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裏長久的沉默,蔣廷的呼吸有那麽一瞬間似乎是發顫的,但裴辰景仔細去聽時又什麽也聽不出了。
他覺得蔣廷不會再說什麽了,正要掛斷時對方卻又開了口:“要怎樣才能原諒我?”
在長久的同居生活中蔣廷始終都是上位者的姿態,裴辰景才是要討好對方的那一個,他所有的生活都圍繞著蔣廷打轉,雖然蔣廷沒有說過要求他怎樣,但他覺得蔣廷應該是習慣被他仰望著的。
這樣低微到幾乎帶著懇求的語氣裴辰景還是第一次聽到,要不是很熟悉蔣廷的聲音,他甚至要以為自己打錯了電話。
裴辰景捏了捏眉心,看到一旁等待的快遞員,捂住手機低聲道:“不好意思,麻煩你等等,我跟他說一下。”
“不麻煩不麻煩。”
他往旁邊走了幾步才心平氣和地同蔣廷說:“我們已經分開了,這你很清楚,所以我不會平白無故收你的東西,很貴,我還不起。”
蔣廷頓時有些急:“我沒有要你還,是我自願送給你的,你……你以前說過喜歡,難道現在不喜歡了嗎?”
“以前……”裴辰景覺得有些好笑,也真的笑了一聲,“以前我也喜歡你啊。”
他說出這話時坦**得毫無壓力,似乎蔣廷隻是他的一個普通前男友,並不會讓他難忘得難以啟齒。
蔣廷緊緊握住了電話,力度大到幾乎要將屏幕捏碎:“你現在……不喜歡我了嗎?”
裴辰景沒有回答,相當於默認了蔣廷的疑問,蔣廷想起以前裴辰景總是十分癡戀地看著他說“我喜歡你”,或者是“我好喜歡你”,蔣廷並不總是回應,坦誠來講如果不是裴辰景纏著他非要他說他從來不會主動說。
那時候裴辰景就覺得,這麽難以將喜歡說出口的話,大概是真的不喜歡吧。
可現在蔣廷從電話裏聽到的是裴辰景冷漠的回答:“是的,我不喜歡你了。”
“你不能這樣,裴辰景,”蔣廷心跳得劇烈,他扶住桌子視線毫無焦點地落在一旁,“我知道我做了錯事,你得給我機會。”
“過去的每一天我都在給你機會。”
寒風吹過來,裴辰景掩著嘴巴咳嗽了幾聲,蔣廷這才察覺他聲音的不對勁:“你生病了嗎?”
多可笑,以前他生病的時候就在蔣廷麵前,怕自己咳嗽打擾蔣廷休息就會主動去別的臥室睡覺,又怕吃了藥睡得沉,要一連定五個鬧鍾叫自己起床做飯。
那時候蔣廷沒有問過他一次是不是難受要不要請假,隻會在他忍不住咳嗽的時候皺起眉,問他不是吃了藥嗎,怎麽還沒好。
裴辰景連生病時都很惶恐,生怕蔣廷對他產生厭倦,可現在蔣廷竟然會因為幾個咳嗽問他是不是病了。
“沒,這些東西你拿回去,不然我就丟進垃圾桶裏。”
裴辰景掛了電話又迅速把他的號碼拉黑,看著快遞員操作拒簽後上了樓,發現家裏的門是開著的。
“媽,門怎麽開了?”
“我剛剛看到你在樓下,就替你先把門打開了,是有什麽事情嗎?”
“沒什麽,退了一個快遞。”
他輕描淡寫地將事情蓋過去,不希望家人因為這件事情擔心他。
晚上外麵起了風,裴辰景睡的早,隱約從睡夢中被吵醒,他的頭因為感冒一片混沌,嗓子也幹疼,摸黑進廚房喝了杯水,瞥向窗外時發現樓下有一輛車,車窗裏透出燈光。
這個時間不早了,不知道是什麽人回家這麽晚,裴辰景沒有想太多,躺倒**很快再次睡著。
早上他是突然驚醒的,拿起手機一看時間,他定的鬧鍾並沒有將他叫醒,現在距離上班隻剩下半個小時了,而他路上一般需要花費二十分鍾。
他草率地洗了把臉刷了牙,穿上衣服就奪門而出,臨出門時媽媽往他手裏塞了一個三明治讓他打車去的路上吃。
裴辰景跑到樓下時忽然撞上一個男人,他慌亂地道歉卻被男人拉住了手腕,以為是男人不滿他的行為,卻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叫他的名字:“裴辰景。”
他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可眼睛告訴他他的耳朵並沒有出問題,他撞上的人切切實實是蔣廷,那個他以為再也不會見麵的人。
蔣廷垂眸看到他手裏的三明治和包,視線又移回到他臉上:你去哪?”
裴辰景後退了一步,蔣廷抓著他的手並沒有握得很緊,輕而易舉就讓他掙開:“你在這裏做什麽。”
蔣廷的手縮回去,他們之間的距離讓他看著裴辰景的視線約等於平視:“我們談談。”
深秋的早上是有些涼的,微弱的晨光並不能驅散寒氣,空氣中的水霧在樹葉上凝結成水珠,麻雀落上去又飛走將一串閃著金色光芒的露珠抖落。
“怎麽你們一個兩個的都要和我談,我都已經退出了,還有什麽好談的。”
蔣廷不解地皺眉:“還有誰?”
裴辰景有些意外地挑眉:“許沅啊,你不知道嗎,我以為他會去找你。”
“我不知道他找過你,我說過了,我和他沒有關係。”
裴辰景看了看腕表,那隻是一款很普通且實用的計時工具,然後皺起眉道:“你們有沒有關係和我都沒有關係,我上班要遲到了。”
“我送你。”
蔣廷立刻道,但裴辰景徑直錯過他揚長而去,他寧肯在寒風裏等一輛空出租。
然後五分鍾後,還站在路邊等車的裴辰景看著蔣廷落下車窗,在他又一次邀請後迫不得已地上了車。
“這個時間打車比較難。”
裴辰景很懊惱,不想接他的話,他甚至故意坐在了車後座,單純地把蔣廷當做一個免費的黑車司機。
“謝謝。”
蔣廷頓了頓道:“不用謝。”
以前裴辰景隻會說“你真好”,現在卻對他說“謝謝。”
他聽著裴辰景窸窸窣窣地拆開三明治自顧自地吃了起來,然後提醒他恒溫箱裏有溫水,裴辰景當然知道那裏麵有水,那還是他親手放進去的。
甚至於這輛車,給裴辰景的記憶有很大一部分是不能向外人提及的。
他幾口吃完了早飯,然後才意識到,剛剛蔣廷停車的位置好像就是他昨晚看到的那輛車的位置,這麽說來蔣廷應該也沒有早飯可以吃,以前他是不忍心讓蔣廷餓著的,現在裴辰景隻是有那麽一點點罪惡感,在餓著肚子的人麵前進餐的罪惡感。
“你等了一整夜,應該不隻是為了送我上班吧。”
他提醒蔣廷,蔣廷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讓裴辰景身上一陣發熱,他最喜歡的就是蔣廷的眼睛,但同時也很不明白,為什麽蔣廷明明長著一副多情眼,做出的事情卻那麽無情。
“我隻是想弄明白,到底我要怎樣做你才能回來。”
蔣廷的聲音裏透出一絲疲憊,想來這件事應該真的讓他很苦惱,以裴辰景所見,他很少有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而裴辰景如今是個特例,所以讓他難以忍受。
“我也很想弄明白,你為什麽想要我回去,你不喜歡我,而我選擇放過你,我們明明可以好聚好散的,可你半夜守在我家樓下堵我,這樣的行為我原本應該報警說你跟蹤我。”
車身忽然向前猛衝了一下,緊接著急刹車,裴辰景差點被摜得摔下座位,驚魂不定地看向同樣一臉驚慌的蔣廷。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蔣廷對自己的失態有一瞬的不安,裴辰景說“你不喜歡我”,他不知道裴辰景是如何得出這樣的結論的,他從來沒有這麽想過。
“我什麽時候說過不喜歡你?”
這樣的問題讓裴辰景覺得不可思議,蔣廷當然沒有說過不喜歡他,但也從來沒有主動說過喜歡他,更沒有做過任何能看出喜歡他的事情。
他不知道該說蔣廷單純還是狡猾,竟然以為他不說裴辰景就看不出來。
“為什麽非要鬧得這樣難看呢,”裴辰景歎了口氣,他原本不想將狼藉的現實攤開來的,那樣好像有些歇斯底裏,但他現在卻甩不開蔣廷,“你貶低我的愛好,無視我的情緒,將我關在門外,難道是因為喜歡我嗎?”
蔣廷一時語塞,過了會兒才艱澀地回應:“對不起。”
他從來沒有刻意去想過自己是否喜歡裴辰景,裴辰景喜歡他,追他,那樣的執著讓他覺得試一試也不是不可以。
後來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蔣廷也沒有想過更多,他以為他們一直這樣下去就很好,直到裴辰景忽然消失,他才發現他們之間似乎出現了什麽bug。
“所以不要再出現了,這樣你我都體麵。”
裴辰景關上車門不再回頭地走遠,蔣廷就那樣一直看著他的身影消失,才想起來自己忘了把感冒藥給他。
他昨天一結束工作就去藥店買了藥然後驅車到裴辰景家樓下,他不知道哪一扇窗戶裏會有裴辰景,隻好守在外麵,幾乎一整夜沒有合眼。
蔣廷緩了一會兒才離開,他沒有回公司,隻和秘書打了招呼,然後手機關機在**睡了半天。
其實並沒有睡的很踏實,夢裏零零碎碎的全是從前,每一個碎片裏都有裴辰景的身影,那些他異常疲憊的時候裴辰景都會溫柔地抱抱他,和他道晚安。
他昏沉地醒來,手機開機的一瞬間湧進了數十條消息,將工作上的事情處理好後他才給標著來自父親的短信回電。
“爸,您找我。”
電話那邊的人似是慍怒:“手機關機這麽長時間幹什麽去了?晚上回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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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廷:嗚嗚,我是沒有老婆要的小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