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放鬆了警覺之心,無論是拓拔氏也好,又或者是黨項八部也罷,隻要不是五鬥米道,頓覺身輕而上浮,策馬止蹄之間,長舒了一口氣息,各自又釋然了許多。
自從拓拔氏一姓分出黨項八部之後開支散葉,又融合一些部族,便有了魏國如今的“黃金八部”。
但是,黨項八部自從拓拔氏一姓出走自立門戶,以至於後來立國,黨項八部雖隻有七部,但依然沒有忘記出走的拓拔氏一姓,從前而今,從今往後,都稱黨項八部。
黨項八部原本為細封氏、費聽氏、往利氏、頗超氏、野利氏、房當氏、米擒氏、拓拔氏八部。
但是,自從拓拔氏一姓出走黨項八部之後,餘等七大部商議,各部首領皆以拓拔為名,視為尊號。
故而,黨項八部眼下便有了細封拓拔、費聽拓拔、往利拓拔、頗超拓拔、野利拓拔、房當拓拔、米擒拓拔七部尊號。
黨項八部又立下規矩,在七部尊號中,誰部牛羊最昌盛、人丁最興旺,便再尊為黨項八部的首領。
黨項八部首領十年一換,當然若有特殊情況,各部聚於一堂,凡事都商量著來。這一些年來,都是野利拓拔為黨項八部的首領。
在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並世爭雄中,也容不得半點矯情。
故而,黨項八部向來齊心,要是矯情,很容易被他國吞並。況且常與魏國有隙,時常又被欺壓。
雖然拓拔氏一姓從黨項八部分出去,但是黨項八部還要年年向魏國進貢,諸如送上最好的牛羊。
拓拔氏一姓立國之後,自是家大業大,胃口也跟著變大;對於黨項八部的進貢又視為雞肋,時常不滿足,又時常再加苛捐雜稅。
在拓拔天王的眼下,隻要逼死了黨項八部、逼亡了黨項八部,從今往後更沒有了顧慮,以後拓拔氏一姓說成天之驕子也不在話下。
對於魏國說來,黨項八部就是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要讓又臭又硬的石頭心服口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自然行不通,唯有拳頭。
“八大天王”並世爭雄,誰拳頭硬,誰腰板就直,說話更有底氣。於黨項八部說來,這一些年,魏國從來都是站直腰板揮舞大拳頭。
眼前的這一番爭鬥,正是以野利拓拔為首的黨項人與魏國“黃金八部”中的尉遲敬天一部在打鬥。
在狼皮帽前方的旌旗下,尉遲敬天虎背熊腰,錦帽貂裘,更是以多欺少,圍攻野利拓拔。
尉遲敬天是一個虯髯滿麵的中年漢子,雖然看著五大三粗,但是一雙遊離的眼神中,有一些古怪。
野利拓拔也是一個古銅色的中年漢子,民之多艱,風吹雨打又日曬霜凍,一身膚色正得陽剛之氣。
黨項人未立國,故而沒有那麽多花裏胡哨的行頭,一頂羊皮帽走遍天下,就是錚錚鐵骨的黨項人。
“尉遲小兒,不得善終,……”
“野利土賊,丟人現眼,……”
“哪咕叻,殺,殺,殺,……”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
各自彎刀攻殺之間,你不讓我一寸、我不輸你半分,曇花一現,落地又是一樹樹怒放的海棠花枝。
曹小強本就生在魏地,眼下狼皮帽如此以多淩弱,羊皮帽何其委屈,雖然說要少生枝節,但扶危濟困之心實在忍不住了,況且幽嫣穀墨家秉承“天誌”自當路見不平,徑直大喝一聲道:“住手,都住手!”
曹小強胸腹之間,更是有一股揮之不去的巨大陰影,拓拔氏原本立國號為“代”,如今改名為“魏”,眼下尉遲敬天一部所為,實在有辱曹魏列祖列宗之魏國大名。
曹小強對拓拔氏從最開始那一點丁的恨,變成了後來不能掛在嘴邊的怨恨,要是國號還為“代”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罷了。
拓拔氏確實是在惡心人,這就是在變相的侮辱曹家列祖列宗。
就算不用“魏”字,那麽,諸如用“禾”、“女”、“鬼”,也比“魏”強。
狼皮帽與羊皮帽又見多出來了一拔人,旋即各自止住了攻殺,各自緩緩退後去了三步之外。
狼皮帽與羊皮帽一時也不知這一行二十二人會幫誰,各自左右分開防禦,還真的要一心二用。
尉遲敬天本為“黃金八部”上四部的一位將軍,眼下受密令來截殺野利拓拔,見被曹小強叫住,實在有辱“黃金八部”上四部之名。
截殺野利拓拔本為曆代拓拔天王的密令,像密令截殺這一種事,又如何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口,都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以曆代拓拔天王的意思,要是明目張膽的去屠殺黨項八部,實在是小題大做,也是殺雞用牛刀。
黨項八部都會入魏進貢,要是進貢之後半道截殺,又或者半路失蹤,那就與魏國朝廷無關了。
“八大天王”並世爭雄,說不一定是被別國亂軍截殺,又或者被江湖草寇截殺,這是多好的理由。
要是黨項八部來一個首領,半道就失蹤一個首領,假以時日,黨項八部也便很快就消亡了。
這與“黃金八部”上下四部一明一暗之分,道理也等同。
曆代拓拔天王所做的一切,都是讓魏國變強,讓魏國變成獨一無二,進而一統孟婆江南、江北。
尉遲敬天彎刀一斜,極速分開一眾狼皮帽,冷冷說道:“哪咕叻,本將軍還以為是誰在瞎嚷嚷,原本是幽嫣穀墨家的曹大俠啊!”
“不過,本將軍倒是覺得,曹大俠能助本將軍一臂之力,出劍殺了野利土賊,這可是大功一件!”
“曹大俠,你本就是魏國人,又是魏地土生土長的人,你要知道:家國之大,在於萬眾一心;家國之強,在於刀口一致對外。”
“……”
曹小強本就怨恨拓拔氏魏國,聽尉遲敬天如此說來,怒火正如一錘潰堤的孟婆江水,滔滔不絕。
“埋汰旮旯,此魏非彼魏!埋汰旮旯,此魏非彼魏!……”
尉遲敬天聞言先愣了一會,旋即冷冷又道:“嘖嘖嘖,嘖嘖嘖。曹大俠,你要本將軍說什麽好呢?識時務者為俊傑啊!你身為魏人,自然幽嫣穀墨家也為魏人,這多好!”
曹小強早已怒不可遏,先前受拓拔紹的氣,還沒地方去消火。
眼下,遇見以強欺弱的尉遲敬天,正好一泄心頭之恨。
雖然曹小強不打算一劍封喉尉遲敬天,但是要殺一殺尉遲敬天的銳氣,自是誌在必得。
說時遲那時快,曹小強左手鞍前一撐,拔出鞍前一把越女劍,淩空一閃玄色身影,緊接著“咚咚”落地之後,極速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間,厲聲大罵道:“埋汰旮旯,張口閉口都是魏人,那就讓我這一個真魏人,教訓你這一個假魏人!”
陳靜一行人漠然無言,各自一聲長歎,就這一個“魏國”,就這一句“魏人”,不經意傷著了曹小強的心,傷著了陳留王之後的心。
先前,南山郡夏侯玄德一眾曹魏後人,思慮著複國。如今,魏國之名,被拓拔氏一姓立國,又讓這一些真正的曹魏後人情何以堪!
除了惋惜,又能奈天何?魏國的天時、地利、人和,都為拓拔氏一姓占據,曹小強又能奈天何?
要是莫奈何,自是東流水。
野利拓拔見勢,旋即長舒了一口氣息,徑直彎刀一收一旋之間,又讓一眾羊皮帽退去了五步之外。
尉遲敬天身為“黃金八部”上四部的將軍,自是桀驁不馴;又身受魏國曆代拓拔天王的密令,更是有恃無恐,更不信這一個邪。
旋即,彎刀一收一旋,怒目圓睜,大喝道:“魏國,拉基阿路!”
當、當當、當當當,……
兩兵相撞相接,彎刀刀口與越女劍劍鋒驟起電光火石,旋即一豎劈一橫砍、一絞劍一挑劍之間,誰也不讓誰一分、誰也不輸誰半分!
“埋汰旮旯,尉遲小兒,今天,越女劍要教你,怎麽做魏人!……”
“馬拉個巴子,用曹家人的話說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尉遲小兒,你找死!……”
“曹家人,本就活該,……”
“……”
陳旭嫦在遠處看得明白,一時也感同身受,急呼道:“強強,不要打了,你不要再打了。往事隨風,覆水難收,你這又是何苦?……”
曹小強越女劍一張一弛之間,橫豎劈刺還擊彎刀,脫口而出又道:“佛曰:眾生皆苦。而我不一樣,除了苦,還有更多的火氣!”
說時遲那時快,曹小強極速一式“移形換影”,越女劍一收一旋之間,先是一式抹劍,斬斷了尉遲敬天的貂尾,緊接著平劍一揮,越女劍劍鋒斜刺一拉,壓在尉遲敬天的脖子上,而後斜手一抬。要是尉遲敬天敢亂動,一劍封喉準沒商量。
“尉遲小兒,眼下,該知道,什麽是真正的魏人了吧!你就是一個假魏人,哼!”
尉遲敬天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