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旭嫦聞言大吃一驚,自古以來:死者為大、入土為安。
雖然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完全記不得揀養之娘的任何一點音容笑貌。但是與幽嫣穀墨家第九十八代穀主的再造之恩一樣恩重如山。
如今,司馬讓想以揀養之娘的墳頭要挾,一時確實難以接受。
“‘司馬大王’,何謂地錢?本穀主沒聽錯吧?這是什麽時候的事?為何以前從來也沒聽說過!……”
司馬讓左右張望之間,自鳴得意,旋即又仰頭一通輕笑道:“回穀主的話,本官秉承‘天地親師’,新定下的規矩:旦凡在東山郡入土者,膝下子女又不與東山郡府庫交租納稅者,一次要補齊一萬兩銀子!這一萬兩銀子,就為地錢!”
陳旭嫦眉頭一皺,這就是司馬讓明目張膽的巧立名目!
不過,對於司馬讓這般明目張膽的巧立名目,而使故意為難之效,多少還是有一些法子的。
沉思之間,佯裝不驚不喜,不慌不忙道:“‘司馬大王’,隻區區一萬兩銀子?會不會太少了呢?”
“‘司馬大王’,前有一諾值千金,一字值千金,家書抵萬金,偌大的一塊地才一萬兩,太少了!”
“以本穀主看來,一把泥就得值萬兒八千的,這才對得住‘司馬大王’的規矩、不愧東山郡太守之名!”
“……”
司馬讓先愣住了一小會兒,這一些行走江湖之輩,眼下看似又了無牽掛,還真不同於佛笑樓中這一眾錦繡華衫的食客。
不過,一時想要反客為主,又豈能讓一個小小的女子得逞!
畢竟,薑還是老的辣。
旋即,錦繡華衫一揚,雙頰驟起一綹輕笑道:“久聞幽嫣穀墨家弟子向來不缺錢財,聽說又常有夏侯玄德暗中資助。本官一直以來,也堅信穀主不差這一萬兩銀子。”
“不過,縱橫江湖之間,又如何無時無刻懷揣著一萬兩銀子呢?地錢說要就要,言語之間要是拿不出銀子來,就得乖乖聽本官差遣!”
“雖然諸位大俠劍上功夫了得全然不假,可惜一個個又不能走遠,可惜,實在可惜了。要是走遠了,即使本官不派人挫骨揚灰,要是沒有治下府軍守護這一方天地,要是被杜家流民什麽的發泄私恨挫骨揚灰,本官也就鞭長莫及了!”
“哈哈,哈哈,哈哈。穀主,要說逞口舌之爭,最終還得靠實力說話。本官立於不敗之地,實力就不容任何人挑釁,也挑釁不了!”
“……”
陳旭嫦又聽出了弦外音,雖不似鴻門宴那般有性命之憂,但也確實誤入了司馬讓早已布好的圈套。
要是貿然離開佛笑樓以及東山郡,揀養之娘的墳頭不保!
身為幽嫣穀墨家第九十九代穀主,又豈能不保揀養之娘的墳頭?
“‘司馬大王’,你究竟想怎樣?都說海內人望,要是再使下三濫的手段,確實可恥、可恨、可憎!”
司馬讓自是得意,如今捉住陳旭嫦的軟肋,更是有恃無恐。
“好說,好說,好說!本官也沒有太為難諸位大俠。隻是在這一些天內,諸位大俠還得安居東山郡郡城內,倘若要出郡城遊走,必須由**寇將軍麾下的軍士隨從,要是一時半會消失了人影,哼哼,……”
“‘司馬大王’,不就是明擺著的軟禁我等,你就不怕我等一眾越女劍與你拚一個魚死網破嗎?”
“穀主,一眾越女劍與本官拚一個魚死網破,有何好處?全然撈不到半分好處!方才都說了,要一同誅殺天子身邊的奸人。本官隻讓諸位大俠安歇幾日,本官也好運籌帷幄幾日。事成之後,去留隨意!”
“……”
一眾越女劍頓時明了,司馬讓亮出了底線,旋即長舒一口氣息。
司馬讓也見達到目的,旋即錦繡華衫極速一揚,隔空與遠處一通嚷嚷道:“掌櫃的,上房伺候好四位大俠!要是出了半分差池,本官定不輕饒,想要繼續在東山郡做買賣,還得先掂量掂量,哈哈,……”
遠處一個肥頭大耳、錦繡華衫的長者點頭哈腰道:“能得‘司馬大王’看中佛笑樓,老兒已經是萬分有幸。老兒一定照看好諸位大俠!”
司馬讓旋即衣袖一拂,緊接著起身,故意高聲道:“孺子可教,還算你識相!要是走脫了四位大俠,本官以通敵叛國罪誅你九族!”
司馬讓說完徑直揚長而去。
司馬良緊隨其後,出了佛笑樓又領走了一眾皂衣差役。
在佛笑樓外,**寇將軍止住了盤查路人,留下數十個明光鎧軍士守在門口,也緊隨司馬良其後。
佛笑樓掌櫃點頭哈腰這才停歇,緩緩步過來道:“諸位大俠,來之、安之。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一切緣分天注定,佛緣大度而常笑,笑中借花贈佛緣!”
掌櫃又仔細看了一通眾人,緩緩又道:“諸位大俠,皆是驚天地、泣鬼神之輩,老兒萬幸,萬幸!”
曹小強長歎一聲道:“這司馬家的二心之輩,還真沒安好心!”
烏圖木又道:“本來,第一次與司馬良動手,就覺得司馬良居心不良。不過,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
陳靜自是鎮定,旋即越女劍在手,緩緩又道:“有道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無妨。我等與司馬讓來說,還有大用處,無非想借我等手中利劍,殺人以全他一己之私!”
“既然,司馬讓也想滅了五鬥米道,又不使更多無辜的人卷進來,那咱們將計就計,隻是在這一條賊船上,還得多多留神便是了。”
三人自是點頭不語。
陳靜緩緩抬頭之間,見掌櫃依舊一副慈顏輕笑,緩緩又道:“掌櫃的,你還真是好福氣!生逢亂世,還如此心寬。在下佩服,佩服啊!”
掌櫃錦繡華衫一揚,旋即輕聲說道:“女俠,這做買賣的人,都是在賣笑啊!賣著賣著,也就成了這一副德性。有時候,老兒都快認不得老兒咯,哎,歲月就是一把刀!”
掌櫃又指著曹小強道:“老兒年輕的時候,與這一位大俠還真有幾分相似。不過,賣笑賣著賣著就這一副樣子了。大俠,這可是前車之鑒啊!哈哈,哈哈,哈哈,……”
曹小強一掃陰雲,旋即抱拳客氣道:“掌櫃的,實在高看在下了。在下幼時,何曾淒苦,這一副相貌也是清苦所致。似掌櫃這般富態,幼時一定愜意如今昔!”
言語之間,掌櫃一時覺得這一眾大俠極其投緣,旋即掩麵近身輕笑道:“大俠,何故自卑如此?可不能學曹孟德!實不相瞞,老兒幼時也窮,一般人我都不告訴他。”
“老兒幼時,窮得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就快淪落到‘吃土’了,饑腸轆轆的夜間,遇見了一個異物,老兒用計捉住了它,後來把它當羊賣了,得了一千五百個銅錢。輾轉到了孟婆江南之地,這一千五百個銅錢,就是佛笑樓前身的本錢!”
“老兒窮的時候,幾乎就似那一些山野中的高人,吸收天地萬物之靈氣,就喝一喝清涼的溪水,咽一咽東南西北風,算是苦盡甘來吧!”
“……”
陳靜抱拳輕笑道:“掌櫃的談吐不凡,佛笑樓必定生意興隆。我等已經趕了幾天路,既然一時不能脫身,那就順其自然安心歇息了。”
掌櫃見陳靜更為投緣,徑直抱拳又道:“即來之,則安之。女俠,萬萬不用客氣啊,老兒姓宋,名定伯。諸位興許要在佛笑樓待上一些日子。以後,就以姓名相稱吧!”
陳靜自是擺手輕笑道:“掌櫃的,在下陳靜,皆為後生晚輩,非禮勿言。以後就稱宋掌櫃吧!”
“幽嫣穀墨家第九十九代穀主陳旭嫦,見過宋掌櫃!……”
“烏圖木,見過宋掌櫃!……”
“曹小強,見過宋掌櫃!……”
宋定伯擺手一通輕笑道:“老兒受不得諸位大俠的大禮,折煞老兒咯。老兒一個賣笑之人,隻配與諸位大俠鞍前馬後,提鞋束帶!”
宋定伯旋即正了正身子,之後錦繡華衫一揚,往後堂迎去道:“諸位大俠,請!在後邊天井院子中的第二層閣樓,老兒已經安排好了四間上房,諸位大俠安歇便可。”
宋定伯從內堂中取了一盞大紅燈籠,領著四人往後邊行去。
曲徑通幽之間,旋即便到了一處四方閣樓高聳五層的天井。
鏤空飛梁之間的大紅燈籠如冰糖葫蘆;透過微微有一些涼風的夜色,一路上各種花樹不絕於目。
“宋掌櫃,這裏還真是一處上好而又清淨的地方啊!”
宋定伯先看了一眼陳靜,緩緩道:“陳女俠,老兒可得先提醒諸位大俠,雞鳴之前少出門!”
陳旭嫦來回伸展著手臂,急切又道:“宋掌櫃,要是沒有意外,小女子一覺醒來,便是天亮了!莫說頭遍雞鳴,就是第五、第十遍雞鳴,也都聽不見了!”
“但願諸位大俠,一覺到天明!”
第502章 佛笑樓中現蹊蹺 當l前l小l說l由l書l荒l網l免l費l提l供l下l載
宋定伯言畢,安排四人靠近西邊天井的屋子便提著燈籠離去。
咕嘎、咕嘎,……
正當四人推門而入之際,陳靜再一次叮囑道:“雖然‘司馬大王’暫時無害人之心,還需小心為上!”
餘等三人自是點頭不語。
陳靜緊接著順勢踏入屋子,隻見數盞燭台跳躍,四周通明如晝,一應器物極其陳設看著也還清爽。
一番鎮定的收拾之後,越女劍在側、不離右手一尺之地,緊接著和衣而臥,便緩緩的閉眼歇息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一陣又一陣長嘯的風聲哀嚎著吹過鏤空窗台,這一種淒涼的風聲涼人後脊梁骨。
陳靜極其警覺的睜開雙眼,旋即坐起身來,正當沉思之間,又聽見一聲急過一聲極其低沉的抽泣。
陳靜極速戴好麵紗鬥笠,不得不靠近鏤空窗台,往外左右張望之間,又見閣樓樓道上確實沒有一個大活人,旋即輕輕的推門而出。
旋即,一式“移形換影”貼近閣樓上的一根三尺立柱,警覺的往閣樓天井中小心翼翼探望下去。
在天井東邊的角落裏,一綹又一綹青煙嫋嫋直上,燃燒著一大把又一大把紙錢,以及各種香燭,……
陳靜頓生蹊蹺,緊接著緩緩抬頭瞅見天井上空朦朧的天色,月影偏西、星光暗淡,夜已過半了。
背靠著熊熊火光的是一個畢恭畢敬跪地、錦繡華衫的胖子,初眼看來,身形體態極似宋定伯。
陳靜旋即又一式接著一式“移形換影”,極速貼身於東邊的一根三尺立柱,再一次小心翼翼探望下去。
此人還真就是宋定伯!
看方才還一副慈顏常笑的大度之態,如今卻低沉哭泣著就快成了一個實實在在的大怨婦!
一時確實難以置信!
莫非,像宋定伯這樣的心寬體胖之人,也都是二麵人?一麵要示人於千好萬好,一麵卻又要躲在角落獨自悲傷而心碎於無痕?
隻是,這大半夜的一個人在天井上香燃燭台,實在有一些滲人。
畢竟,要是祭祀堂中先祖,又為何在天井一角?要是祭祀山神土地之類,又何須夜半鬼鬼祟祟?
突然,從天井上方淩空而下了一陣呼嘯的冷風。冷風陰森而又夾雜著一綹烏黑之氣,極其滲人!
緊接著,從這一陣呼嘯的冷風中傳來了一陣驚悚的聲音道:“還我命來,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陳靜心中一怔,世間之大,還真是無奇不有!一時沒想到會看見這般奇葩之事,一時也沒想到慈顏常笑的宋定伯也會做虧心事!
宋定伯又一大把紙錢入火,又一綹猛烈的火光直衝上了九尺高的青煙,旋即又一通重重磕頭!
咚、咚、咚,……
宋定伯完全沒把腦袋當成自家的腦袋,貌似隻把青石地磚當成是一塊又一塊熱豆腐,或者麵團!
重重磕頭之間,又一通低沉的哀怨道:“大仙,大仙,是老兒當初有眼不識泰山,誤賣了你!這麽多年來,老兒每一個月都按你說的,把贖罪錢放在你指定的地方去了!”
“這麽多年來,老兒掙的金山、銀山,都夠你塑一座十丈金身。老兒是越來越老了,也怕沒有多少時日了,大仙,你就放過老兒吧!”
“大仙,大仙,大仙啊!老兒求你大人不記小人過。老兒罪過,罪過,實在是天大的罪過啊,……”
宋定伯說道之間,再一次重重的磕頭,看如今這一番陣勢,就是磕頭磕得腦漿迸裂也在所不惜。
就在方才的陰冷空氣中,又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聲音道:“還我命來,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宋定伯驚惶失措的抬頭之間,急切又道:“大仙,都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老兒拚命掙錢贖罪,但求再見大仙尊容,死而無憾!”
又一陣陰冷的風聲之後,熟悉的聲音又道:“本大仙要讓你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拚命掙錢來還債,直到白馬長角、石頭開花,太陽從西邊出來、月亮從東邊落下,……”
宋定伯一時心氣盡喪,像一團失魂落魄的贅肉斜癱在一旁,有氣無力的說道:“如此,老兒還不如死了算了!還不如死了算了!……”
“你想死,也沒有那麽容易!本大仙奉勸你乖乖掙錢還債,每一個月要把贖罪錢送到該去的地方!否則,本大仙會讓你生不如死,……”
“……”
陳靜一時疑惑至極,這事越來越蹊蹺,這明擺著就是暗地裏的敲詐勒索,比白天大路上攔路搶劫的盜賊更為可惡,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凡以仙聖之名,暗地裏行訛詐之實,來頭必不簡單。
陳靜越女劍一斜,淩空而下像極了一朵白蓮花,極速立於宋定伯一側,輕聲說道:“這一定是假的大仙,就是騙子,江湖中的神棍!”
宋定伯一時萬分驚訝,急切又道:“女俠,老兒不是讓你早一些入睡,雞鳴之前少出門,怎麽不聽老兒言?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女俠,萬萬不能頂撞了大仙!”
陳靜旋即眉頭深鎖,接著輕聲道:“宋掌櫃,吃虧的是你,一直吃啞巴虧的還是你!要它真是大仙,在下把地上青磚當饅頭吃咯!”
宋定伯急切又與天井上空一陣猛烈如雨的磕頭,急切道:“大仙勿怪,大仙勿怪,大仙勿要責怪。這一個女俠是佛笑樓中的客人!大仙勿怪,老兒有罪,老兒有罪,……”
宋定伯說道之間,又急切彎腰捉緊陳靜腳下的白袍道:“陳女俠,你萬萬不可頂撞了大仙,它真的就是大仙,你且聽老兒說來。”
“方才席間,老兒也與諸位大俠提過,老兒捉住的異物,就是這一個大仙。老兒當初欺負它心善,最後又一口唾沫星子讓它變為一隻肥羊,這才換得一千五百個銅錢。”
“老兒這才到東山郡謀生,最後大仙還是找到了佛笑樓。這一切,一切的一切,皆由老兒一人所起。老兒確實有罪,確實有罪啊!”
“……”
陳靜自是不信宋定伯的話,旋即越女劍出鞘一道寒光劍影,指著天井上空中的一綹烏黑之氣,輕蔑道:“在下行走江湖,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事。你要真是仙,在下也讓你變一回蝴蝶;你要不是仙,在下一劍之下定會讓你無處遁行!”
宋定伯眉頭深鎖,凡夫俗子又如何能頂撞大仙?旋即全力抓緊陳靜白袍一扯,慌裏慌張又道:“陳女俠,萬萬不可,這事萬萬不可啊!”
陳靜麵紗鬥笠一旋,扭頭輕飄飄又道:“宋掌櫃,不要怕。在下這一個陳女俠,正是江湖中的純依香兒女俠。你不是說我等驚天地、泣鬼神嗎?在下讓你一睹為快!”
陳靜早已心神合一,越女劍馭劍而出,急切道:“錯負輪回劍,第六式,化仙入蝶魂!看招!”
一道劍影淩空而上,前後左右極速一收一旋之間,那一綹烏黑之氣緩緩的消散,之後消失於無形。
一劍之下,沒有金黃色的光芒驟起,也沒有白色的光芒驟起,更沒有翩翩起飛的蝴蝶!
“哎呀,……”
一個輕微而又急促的呼聲,從天井上空閣樓東邊驟起,……
“宋掌櫃,你聽見了吧?真沒有仙,沒有仙,它就是江湖神棍!”
正當越女劍極速回手之際,從天井上空飄落下了一綹又一綹羊毛,如霜如雪,如柳絮似蒲公英!
“宋掌櫃,你看,你看,你快看呀,你所謂的這一個大仙,把你當羊毛了吧?哈哈,哈哈,……”
宋定伯無語至極,想這麽多年來辛苦掙的血汗錢,就這樣白白給騙走了,還被騙得心甘情願。
宋定伯,好氣!
正當陳靜仰頭一通輕笑之際,在天井上空閣樓的南邊又驟起一陣輕笑,尋聲急切望去,月色下一個藍白相間的道袍、一手輕搖藍白折扇的道士立於琉璃瓦台上!
“陸修靜?他怎麽會在這裏?”
陳靜一時疑惑,旋即越女劍虛晃一式點劍劍氣淩空而上,緊接著借力使力又一式接著一式點劍劍氣一**,淩空數步之後,極似一朵白蓮花落於閣樓西邊琉璃瓦台上。
陸修靜繼續輕搖著折扇,“上善若水”四個字眼極似顯眼。
“好戲,好戲,真是一場大戲,貧道大開眼界,大開眼界啊!”
“陸道長,你這又是為何?如今有人裝神弄鬼欺負宋掌櫃,身為修道之人,難道不該拔劍相助?”
陸修靜急忙止住了折扇,眼神之中似有三分不屑之色,極速指住東邊的一處琉璃台道:“人,還藏在遠處,那你厲害就出劍啊?”
就在東邊不遠的琉璃台飛梁轉角處,驟起一個聲音道:“埋汰旮旯,該死的旁門左道上清派,膽敢出賣道友!這事與你沒完,……”
陳靜聞聲一驚,不用說,這一次一定就是五鬥米道使了道法。
“該死的五鬥米道臭道士,裝神弄鬼,比每一郡的頂上三道更為可惡、可恨,有膽現身出來?”
第503章 青雲道長司馬儉ゾ下ゾ載ゾ電ゾ子ゾ書ゾ就ゾ上ゾ書%荒%網
陸修靜聞言眉頭一舒,本就是趁著月明星稀悟道,無意之間路過。
原本以為夜深而人靜更能接近“道”,卻一不小心看到了方才這一出戲,實在是相請不如偶遇。
旋即,折扇如清風過岡一揚,緊接著仰頭一通輕笑道:“身為道家中人,隻要提到‘道友’二字,貧道都替你愧得慌!五鬥米頂上三道才是你的道友!東山郡所謂的青雲道長司馬儉,居然膽小畏縮如鼠!”
“哈哈,哈哈,哈哈。如今全然不用趴在地上叫‘吱吱’,也是一個十足的‘吱吱’,還是一個老‘吱吱’!”
“……”
陳靜有一些意外,沒有想到司馬儉居然使道法來欺騙宋定伯。
要說欺騙三五回也就罷了,這個司馬儉居然還欺騙了宋定伯幾乎一輩子,其心可誅、其人可斬!
宋定伯側耳傾聽陸修靜之言,一時氣得捶胸頓足,幾欲吐血,猙獰著滿臉橫肉,如訴如泣道:“‘司馬大王’啊‘司馬大王’,你們司馬家欺騙老兒,可是欺騙得好苦啊!老兒,可是一心一意待你們司馬家!”
“要是外鄉人初來乍到欺生也就罷了,老熟人都還被你們背後捅人一刀子,你們還真幹得出來!”
“好哇,好哇,好哇!有道是:司馬昭路人之心,人盡皆知;‘司馬大王’頂牛之心,還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老兒,老兒,真是氣煞老兒我也,氣煞老兒了啊!……”
宋定伯一時怒火衝天,緊接著左腳重重一踢,“嘭嘭”,香燭倒了一地;又重重上前一踢,大把紙錢火星與灰燼如蝶兒滿天飛。
“呸!呸!我呸!大仙,什麽假大仙,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宋定伯一口接著一口唾沫星子下去,一時如暴雨拍梨花,接著憤憤不平的轉身離開了這一方天井。
宋定伯人去影散,陳靜緩緩抬頭之間,司馬儉還是沒有現身。
“陸道長,看來,就憑你三言兩語,是罵不出這一個臭道士了!”
陸修靜一時沒有理會陳靜,徑直一個人在琉璃瓦台上盤膝坐了下來,一邊托腮,一邊輕搖折扇,耷拉著腦袋,緩緩念叨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陳靜見陸修靜這般陣勢,又想起先前葛洪之言,眼下不能指望陸修靜能助一臂之力,但願陸修靜不出手幫倒忙便萬事大吉了。
旋即,越女劍極速一旋,虛晃一式點劍劍氣起勢,之後又一式挑劍劍氣而起,緊接著又是一式撩劍劍氣而下,劍身如弓弦重重一壓又一彈,借力使力從西邊琉璃瓦台往東一閃白影,如流星劃過,……
“青雲道長司馬儉,還不快快現身出來受死,越女劍在此,……”
陳靜一閃身影就似一朵白蓮花輕飄飄落在了東邊的一處琉璃瓦台上,這一番飄飄欲仙的光景著實讓陸修靜瞠目結舌,確實驚呆了。
沉思之間,又不由得一邊輕搖折扇、一邊由衷感歎道:“好一個世間奇女子,心善如白蓮、形又為白蓮。也不知是道家頂上白蓮現世,還是佛家座下白蓮現世啊!”
“奇,奇,著實奇哉!……”
正當陸修靜自言自語之際,也隻顧著一個人優哉遊哉的看戲,全然也沒有想出手幫忙的念頭。
畢竟,向來與越女劍沒有一點丁的交集,江湖中大名鼎鼎的越女劍想來一時半會也不要人幫忙。
雖然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五鬥米道道士,口口聲聲都大罵陸修靜的上清派是旁門左道,可最後的結果也無非隻是罵罵而已。
一者,陸修靜自然不會讓五鬥米道道士捉住;二者,一般的五鬥米道道士根本也捉不住陸修靜,也更怕陸修靜的道法:清風斬。
東山郡陸家也是一家歲月久遠的大戶,遠及東吳時的陸遜。陸家不比建康城中的江南王家,也不同於東山郡城內的江南謝家。
隻要陸修靜與陸家人無關緊要的說上一句話,準保東山郡五鬥米頂上三道少收許多米,也讓建康城中五鬥米頂上三道少收許多米。
陸家在這一些年來,隻是不再參與任何廟堂與州郡之爭,唯有暗中積蓄勢力,其勢遠比東山郡江南謝家,其勢不落建康城江南王家。
雖然名不及江南王、謝二家,但是陸家就不圖這一個虛名。
即使江南王、謝二家聯姻,建康城王、謝也好;東山郡城謝、王也罷,陸家也從來不湊這個熱鬧。
所以,最後對於越女劍來說隻是看戲,對於五鬥米道來說也隻是看戲。就不知道是越女劍勝了青雲道長,還是司馬儉勝了陳靜。
既然司馬儉不出來,陳靜不得不在左右張馳之間,往東邊的琉璃瓦台飛梁四處急尋司馬儉。
“追雲追月劍,一斬暗乾坤!”
冷不丁的一襲劍氣淩空而上,往陳靜身前一道寒光劍影殺出。
司馬儉的這一出陣勢,一時不但驚悚了陳靜,也驚悚了陸修靜。
陸修靜不得不止住了折扇,目光如炬盯緊司馬讓手中長劍。
一時又暗暗歎氣,司馬儉這一個老家夥,還是那麽老奸巨猾,這是司馬家遺風如此,又能奈何?
陳靜應身往後一斜,越女劍虛晃往後極速一式點劍劍氣借力使力,淩空一閃三圈半白影,之後一式“移形換影”奔去了數十步之外。
與此同時,司馬儉長劍旋出的一道又一道鬥大的黑圈,緊接著又一式劈劍劍氣直下一閃九尺長的雷光電影。之後,又是一連接踵而下三道九尺長的雷光電影,……
嘭嘭、嘭嘭、嘭嘭,……
雷光電影在光溜溜的琉璃瓦台上**開空氣如波一湧,就似一個小石頭落入了一彎平靜的湖水中。
司馬儉的劍招沒有傷著陳靜,旋即長劍一斜,立在陳靜之右。
陳靜越女劍極速一斜,旋即抬望眼之間,緊接著瞅見司馬儉就是一個頭發胡子早已花白的老頭子。
眼下還有八分老態龍鍾!
畢竟:眼皮還有一些浮腫、雙頰還有一些幹癟如鬆,就連三綹花白的胡子也都錯亂不整如亂麻。
身形就似一副幹枯的木架子,要不是一身青色道袍從上包到下,還真以為就是一根蘆葦棍子。
司馬儉這一副模樣,配上這一個“儉”字,看來也算是名副其實。
司馬儉右手手心處還有一綹濕漉漉的血跡,這一處傷正是陳靜一劍之下破了方才的道法所致。
眼下,陳靜在月影下看清楚了司馬儉,司馬儉除了看清陳靜一身白紗白袍之外,也隻有越女劍了。
“咳咳,咳咳,咳咳,……”
司馬儉左手輕輕一捂嘴,半弓著身子,長劍如拐杖一點又一直,有第三隻腳總比兩條腿省力得多。
就這樣急促的“咳咳”了好一會兒之後,旋即仰頭一通長歎道:“貧道苦啊!在五鬥米道內,要聽黃天孫大聖差遣;在東山郡內,不聽‘司馬大王’差遣就得掉腦袋。貧道已經這麽大年紀了,還讓貧道幹裏外不是人的事,本非貧道之願啊!”
陳靜沉思之間心生一計,緩緩透過麵紗鬥笠,極其警覺的左右張望了一回,生怕再生細枝末節。
“司馬儉,要想裏外不是人,那也極其好辦!就在此刻,隻要脫下這一身道袍、扔長劍下天井,在下就當你與五鬥米道劃清了界線。”
“這一些年來,騙了佛笑樓宋掌櫃多少錢財,就得如數奉還!隻要宋掌櫃不與你計較,方今天底下,應該不會有人與你再計較了!”
“……”
司馬儉一弓一曲之間,往陳靜緩緩步了過去,一邊又顫抖著聲音說道:“貧道苦啊,如今就隻這一身青色道袍都要脫去,這不成了上古之人衣不蔽體嗎?長劍要是丟下了天井,隻怕貧道站不穩腳了!”
“至於說什麽騙佛笑樓宋掌櫃的錢財,貧道隻是一個替人辦事走一走過場的人而已。貧道沒有私拿一兩銀子,甚至連一個銅錢的樣子也沒有看見過,貧道拿什麽來還?”
“純依香兒女俠,似你,你又該當如何?不是說,今日來了四把越女劍嗎?怎麽就隻出現了一把?莫非,另外三把越女劍也丟了?……”
“……”
陳靜看司馬儉眼前這一副光景越漸蹊蹺,越女劍在手一收一旋之間,急切又道:“司馬儉,莫非,又想裝神弄鬼來欺騙在下?”
司馬儉沒有回答陳靜,隻是一步近一步、一步再近一步的靠近陳靜,二十步、十五步、十步,……
陳靜見勢如此,徑直越女劍虛晃一提,厲聲又道:“司馬儉,既然不願脫下道袍,也不願丟了長劍,越女劍與五鬥米道水火不容,……”
司馬儉故意身子一斜,正當長劍佯裝失手落地之際,麵上極速閃過一掠狡黠道:“千百年以來,水自為水,火自為火!水要是與火相容了,水從何來?火又從何來?”
“追雲逐月劍,一斬暗乾坤!再來,貧道就不信殺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