊,死也就瞑目了!……”
“……”
陳靜突然眉頭一皺,也沒明白這麽俊的功夫,竟然窮得羞於再說出口,故而又脫口而出問道:“獨孤老婆婆,你家是那裏的呀?靜靜與娘準備去燕國,尋上一代的幽嫣穀墨家大弟子慕容太白,不如也去燕國謀一份生計,好不好?……”
獨孤老太婆雙頰樂得如出自淤泥中的一朵蓮花,滿口笑道:“老婆子啊,多謝小妹妹一翻好意。隻是啊,老婆子都窮慣了,怕與周圍的富人格格不入。老婆子啊,還是一個窮人獨來獨往的好!那天底下的儒生不都說:窮則獨善其身。說的就是像老婆子這樣的窮人,……”
“天底下的儒生說的好:君子固窮。雖然老婆子是一介女流之輩,在儒生言中隻能算是與‘小人’同為難養的‘女人’,但是老婆子窮得一身正氣,不與為富不仁者同流合汙、不與道貌岸然者同流合汙、不與奸佞狡詐之輩同流合汙,……”
“……”
獨孤老太婆一席話,陳靜卻是無從辯駁,畢竟以前發生了什麽事也都不記得了,除了夢中漂亮姐姐和幽嫣穀墨家已故穀主陳旭嫦和陳小英的教誨之外,還真不明白“窮則獨善其身”究竟是何含義,更不明白“君子固窮”究竟是何含義。
二十步外的張偉一時見呆若木雞沉思中的陳小英,又瞅見陳靜與獨孤老太婆隻顧自家言語之際,心中一亮就似靈光一現,此時不逃又更待何時?倘若稍有一絲遲疑,就這一個邋遢的獨孤老太婆就夠喝一壺的了,倘若兩個幽嫣穀墨家弟子恢複了力氣,隻怕會成為案板上的魚肉被三個女人擺布。
張偉自以為:堂堂一個英俊瀟灑的男人,怎麽能被三個女人擺布呢?況且,身為白蓮社左護法,今日之敗,倘若再傳了出去,又如何在白蓮社立足?必定會成為大小酒肆茶餘飯後的一個天大笑話。
張偉眼珠子咕嚕一轉,極速思索了一個眨眼的功夫,忍住右手虎口血跡斑斑的窟窿疼痛,趁兩個白蓮社弟子沒有一絲防備之意,換了左手緊握了四尺長劍一式絞劍,旋即又一式抹劍,身邊兩個白蓮社弟子應聲而倒,“嗷、嗷”兩聲似殺豬那般絕望的嚎叫,一道劍氣就被張偉一劍封喉了,雙手血跡斑斑一臉猙獰的去堵脖子上的三尺噴泉。
張偉旋即丟開四尺長劍,一陣口哨聲驟然而起,一騎追風黑馬旋即而至,麻鞋一沉,淩空又一個飛身躍上了馬鞍,伏在馬鞍上捉緊了馬韁繩狂奔而出了幽嫣穀,身後隻留下了一綹三尺寬、五尺高、十丈遠的塵灰如煙如霧。
“娘,娘,娘,張偉那一個臭道士逃跑了,……”
陳靜扭頭大呼之際,陳小英卻才如夢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