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然都給問蒙了一下,然後回答:“嗯,是的。”
路上這麽顛簸,他當然要摟住王東的腰,有什麽問題嗎?
自行車騎了出去,徐慎拉著臉問:“你什麽時候跟王東關係這麽好了?”
他知道王東早前跟周家人也不熟,怎麽忽然就熱絡了起來?
舒然感覺徐慎這問題就很奇怪,說:“我跟東哥沒有關係很好,他看你的麵子才帶我一程。”
“是嗎?”徐慎追根究底:“那你們今天在院子裏交頭接耳嘰咕什麽?”
舒然老實說:“沒什麽,東哥見我誰都不認識,給我交交底,開開眼界。”
徐慎又問:“都說什麽了?”
舒然特別不想喜歡他審問犯人似的語氣,用沉默抗議了一會兒,才繼續說:“就吹牛唄,你自己想象。”
徐慎笑了笑,似乎被舒然逗樂了,整個人都震動了起來,透過手臂傳遞給舒然。
“都吹我什麽了?”他還問。
這人怎麽還要刨根問底,舒然坐在後麵偷偷翻白眼,嘴上說:“你自己的傳說你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王東說他好,但在外人口中都是一些不好的話。
偶爾還會扯上拋棄他的知青爹媽,說父母人品不好,生的孩子也一個樣。
隻有舒然知道,徐慎的爹媽後來都是成功人士,也想過找回徐慎,可徐慎好像不樂意,情願繼續混社會,越混越大。
被擠兌了,徐慎又樂了,起初他還以為舒然是個內向膽小的個性,沒想到還挺有攻擊性。
“聽起來你對我的傳說很有意見?”徐慎騎車騎得挺慢,看見有點坑都繞了過去。
“沒有。”舒然抿嘴,語氣有點衝:“我哪有資格點評你什麽,沒有意義,生活是你自己的,又不是我的。”
“文化人啊。”徐慎笑:“可你這話不對,不管是你姐嫁給我,還是你嫁給我,你的生活跟我的生活,不還是息息相關嗎?”
那是,但是舒然不想這樣,所以他選擇還錢了事,最多最多將自己抵給徐慎一年。
“怎麽不說話了?”徐慎用餘光往後看,擔心自己惹惱了小舅子。
舒然悶聲:“不知道說什麽。”
徐慎一針見血:“我看你是不想跟我說話。”
舒然噎了一下,又垂著腦袋當蚌殼。不是不想跟徐慎說話,隻是不想一直被尋根問底,這些問題有什麽好知道的?
都很無聊沒有營養。
說多了他會不耐煩。
徐慎也不勉強他,這很正常,兩個不同世界的人能聊到一塊去才怪。
車後座上的小年輕腦瓜裏在想什麽,徐慎再清楚不過。各人有各人的堅持,徐慎也未必看得起舒然這種窮還理直氣壯要別人行行好的人,憑什麽?
舒然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等他回過神,感歎了一句:“你的車技比東哥好。”
要是坐王東的車,腦漿都顛散了,根本沒空思考。
“嗤。”徐慎高冷地回了一聲,暫時也沒有想要跟舒然說話的欲望。
就這樣,舒然也沉默下來,詭異的氣氛一直延續到家門口。
“慎哥。”舒然心裏不是滋味,也覺得自己挺不是東西,幹嘛擠兌徐慎:“你留下來吃飯唄。”
“不了,沒時間。”徐慎一下子拒絕。
誰還沒點自尊心,知道周惠的態度後,他留下來周家吃飯做什麽,不僅周惠不歡迎,周家姐弟都一樣,怕他又看不上他,關鍵是錢也還不回來,真是操了個蛋。
“慎哥對不起。”舒然為自己的陰陽怪氣和不耐煩道歉。
徐慎麵無表情,把一袋水果餅幹塞到舒然手裏:“少說這些沒用的,過幾天我來接人。”
他騎著車走,舒然追了幾步:“好,我會跟我姐說清楚的。”
這意思就是,八成是弟弟自己嫁過來。
徐慎忍不住回了下頭,那個倔強又別扭的小子正看著自己,滿臉的複雜表情,似乎知道嫁過來是怎麽回事。
知道最好,徐慎心想。
徐慎早就知道,自己對女人的想法一般般,這才是他這麽多年沒碰過女人的原因,不然常在外麵走,早就不是雛兒了。
王東說得對,他吃百家飯長大的,想有個家,這才是他花大錢求娶周惠的原因。
可惜冒出個莽撞的小舅子,正好撞在徐慎那不好宣之於口的秘密上,於是就順水推舟,成全了自己的真正欲望。
雖然舒然的態度不怎麽好,但其實,徐慎都沒放在心上,這年頭,找個願意跟著自己的男的,還得自己瞧得上眼的,他之前想都沒想過。
舒然提著東西進了院子,一邊想,徐慎每次都不進來,估計沒時間是假的,不想跟周家人假惺惺才是真的。
畢竟他自己也知道,都是看在錢的份上,人家根本看不上他。
弟弟妹妹一下子就圍了出來,要舒然手裏的水果餅幹吃,舒然不敢都給他們敞開了吃,先鎖在菜櫃裏讓大人自己去分配。
“二丫,姐呢?”
二丫周蘭十四歲,小小年紀就沒上學了,在家專職帶三個小的,舒然看不過眼,幫忙把她背上最小的接過來自己背。
“姐挑糞水澆園子去了。”周蘭拿著一包餅幹,分外珍惜地吃起來,同時還有點怕被父母看到。
舒然去找周惠,姐弟倆在路上遠遠遇到,周惠倒是想快點知道結果,不過肩膀上的擔子很重,腳下還是不停地往園子裏走。
到了地方放下擔子才問舒然:“怎麽樣?”
“他同意了。”舒然隻報好消息,隱瞞了一些事:“不過這事不能告訴爸媽,我們先斬後奏。”
周惠一陣驚喜:“怎麽個先斬後奏?”
舒然就跟周惠說了自己的計劃,出嫁那天周惠還得裝裝樣子,而舒然負責送親,就說自己以後跟著姐夫幹活。
“到了縣城,你就去找個媒婆,看能不能幫你說個你喜歡的軍人。”舒然說得容易。
周惠苦笑:“隻怕軍人瞧不上農村姑娘。”
家裏的條件弟弟又不是不清楚。
舒然:“姐,別妄自菲薄,你個子高樣子也好看,還讀過書,仔細找找還是能的,總比在鄉裏隨便配出去好。”
好姑娘找不到好婆家,一般就是沒有介紹渠道,家裏的父母也不上心,稀裏糊塗差不多就嫁了。
周惠勉強有了點信心,點頭:“那你呢?你真的跟著徐慎幹,他……”
舒然:“你放心吧,我不幹犯法的事。你弟聰明著呢,一年內保準把錢還給他。”
周惠想起什麽,又憂心忡忡:“那後麵爸媽知道了,不得揍你……”
舒然撇嘴,從兜裏拿出一包餅幹塞給周惠:“我人都不在他們跟前了,怎麽揍?”再說,徐慎的威懾力擺在那,動他還得問過徐慎。
“你又拿了徐慎的東西?”周惠不想要。
“我以後會加倍還給他,你別這麽軸,這是甜的,快吃。”舒然勸道。
女生幹活出汗多,容易低血糖。
周惠瘦巴巴的,平時有好吃的都讓著弟弟妹妹。
家裏的生活太苦了,這也是舒然願意付出代價也要跳出去的原因,他不想和別的農村男丁一樣,守著土地過日子。
去外麵才有機會。
周惠的婚事也是,跳出了這個閉塞的圈子才能找到更好的。
如果舒然自私點,一個人能在這個社會過得很好,但他不想那麽自私,他想快點成長起來,成為可以讓姐妹依靠的對象。
計劃姐姐另嫁這件事,就是舒然為姐妹做的第一件事。
周家夫妻倆對於舒然去縣城和徐慎走動挺支持的,以後都是親戚,雖說徐慎的名聲不太好,但有用就行了。
“爸,等姐結婚後,我也去縣城。”舒然說:“慎哥給我在縣城介紹工作,以後就能領工資,比在家裏種地好。”
“真的?”周國棟大喜過望:“你姐夫真的給你介紹縣城的工作?”
舒然:“嗯。”
周強抹抹嘴,忙問:“什麽工作?工資高嗎?”
這年頭能上縣城工作是好事,機會難得,沒人介紹根本不可能,徐慎還有這樣的路子?他不是混混嗎?
舒然:“那得去了才知道,反正不會差。”
“對,定子能去縣城工作那太好了。”胡金花沒什麽文化,隻知道村裏為數不多的幾個人在縣裏工作,都神氣得跟什麽似的,要是他們家定子也去縣城工作,那不得了。
“那能給大哥也介紹一個嗎?”周強也眼饞。
舒然:“工作崗位就那麽多,這還是慎哥找關係好不容易談下來的,到時候看看再說吧。”
周國棟連連點頭:“不急不急,等定子安頓下來再說。”
一下子讓人介紹兩個,就算是周國棟也覺得吃相太難看。
周強又開始說話沒把門:“他肯定會同意的,我這麽好的妹子嫁給他,算他小子祖墳冒青煙,要是他敢拒絕……”
“大哥,你說什麽呢?”舒然打斷:“一家子親戚說這些幹嘛,結親又不是交易。”
雖然差不多,但他決不能助長周強這種吃姐妹血饅頭的觀念繼續鞏固下去。
“現在徐慎哪點做得不好了?你不能讓人寒了心,到時候壞了關係你負責?”
周強結巴:“我……”
周國棟用煙鬥敲了一下大兒子的手:“狗嘴吐不出象牙!要不是定子會說話,哪來的縣城工作?你再這麽胡說八道,誰給你介紹縣城工作?”
聽著父親教訓大哥,周惠暗爽。
今天早上她去河邊洗衣服,遇到大哥的對象林雪花,對方明裏暗裏地瞧不起她跟徐慎訂婚,還拿出來取笑她。
真是很有意思,難道林雪花不知道,她的彩禮錢還是從徐慎那裏拿來的,有本事別要。
距離婚期沒幾天,周惠不再出去幹活,白天就在家裏做新衣服。用徐慎送來的布,做了兩套夏裝。
周惠琢磨著也給舒然做一套,以前買的都穿短了,穿著不像樣。
給舒然量尺寸的時候,周惠這才發現,弟弟個子高皮膚白,長得不是一般好看,十裏八村的小夥子都比不上她弟。
以後得娶個什麽樣的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