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福記的買賣一天比一天好,對同行的衝擊不可謂不大。

其實除了徐記之外,已經有不少點心鋪子對此產生了怨言,可是人家味道好價錢便宜,而且滿大街都有雲福記的夥計,打開門招呼一聲就能買得到,可以說是全方位鎖死了同行競爭的通道。

於是在某一天的一大早,曹煥淳正在忙著給銷售員分發點心的時候,來了一大幫氣勢洶洶之人。

打頭的正是徐平,身後除了七八位各家點心鋪的掌櫃之外,還有一大幫子夥計,浩浩****足有幾十號人。

曹煥淳接管這雲福記也一年有餘,同行之間雖然不熟,但也是打過照麵的,尤其是徐記的掌櫃徐平。

雲福記和徐記離得最近,想不認識都難。

“你們東家呢,把你們東家叫出來。”

“對,叫你們東家出來。”

這幫人仗著人多,你一言我一語的,氣焰十分囂張,差點把曹煥淳的鼻子都給氣歪了。

正當老曹準備發飆的時候,淩川站了出來:“在下淩川,不知各位有何見教?”

徐平站在頭一個,本打算上來就給個下馬威的,可是在看到淩川身後一個缺胳膊一個少腿的人,眼神陰鷙盯著自己的時候,渾身寒毛都豎起來了。

當下他就覺得失策了,土財主歸土財主,能混到京城裏來也算是條過江龍,有道是君子不吃眼前虧,這個出頭鳥可不好當。

於是他的語氣緩和了幾分說道:“我是西安門大街上徐記點心鋪的掌櫃徐平,這幾位也都是同行,聽聞雲福記近日來做買賣有些不守規矩,故此上門請教一二。”

淩川雖然不認識這些人,但是也猜到這幫人就是來上門鬧事的了,不過這種事他經曆得多了,他的打法向來都是以退為進。

“原來是同行啊。”淩川臉上頓時堆起了笑容,朝眾人拱了拱手:“小弟來京不久,早就想要拜訪各位同行,又恐太過唐突,今日諸位聯袂到訪,真是榮幸之至啊,快快裏邊請。”

曹煥淳一愣,剛想說點什麽,卻被淩川一個眼神製止了:“老曹,吩咐人倒幾杯茶來。”

徐平一行七人,跟著淩川進了鋪子後麵的一個房間,這地方是個書房,被淩川當做書房了,一張書桌將淩川和眾人隔開,書桌前麵就隻有兩張椅子。

淩川露出個略帶歉意的笑容:“真是抱歉,小店還有些簡陋,怠慢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他嘴上說著抱歉,身子則是老實不客氣地坐了下來,然後七個掌櫃看著那兩把椅子,都陷入了尷尬。

七個人兩把椅子,誰坐誰不坐呢?

可是徐平這會兒都已經坐下了,其他幾人的目光頓時就聚集到了他身上。

徐平頓時覺得如坐針氈,猶豫片刻之後還是站了起來,同時心中警惕,眼前這後生是有意還是無意?

這麽簡單的一手就差點離間了我等眾人啊。

他幹脆將椅子拉開:“淩掌櫃,今日我等前來……”

徐平的話沒說完,淩川就已經抬手一個手勢阻止了他:“方才那個老者才是掌櫃,諸位要是不介意,可以叫我淩公子。”

有道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被淩川這麽一折騰,徐平等人的氣勢都消耗得差不多了。

幾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最後還是徐平開口:“既然淩公子初來乍到,有些規矩不明白也是情有可原,既如此,那咱們就與淩公子說說這京城裏的規矩。”

這番話算是很不客氣的了,但是經過這麽一番折騰之後再說出來,已經沒有了丁點氣勢。

不過淩川卻並未因此小看這個徐平,一來是他能鼓動這麽多家點心鋪的掌櫃,二來是自己的挑撥竟然沒有奏效。

書桌前那兩把椅子就相當於二桃殺三士的局,卻被他輕易破解了。

“在下來京不久,實在不知京城都有哪些規矩,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各位海涵。”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淩川這態度,徐平就是有脾氣也不好發作了:“既然淩公子如此通情達理,有些話我就不說了,不過做買賣這事兒,都是各有各的地盤,淩公子能在三條巷這種地方開鋪子,想必也不是頭一次經商,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話總該聽過,淩公子好歹給我們留條活路吧。”

淩川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如此,在下來這京城,也是想要做點什麽好讓家中長輩放心,故此用了些手段,不瞞諸位,我這點心裏可是用了極昂貴的配料,這幾天可都是賠錢賺吆喝,各位放心,頂多再有三天,我這的點心價錢就會漲上去了。”

幾位掌櫃麵麵相覷,淩川這番說辭裏可是透露了不少的信息。

一來這淩公子還是有些來頭的,二來那點心味道香甜果然是有秘方的,至於配料昂貴,賠錢賺吆喝什麽的,眾人一時間還無法判斷真偽。

不過說一千道一萬,自己這些人的買賣可是受了不小的影響,他竟然說還要過三天,再過三天,自家的買賣還要不要做了?

於是在一番眼神交流之後,徐平又開口說道:“淩公子,這規矩就是規矩,你說的這些都與我等無關,不過看在淩公子也算通情達理的份上,咱們就不追究之前對我等造成的損失了,不過淩公子從明日開始,就必須撤掉那滿大街叫賣的夥計,並且提高價格,不知淩公子意下如何啊?”

看著徐平湊到近前的那張大餅臉,淩川恨不得一巴掌呼上去,跟老子玩這套,看老子不玩死你。

“應該的應該的,各位放心,我這點心的成本不低,還有三條巷這鋪子的租金也不便宜,再虧下去我也吃不消啊。”

“淩公子善解人意,今日冒昧來訪,還請淩公子多多擔待,改日徐某擺酒向淩公子賠罪。”

“豈敢豈敢,是我急功近利壞了規矩,該由我來擺酒賠罪才是。”

屋子裏的氣氛瞬間就融洽了起來,眾人又客套了一番才紛紛告辭離去,淩川親自送到了鋪子門口。

待眾人遠去之後,淩川就問旁邊的曹煥淳:“這個徐記是什麽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