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工回家, 徐慎洗完澡後穿上了白天拍攝的春裝,不僅是衣服還有皮鞋腰帶,完整的一套。
舒然看了傻笑:“你怎麽知道我惦記了一天?”
徐慎坐在床沿上也笑了:“就你那眼神跟火炬似的, 我感覺屁股那塊的布料都快被你燒穿了。”
“胡說!”舒然趕緊嗔怪一聲,卻沒忍住一直盯著西裝革履的徐慎, 從人家的眉骨、下巴,一路順下來, 到有料的肩腰,大長腿, 最後落在澄亮的皮鞋尖兒上。
他竟然, 連皮鞋都配套穿上了。
舒然暗想,真是個男妖精。
“不喜歡, 那我換了。”徐慎手掌一撐身側,作勢要起來。
“別, ”舒然誠實地阻止道:“喜歡啊,你坐著別動。”
“好吧。”徐慎坐回去,雙臂往後撐著,擺出白天拍攝時舒然叫他呈現的樣子, 他尋思著,這應該是最能挑起舒然感覺的表情吧。
舒然是喜歡的,喉結都不由自主地滾動了好幾下。
他走過去,把送到眼前的禮物, 慢慢剝開吃了, 但這身衣服不能全扒, 隻剝開一點點, 能辦事兒就成了。
“你這愛好……”徐慎悶笑。
“我這愛好怎麽了?”舒然並不害臊,隨徐慎說去, 稀罕自己男朋友有什麽可害臊的,他樂意。
“我是讓你滿足了,”徐慎今晚純純當了一回工具人,試探著問玩得很高興的媳婦兒:“你什麽時候也讓我享享這福氣?”
舒然心情好,認真想了一下,他腦袋瓜裏裝著很多花樣百出的玩意兒,可以拿出來增加一下屋裏的樂趣:“唔,你要是對變裝有興趣的話,我下回,給你弄一套學院風,抱男學生什麽的,你想想開心不?”
徐慎跟著舒然熏陶多了,也知道學院風是什麽樣子的,短褲配長筒襪呢,也打領帶,他咽咽口水:“那你,快點兒準備。”
“好,不會讓你等太久的。”舒然湊過去親徐慎一口,繼續專心地享用這份奢侈高檔的禮物。
好好兒的一身衣服,最後被舒然弄得亂七八糟,洗都不知道該怎麽洗。
“好在也不用穿出去。”徐慎看著自己這一身,被他倆折騰得,真是髒得不成樣子了。
舒然臉上掛著分外滿足的笑,已是不想多說什麽,趕緊睡覺,明天還要忙碌呢。
公司定下的春節銷量目標,跟冬季可不是一個層次的,必須得賣力點兒才能達到。
徐慎的時裝大片洗出來效果特別好,除了養眼還是養眼,舒然天天親真人,此刻拿到手裏還是有種想親爛照片的衝動。
雜誌排好版拿去審核時也是,審核的同誌都看直了眼:“好俊的男人,這世上真有這麽出彩的男人嗎?”
舒然心想,有啊,就在我家!
臉上笑眯眯地說:“當然真有啊,照片就擺在這兒呢,做不了假。”
當代人都沒有感受過精致奢華的氛圍感時尚大片,初次領略當然會很驚豔,後世看多了也就還好,觀眾們會稍微比較挑剔。
舒然送審完回到寫字樓,目前已經開始正兒八經上班的徐老板問他:“回來了,人家有沒有說我有礙觀瞻?”
“那倒沒有,人家隻誇你俊呢。”舒然說,此刻徐慎專用的辦公室裏沒有別人,舒然就坐在他大腿上,倆人柔情蜜意地親起來,親得有來有回,戀戀不舍。
直到有人敲門為止,舒然這才離開徐慎的懷裏。
如今有了成規模的職員,好些事情隻需要自己盯梢一下就行了,舒然坐到另一張辦公桌上,打電話了解各處的情況。
心裏都有數以後,再看看報,打聽打聽外頭正在發生什麽,免得成了井底之蛙。
手頭上有餘錢,舒然都投到了穩賺不虧的房地產市場,目前他自己也數不清,自己手中和朋友們手中,究竟有多少房和地。
偶爾吳社長會打電話給他匯報辦學校的進程,有一次他問:“錢夠不夠?”
不夠他這裏還可以再撥款。
吳社長都被他豪氣的口吻嚇到了,忙說夠了,賣書的版稅真的不少。然後催催舒然,別顧著弄時尚雜誌,也好心瞧瞧那些等著看新書的書迷朋友吧!
舒然也想寫,想說自己最近真的很忙,話到嘴邊又有些心虛,其實時間擠擠還是有的,隻是他寧願用來放空休息,以及跟徐慎調情,也不願意翻開空白本子寫作。
這時候舒然想,要是有電腦就好了,有電腦自己一定更加積極寫作。
距離舒然偶遇書迷已經過去了一段時日,小報這才開始寫他有妻子的事情,這就是網絡不發達的時代,消息發酵得很慢很慢,索性他也沒理會。
最好大家都知道,作家舒然有家室,還是個對伴侶忠貞不二的情種,這樣可以擋住一部分極端的愛慕者。
過幾日,小報上出現一些人幫他罵小報記者亂寫,這些‘好心人’積極幫舒然澄清,他並沒有妻子。
幫他澄清?
舒然都傻眼了,怎麽還有人來管這事兒?
而且這些不知道打哪冒出來的人還澄清得有理有據,角度全麵,讓人找不到反駁的漏洞。
太魔幻了。
以及違背了舒作家的心意。
舒然就做了一件事,給伴侶寫了一封肉麻至極的情書登到報上。
等報紙上街了,親自買一份送到徐老板的辦公桌上。
此刻已是冬天,徐慎吃了午飯,將雙腿架在辦公桌上,靠著椅子慢悠悠地看報。
翻完了幾分大報,終於開始翻小報。
翻著翻著,他笑出聲音來,扭頭看著隔壁桌的舒作家:“媳婦兒,今天是什麽好日子,怎麽忽然給我寫情書?”
還登到報上去,怪難為情的。
“沒什麽日子,寫就寫了,還得挑日子啊,”舒然也轉過臉來笑:“咱倆在一起,哪天不是好日子?”
“也是,”徐慎看著那些文字甜蜜了一下,輕聲說:“但以我對你的了解,肯定是有什麽事兒,不然你挺懶的。”
登報這種事兒還要去聯係報社,想給他驚喜直接塞給他就行了。
“既然被你識破了,那就告訴你吧,”舒然感歎自己被徐慎了解得透透的,也不瞞著:“前陣子,不是被書迷遇到了,我有對象這事兒終究還是傳開了,還上報了,”說到這裏,舒然一拍大腿:“本來是好事啊,還省得我宣傳,結果有人跑出來替我澄清,愣說我單身,什麽玩意兒?”
他罵完,笑了起來,就想不通。
徐慎也想不通,覺著這事兒也挺好笑的,什麽玩意兒,他笑了一會兒,說:“所以你就……”
“是啊。”舒然點頭,揉揉有些發燙的臉。
“好高調。”徐慎又看著報紙說了一句。
“什麽都能低調,”舒然清了清嗓子:“慎哥,唯獨愛你這件事不能低調。”
“……”徐慎沉默片刻,看著舒然:“等我也給你發一篇回應。”他也要高調的愛著舒然。
以舒然伴侶的名義,不讓人知道他是男的……應該可以吧?
“不用吧,”舒然擔心:“要是你文筆不好,我怕有人說你,最好,還是不要露麵,不能讓他們有攻擊的對象。”
“媳婦兒,”徐慎打斷他:“你又忘了,我說過很多次,我不在乎別人。”
舒然還要說什麽,徐慎再次打斷他:“你把我想得太脆弱了,什麽都想擋在我前麵,你發現了嗎?”
這一年來,幫他分擔壓力,把他藏在身後,包容他過去的陰影,不僅如此,還要稍上他的朋友們,仿佛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是責任。
徐慎是過來人,他知道這副擔子有多重。
而舒然卻義無反顧,還做得那麽好,他被保護的同時,會開心,但也會心疼對方。
舒然啞口無言,但是,這很正常,哪個男人麵對是自己喜歡的人,都會想盡辦法給對方最好的,如果這種保護欲讓徐慎反感,他很抱歉。
“我不是覺得你脆弱,慎哥,”舒然解釋道:“我隻是情不自禁,想對你好。”
徐慎放下報紙,過來抱住他:“我知道,而且非常開心,然後也和你想對我好一樣想對你好,明白嗎?”
舒然舔了舔嘴唇,點點頭。
“乖。”徐慎抬起舒然的下巴,深深地吻他。
舒然也一把抱緊徐慎,倆人都跟要吻服對方似的,從沒有試過這種變態的吻。
若非這是辦公室,他倆估計就幹上了。
當天晚上,徐慎在家裏洋洋灑灑地寫了一篇回應的情書給舒然:“你修改一下。”
“這麽快?”舒然拿到手都驚了。
“愛你的話寫不完,我都收著了,不然五頁紙都裝不下。”徐慎笑笑說。
“厲害。”舒然看了幾行,拿起筆給他改大白話,忽然覺得不對:“慎哥,你給我寫情書,還要我自己來潤色?”
“其實我無所謂,”徐慎抱著他腰說:“不是你害怕我被罵文筆差嗎?”
也是,舒然歎了口氣,隻好任勞任怨地修改。
徐慎在一旁笑,估計也覺得,給舒然的情書還要舒然自己修改,太逗了。
“嘖,你這寫的,全是大白話,”舒然看著看著就罷工了,往他身上一靠:“不改了,李白在世都救不了,就這樣發吧!”
“有這麽差麽?”徐慎自己直樂,拿過來又看了一遍,沒有啊,他覺得還不錯。
“不改了,直接發。”舒然說。
“行。”徐慎問:“那我用什麽名字發?”
“我想想,”舒然說:“要不你也取個字?”
“可以啊,”徐慎抱著媳婦兒琢磨,忽然靈光一閃:“不如把慎字拆一下,真心。”
真心。
確實挺好的。
“嘶,你這麽怎麽聰明?”舒然抱住他的頭,往臉上親了一大口:“明天我就送報社。”
隔日,徐慎寫的大白話情書,頂著‘真心’這個筆名發表,坐實了作家舒然有愛人這件事。
徐慎還挺關心後續,連著好幾天買小報看新聞,看到有人說他文筆差,他就安心了。
“你……怎麽還能笑得出來?”舒然也看到了,不出所料的反應,但徐慎的反應很出乎意料。
“他們嫉妒我,我為什麽笑不出來?”這可是在全國人民麵前打情罵俏,徐慎以前想都沒敢想過,他當然笑得出來。
“……”舒然無言以對。
十二月下旬,春季新刊正式發刊,一上街賣得很火熱。
人們驚喜地發現,這本漂亮的時尚雜誌不僅介紹女款,這次還有男款……上邊的男模,樣子太好看了。
讀者們翻到那頁,不小心盯上幾秒鍾,竟然就覺得臉紅耳赤。
也不知是雜誌上這名年輕男模太俊,還是衣服太合身導致的,總之,僅有的七八頁男款介紹,被人們翻來覆去地看。
他們看到了頁麵上的模特介紹,這位俊得令人臉紅耳赤的男人,竟然是雲裳的創始人之一,而不是什麽花錢請來的模特。
設計師還說,靈感來自於模特。
是專屬定製款。
價格,一如既往地貴,比女裝還貴!
但是衣服款式和質感真的很不錯,顯得非常矜貴有氣質。
新刊剛上街不久,立刻有電話打進來問男裝,順便問問男模的情況,結婚沒有之類的。
舒然暗想,慎哥果然是富婆的心頭好,這也太明目張膽了。
新刊銷量很高,暫時不知道是品牌知名度擴散的效果,還是有帥哥加盟的功勞。
舒然算是嚐到了美男計的甜頭,立刻打上了其他幾位帥哥的主意,他有點兒想出一期男裝刊,四個帥哥全給他上。
“那你自己呢?”徐慎可不想跟陳森他們拍,他笑看著舒然:“要拍就跟你拍,一款兩個顏色,情侶裝。”
“我跟你一起拍,”舒然推推他的胸口:“你是不怕別人看出來。”
兩人同框,櫃門鎖得再緊都攔不住了。
徐慎也知道,所以隻是笑笑親他一口。
倆人本來還說好,年底要去滬上一趟的,但算下來計劃太趕了,他倆都犯了懶癮,便推遲到年後再去。
發了刊之後,倒是沒有什麽可忙的,想想也快過年了,舒然和徐慎就安排好京裏的事情回南市……再不濟還有江帆看著,反正江帆家就在京裏,他也不可能回南市。
舒然和徐慎就回去了。
說不清,雖然都成了京裏人,有戶口有房產,但總覺得,南市才是根,才是故事開始的地方,過年回來是天經地義的事兒。
再者,家人朋友都在這邊了。
舒然半年沒回來了,一落地就收拾東西給周惠家送去,看見周惠已經顯懷,肚子大得嚇人,人也胖了一圈,很是富態。
周惠看見他倆很高興,留了吃飯,又拉著說了很多家常,無非是問他們在京裏過得好不好,倆人感情順不順,有沒有吵架之類的。
舒然心裏暖呼呼的,忙說:“我倆感情好著呢,就沒吵過架。”
“哪能啊,”徐慎也忙說:“我哪裏舍得跟他說一句重話?”
“那你呢?”舒然瞟了一眼在廚房忙碌的姐夫:“我姐夫一直都對你挺好吧?”
周惠幸福地點點頭:“你瞧瞧他,一天五頓地把我雙下巴都喂出來了,也不怕我生了瘦回不去。”
“也不能太瘦了。”舒然說:“身材這事嘛,順其自然。”
他自己也放棄了身材管理,該吃吃該喝喝。
可能是因為忙吧,一直就沒怎麽胖起來。
接著說起他們辦的雜誌,周惠這邊也買了,直誇好看。
舒然拍了拍自己的腦門:“看我,隻記得你懷孕了穿不上,其實備著以後穿也行的,不過時。”
徐慎也怪自己:“我也忙忘了,沒記得著給咱姐送一批。回頭我會去廠裏拿,親自送過來。”
轉完了周惠家,又去陳凱家。
好久沒見了,不過每天都電話聯係著,跟見麵也沒差,見了還是談工作,舒然就很服氣:“大過年的,聊點兒輕鬆的成嗎?”
“想聊輕鬆的,那我跟你們說一件,”陳凱瞟了一眼陳森,樂了:“前陣子,我哥在街上遇著他初戀了。”
“陳凱,你住嘴。”陳森立刻說。
“你們猜猜怎麽著?”陳凱並沒有閉嘴,他很勇地往下說:“他初戀大著肚子,我瞧著起碼五個月了。”
“滾!”陳森一巴掌扇過去。
舒然和徐慎則是表情嚴肅,這事兒哪裏輕鬆了?
陳凱果然討打,專門喜歡在他哥傷口上撒鹽。
“是遇見了,”陳森看見他倆神色緊張,不想引起誤會,連忙自己解釋:“我還打了招呼,送給她兩本雜誌。”
“噗……”舒然和徐慎同時噴茶。
“森哥,你……”舒然尋思著,要送就送衣服,送雜誌算什麽事兒!
“都過去了。”陳森拿起毛巾擦擦桌子,重新給他們到上茶:“就跟老朋友一樣,我心裏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哦。”舒然隨口提了一句:“那你要認識一下姑娘嗎?我給你介紹。”
“行啊。”陳森竟然點了頭。
舒然和徐慎麵麵相覷,不過這是好事兒,舒然說:“就給咱家當模特的姑娘怎麽樣?你人好,我們才敢介紹,不然人家那樣貌身段……”
“行,改天我去京裏見見。”陳森說。
陳凱聽見他哥竟然要相親了,一陣恍惚,然後巴巴地看著舒然說:“那我呢?”
“你還小,急什麽。”舒然記得,這人才二十一呢吧?
“你不是喜歡芮姐嗎?”陳森老是被陳凱調侃,他也八卦一下陳凱的感情故事。
“可是芮姐不喜歡我啊,隻把我當弟弟。”陳凱撓頭說。
舒然暗笑,何芮當然不喜歡陳凱了,那倆姐妹都是新時代前衛女子,家境又好,哪裏會想這麽早結婚。
“你真的認真喜歡人家?”徐慎比較了解陳凱的性子:“認真表達了嗎?”
“那倒沒有,”陳凱不好意思地摸摸臉:“隻是看出來她不喜歡我。”至於他自己:“我也隻是有好感,覺得她很能幹,有個性。”
“找對象可不看這個,”徐慎白了他一眼,指點道:“你等吧,以後遇到了就明白了。”
他倆跟陳家兄弟聚完,又給鄉裏的周家送年禮去了。
周家人知道他們生意做很大,都客客氣氣地招呼著,沒什麽敢說的,畢竟舒然每個月都讓周蘭帶錢回來。
舒然結婚的事兒,當然也不敢提,就怕舒然生氣,然後一聲不吭遠走高飛,到時候人財兩空。
見周家人這麽識趣,徐慎挺滿意。
否則他真的想帶舒然遠走高飛,他肯定舒然不會反對,不知哪來的自信,反正就是肯定。
倆人帶了一些周家給的東西,回到縣城裏的小院子收拾衛生,打算幹幹淨淨地過年。
他倆不知道,正在熱銷的新刊,竟然還引發了一係列故事。
京裏,徐慎的臉到處刷存在感,幾乎每個女同誌手裏都有那麽一本雲裳時尚雜誌。
在大學當教授的夏芸,從學生手裏收繳了一本,她最近看到不少學生在課上偷偷翻這本雜誌了,起初以為是故事會一類的,還不怎麽來氣,後來發現是介紹衣裳的。
上邊服裝模特,女的美男的俊,而小姑娘們的目光全被男模吸引了。
夏芸教授隨便瞧了幾眼,翻到男模那一頁便怔了怔,倒不是和小姑娘們一樣被迷住,隻是覺得這男模有些眼熟。
這眉眼輪廓,跟她的初戀太像了,一下子將她拽回了二十多年前的時光。
那會兒夏芸年紀還小,十六歲,性子天真稚嫩,下鄉熱潮興起的時候,便不顧家人反對,一意孤行要去下鄉插隊。
她去了,不久就喜歡上了高大俊朗的初戀,葉衡。
對方是個家道中落的窮書生,也喜歡她,葉衡走的時候倆人情不自禁,發生了關係。
葉衡說三個月內就回來找她,結果三個月過去,也沒見葉衡的蹤影,她卻懷了身孕。
後來,夏芸生下孩子送到了一戶沒有孩子的人家,她就離開了。
隻是她不知道,這戶人家養了孩子沒幾天,女人懷孕了,就把孩子又送走了。
兜兜轉轉,夏芸看到雜誌上的年輕人,立刻想起了那沒有緣分的孩子,當時她年紀太小了,害怕被人戳著脊梁骨罵破鞋,罵臭婊子,更害怕家裏人不接納。
假如當時有今天的能力,她哪怕終身不嫁,也願意把孩子拉拔大。
夏芸陷入往事裏,等回過神來,淚流滿麵。
她抱起雜誌,想到了那個孩子,這些年她挺想回去看看的,又怕惹出是非,毀了兩個家庭。
夏芸家境不錯,自己是大學教授,已有了美滿的家庭,育有一個女兒,她的先生和哥哥都是航空領域的精英,父母也是高知分子。
當年的事她一直瞞著沒說,至今也不敢說,
可是雜誌上的年輕人勾起了她的衝動,學校這幾天就放假了,她一時衝動跟先生說,自個兒出去玩兩天。
夏芸跟家裏說好,不多時就坐上了去南市的火車,循著記憶中的路線,直奔當年□□的那個村子。
二十多年了,那家人倒是還在,當年夏芸托付的女人,比她年紀大七八歲,如今老了許多,但是夏芸還認得出來。
夏芸樣貌沒怎麽變,還是那麽年輕好看,那人一眼就認出來,夏芸就是當年那個抱著孩子送養的女知青。
“大姐,我隻是來看一眼,”夏芸忙說:“就是看一眼,沒別的意思,您別誤會,真的沒別的意思。”
那中年婦人哭道:“對不起大妹子,我沒養你的孩子了,你走沒幾天我就懷了,家裏這麽窮,實在養不起第二個啊。”
“你說什麽?”夏芸定在原地。
“孩子不在我家,送給別人養了。”
夏芸一陣錯愕,忙問:“送給誰了?你把孩子送給誰了?”
中年婦人愧疚地說:“放村口了,他是男孩,很快會被人抱走的。”
夏芸瞬間臉色煞白,握著顫抖的拳頭,死死瞪著中年婦人問:“你為什麽……”說到這裏,她又生生咽了下去,別人為什麽不可以,連她這個親媽都可以送養親生孩子,別人為什麽不可以?
“他被誰抱走了?”夏芸緩了緩,顫聲問:“你肯定知道,你告訴我成嗎?”
“聽說在隔壁村,你可以去打聽打聽……”
夏芸立刻轉身就走了,在隔壁村打聽到了一個叫做徐慎的孩子,聽說了對方的遭遇,她已經哭得快暈倒在路邊田地上。
恰巧王東回鄉過年,聽說有個四十左右的城裏女人,挨家挨戶地打聽徐慎,他出來瞧瞧。
一看不打緊,他發現這名女同誌的麵相,跟他慎哥,隱約有那麽點兒神似。
王東一怔,接著心裏驚濤駭浪,他懷疑,這名女同誌可能就是當年生下他慎哥那名女知青。
那現在還來幹啥啊?
難道是打聽到他慎哥事業有成了,回來相認?
王東想了想,上前問:“女同誌,你來這裏打聽徐慎做什麽?”
夏芸抬頭看著王東,她剛才哭了好一陣子,稍微緩過來了:“你認識徐慎這孩子嗎?他現在過得怎麽樣?”
聽說現在過得不錯,她稍微安心了,可還是想多聽一點兒。
王東樂了:“我問你呢,你怎麽反問起我來了?”
他為什麽要把他慎哥的消息告訴這個人呐。
“……”夏芸一頓,訥訥地說:“聽說他現在事業有成了,在城裏做生意。”
王東心裏嘖了一聲,果然是來沾光的,呸。
他等著夏芸張口,誰知夏芸卻說:“知道他現在過得好,我就安心了,你要是認識他……請你別跟他說我來過。”
夏芸爬起來,整個人恍恍惚惚地走了。
王東就蒙了,這,這算什麽事兒?
“喂,你,你是不是,”王東咬牙:“你是不是我慎哥的媽!”
夏芸背影一顫,挺住腳步,眼淚又開始往外湧,她想說是,但不能開這個口,停了停,就又抬腳走了。
“等,等等,你等會兒!”王東哪能讓她走,吼了一聲說:“慎哥在城裏,你要不要去見見他?”
夏芸知道自己該繼續走,但是聽見這話,她的腳步就挪不動了,她很想去看看那孩子現在長成什麽樣了,聽說他孤零零的一個,她心裏疼。
這會兒,舒然和徐慎正在家裏打掃衛生,廚房鍋裏燉著晚上要吃的菜,有冬筍燜豬蹄子和牛尾巴湯,補氣養血,強筋健骨,徐慎專門給舒然燉的。
臨近傍晚,王東竟然來了,還帶著一個陌生的女同誌。
徐慎正好在門前打掃,看到那位女同誌的瞬間,愣了愣,有種異樣的感覺。
“慎哥。”王東分外局促地喊了一聲。
他知道自己這次太衝動了,可能會挨罵,可是,這有可能是他慎哥的親媽,他覺得無論如何還是應該來一趟的。
徐慎連王東的聲音都忽略了,隻見那素未謀麵的女同誌,眼睛發紅地看著自己,滿眼都是內疚和專注,弄得他皺起眉頭,十分奇怪。
“慎哥?”舒然從院子裏邊走過來,看到王東笑了:“是東哥啊,你怎麽這麽晚過來,天都要黑了。”
王東看見舒然就像看到了救星,咽著口水說:“定子兄弟,你,你來招呼這位女同誌,她是來找慎哥的。”
“來找慎哥的?”舒然也看過去,看到夏芸也愣住了,再結合一下王東的表現,他了然,心裏當下如狂風過境,但表麵上還是保持淡定:“那就先進來吧,進來慢慢說。”
當年是怎麽回事,他也想知道。
徐慎好像也回過味兒來了,他看了舒然一眼,似乎有點兒抗議,但現在的舒然可不是從前那個順著他的乖媳婦兒,根本不怕惹他生氣。
“看什麽,你也進來。”舒然說,有些事兒總要搞清楚的。
徐慎的抗議立刻咽了下去,因為他媳婦兒把臉板起來了,瞧著怪瘮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