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慎不是什麽活菩薩,這事本來就是周家不對,要麽還彩禮,要麽給人,他就不客氣地跟小舅子說了:“我不缺小弟,我隻缺媳婦兒,你自己想清楚,要麽你姐嫁給我,要麽你嫁給我……”

說到這,徐慎嚴肅注視著舒然的眼睛,相信舒然能理解他的意思。

“什麽,這……”舒然身為二十一世紀來的新人類,自然知道徐慎的潛在意思,娶男娶女都行,他是雙插頭嗎?

這不是重點,舒然趕緊清清腦子,驚悚地看著徐慎:“可是……”

徐慎不喜歡勉強人:“要麽把五百塊錢和這些天給你們家的東西還給我。”

這是不可能的。

舒然立刻憋紅了臉,靠,怎麽會這樣,徐慎不會是故意說來耍自己的吧?

“我暫時沒有這麽多錢。”他小聲。

徐慎:“等你什麽時候有錢了,我不攔著你走。”但他心裏不以為然,根本不覺得對方能靠自己賺到五百塊錢。

小年輕連縣城都沒出過,剛才那些自我推薦的話,在徐慎看來也是大放厥詞。

嘲笑沒必要,隻是也沒當回事。

還了錢就能走,那還好,不至於讓舒然太絕望,不過給徐慎當媳婦兒這個事,屬實是震驚到了舒然。

他還以為這個年代不會有太多gay,就算有也憋著,誰敢往外泄露啊,更別說找男朋友處起來了。

而徐慎……舒然偷偷地抬頭看徐慎,對方在社會上摸爬打滾久了,完全不避諱地直視他,給人的感覺就一個:成熟世故。

“怎麽樣?”對方問。

舒然低下頭:“我考慮考慮。”

順便摸摸自己的臉,他來到這邊還沒仔細照過鏡子,隻知道自己長得挺好的,皮膚摸起來也光滑,不曾想會被男的看上,還是自己的準姐夫。

“行。”徐慎說:“到日子我就去接親,接到誰就是誰,反正得有個人跟我走,不然……”

他名聲擺在那,剩下的不用說,諒周家也不敢耍花樣。

“嗯。”舒然低低地應。

王東買菜回來了,一大籮筐,同時跟著他回來的還有幾個年輕人,想必就是徐慎的兄弟們。

“慎哥在樓上,他小舅子來了,你們上去見見?”

幾個小年輕卻搖搖頭:“估計談事情呢,別上去打擾。”

徐慎不喜歡別人咋咋呼呼,反正一會兒飯桌上能看見。

王東:“那哥幾個收拾收拾做飯吧,哎呀,要是嫂子嫁進來就好了,到時候兄弟們就等著吃嫂子做的飯。”

徐慎從樓梯上走下來,聞言罵道:“做你的春秋大夢,我娶媳婦回來又不是給你們做飯的。”

年輕人裏邊,一個叫陳凱的痞痞地笑了,上來就一把摟著徐慎的肩膀,眼睛卻看著後麵的舒然:“慎哥,這就是你小舅子?叫什麽名字?”

徐慎首先將陳凱推開,力道一點都不客氣:“滾邊去。”然後才回頭介紹舒然:“這是周定,你們少欺負他。”

“瞧你說的。”陳凱說:“你的小舅子我們怎麽會欺負。”討好還來不及呢。

“過來。”徐慎對舒然說:“給你介紹一下。”指著陳凱:“這個花襯衫叫陳凱,比你大兩歲。”

舒然禮貌喊人:“凱哥。”

徐慎指著叼著卷煙蹲在院子裏處理魚的寸頭,說道:“陳森,陳凱他哥。”

聽見自己的名字,陳森站起來,夾著煙衝舒然點頭:“小舅子!”另一隻手拎著把刀鋒發亮的菜刀,配上滴汗的額頭,很有古惑仔的味道。

舒然立刻肅然起敬:“森哥你好。”

“江帆。”徐慎帶著舒然進客廳,指著一個翹起二郎腿吹風扇的青年:“江帆,這是我小舅子周定。”

“小舅子你好。”江帆懶洋洋點了頭。

“帆哥你好。”舒然也點點頭。

接下來還介紹了其他人,隻不過舒然已經看出來了,這裏邊最重要的就是前頭介紹的那幾個,其餘的都是些小弟。

舒然去幫王東洗菜,打聽情況,免得以後兩眼一抹黑。

王東嘴碎,立刻跟舒然交頭接耳:“老弟啊,哥跟你說,這幾個可都是大人物,他們談話我平時都插不上嘴,要不是跟著慎哥,我根本沒機會認識人家……”

舒然聽得聚精會神,根據王東說,江帆的家世很好,家裏頭都是體麵人,小老百姓夠不著的那種。

江帆這人挺叛逆的,家裏的老小,上頭哥哥姐姐一堆都寵著他,可他偏偏不走正道,要不然也不可能跟徐慎混在一起。

而陳家兄弟的父輩幾十年前就開始在南市混了,現在進去了,但麵子還是有的,所以路子廣,也很厲害。

舒然脫口而出:“照這麽說,慎哥又靠的什麽?”

王東看看左右沒人,湊近舒然耳朵:“你姐夫人聰明,手段狠,以後你就知道了。”

“王東,你跟周定嘰咕什麽?”徐慎的聲音忽然出現在後麵。

王東身子一僵,回頭賠笑:“沒什麽,慎哥,我沒說你什麽。”

徐慎沒理他,對舒然說:“你是客人,你進來,讓他們自己弄。”

王東:“是啊,小舅子,你快進去喝茶,外頭熱死了。”

相比起進去裏麵跟徐慎待一塊兒,舒然寧願待在這裏曬太陽,就說:“沒事兒,我幫忙幹點活,不然我心裏不踏實。”

王東給他逗笑了:“臉皮怎麽這麽薄?”

徐慎沒笑,又說了一聲:“進來,讓他們自己弄,我跟你說點事。”

這下舒然沒辦法了,隻好放下手裏的東西,跟著徐慎進屋裏去。

剛坐下,陳凱拿了根煙遞到舒然麵前,不是卷的那種:“小舅子,會抽嗎?”

舒然立刻擺擺手:“謝謝凱哥,我不抽煙。”

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把大夥逗笑了,包括懶洋洋的江帆,也特地瞅了舒然一眼,問徐慎:“你家小舅子是不是留過洋,我咋看著這麽熟悉。”

跟他那些留過洋的表姐表哥很像。

“沒有。”徐慎對周家的家底一清二楚,周家哪有那個錢給周定留洋,估計就是愛看書,跟他姐一樣。

舒然坐在這群人中間渾身不自在,趕緊問徐慎:“你要跟我說什麽?”

而徐慎說:“不說什麽,就是看你在外麵傻杵著,怕你曬出個好歹。”

舒然的表情寫滿無語,但又不敢表露,隻好低著頭。

“哈哈哈。”陳凱小聲和徐慎吐槽:“你小舅子怎麽跟大姑娘似的,有點別扭。”

被笑話的舒然再一次確定,自己不適合跟這些人待在一起,臉色黑了黑說:“那我出去幫忙了。”

他剛要站起來,徐慎把他按下,扭頭罵了陳凱一句:“不會說話就少說兩句。”又對舒然說:“別出去了,就那點事用不著一堆人幹,你歇著。”

話說的都挺強硬的,但舒然知道對方是好意,倒也沒有繼續對著幹。

江帆的視線在徐慎和舒然身上打轉,好像看到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要笑不笑的。

“小舅子不抽煙,那吃點水果。”江帆把一塊切好的西瓜放在舒然麵前。

這年代這是稀罕物,要是同村的田二娃見了,肯定直流口水。但是舒然的反應就很平淡了,說了聲:“謝謝。”

他穿到這裏也才一個月,一個月沒吃好喝好,暫時也饞不到哪裏去,西瓜也是可有可無。

徐慎以為他臉皮薄不好意思吃,就拿了放他手裏:“還挺甜的,嚐嚐。”

“謝謝慎哥。”舒然哭笑不得,但也隻好捧起來吃。

那斯文的樣子,看得陳凱直犯牙酸,不是他說,就這麽巴掌大點的一塊西瓜,他兩口就吃完了。

而舒然愣是吃了五六七八口,手指都沒弄濕,嘴角也沒沾上西瓜籽,還是那副幹幹淨淨的樣子。

在陳凱看來,不免有些裝模作樣。

農村的生活水平誰不知道,周家的生活水平,怎麽著都趕不上徐慎這裏吧?

還能把兒子養的跟個少爺似的?

徐慎倒是沒覺得舒然裝,接觸了幾次,他感覺舒然就是這樣的。

斯文愛幹淨,有禮貌也有距離感,好像跟他們格格不入。

飯做好了,舒然幫忙收拾了桌麵,盛飯端菜,江帆見狀,小聲跟徐慎說:“真賢惠,這樣的男孩子不多見。”

徐慎:“他家兄弟姐妹多,大的要照顧小的,可能習慣了。”

落了坐,一個小弟驚呼:“今天的菜好豐盛,這麽多肉?”一個紅燒魚,一個五花肉炒菜,還有一個扣肉,其餘都是素的。

八零年代,這樣的便飯不常見。

多少人家過年也就這樣了。

王東笑道:“今天是因為我定子兄弟來了,你們沾了光。”說著熱情地把一大塊魚頭夾到舒然碗裏:“定子,魚頭最好吃了,你吃。”

桌上好幾個人看了都眼饞,但這是徐慎的小舅子,貴客,他們哪能跟客人搶東西吃。

“魚頭是好吃,但沒肉,你就不能挑點有肉的?”徐慎也動了筷子,挑了魚腹那塊夾給舒然。

“夠了。”舒然趕緊說:“我吃不了這麽多,大家緊著自己就好了。”

一桌子都是男的,各位吃得狼吞虎咽,隻有舒然還是慢條斯理,吃到最後都沒夾幾次菜。

實在秀氣。

下午他們要去辦事,王東也去,本來徐慎也要去,他拜托江帆:“下午你領頭去吧,我不去了。”

陳凱驚訝:“怎麽不去了,沒你怎麽成?”

江帆:“可以。”然後說陳凱:“慎哥最近忙結婚呢,有事我們先對付著。”

“那行。”陳凱想想也是,一切等徐慎把媳婦兒娶回來再說。

這群人呼啦呼啦地出了門,徐慎對舒然說:“你想去縣城走走,還是現在就回去?”

舒然這才明白過來,徐慎要送自己回家,所以才推了下午的事,他有些蒙。

然後說:“現在回家,家裏還有農活要幹。”

“行。”徐慎去裝了點今天剩下沒吃完的水果餅幹,順便打趣舒然:“你能幹農活嗎?”

瞧著也不像,太斯文了。

舒然:“你瞧不起誰?”

雖然一開始不適合,但好歹有兩把子力氣,幹農活還是可以的。

徐慎準備好,叫舒然:“走吧。”

舒然坐上他的車,摟住他的腰。

“……”徐慎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回頭盯著舒然白淨的臉龐,問:“你今早來的時候,也這樣摟住王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