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徐慎有印象起, 自己就和一個瘸腿的老頭住在一塊兒,對方脾氣古怪不愛說話,家裏特別窮, 有一頓沒一頓地養著他。

這樣都沒養夭折算是奇跡。

後來徐慎大點兒就自己出去找吃穿,一般都是自己想辦法, 實在餓得受不了了才會上人家家裏要點兒。

村裏的大人都知道他情況,能幫都會幫一把。

徐慎受到最多的惡意來自跟他同齡的小孩, 嘲笑拿石頭扔都是輕的,好在徐慎打架狠, 上他這兒撩閑的孩子都铩羽而歸, 而他也成了禁忌,走到哪都不受歡迎。

盡管如此, 那時徐慎還有家,吃飽了就回去睡覺, 食物找得多了還給老頭分一點兒。

他八歲那年冬天吧,一覺醒來發現老頭死了,就死在他身邊,死因很簡單, 人老了身上有病,沒有年輕人扛凍。

徐慎把老頭背到樹林裏挖個坑埋了,又過了兩年,老頭留下的房子塌了, 就徹底沒家了。

所以舒然問他, 如果親生父母來找他, 他會不會認, 徐慎隻覺得好笑,真的好笑。

笑完就想, 憑什麽?

除非經曆過和他一樣的事情,能夠理解他的一切,否則休想從他身上獲取利益。

但徐慎願意對舒然好,願意把自己最好的一麵展現給舒然看,也從不要求舒然對自己付出什麽感情,隻要人在身邊陪著就行。就像現在這樣。

有一點舒然猜他猜得很對,之所以沒有想過娶城裏的姑娘,也有城裏姑娘跟他以前的生活差太遠的原因。

哪怕是吃過苦的周惠,想要體會他的世界也很難。

徐慎想著往事,時不時看一眼舒然,那些考慮遇到舒然就廢了,讓他瞬間就放棄了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理想。

他頭一次,願意把自己放在一個騰空危險的位置,腳下是空的,什麽都沒有。

“湯泡飯?”周惠說了一下舒然:“小心晚上胃疼,下回別這樣吃了。”

“這樣有胃口。”舒然就喜歡這麽吃,不過這樣吃得快,米飯粒沒有嚼開,確實容易傷胃。

“你怎麽光吃番茄呢?”周惠給他舀了一勺蛋:“葷素搭配,長個兒。”

“嗯嗯。”舒然敷衍兩句,小聲對徐慎說:“看我姐煩不煩人,怎麽吃都要管。”

“我聽見了啊,這不是關心你嗎?你看誰家半大小子吃得比你少?”周惠念叨:“人田二娃跟你同歲,胳膊比你腿粗。”

“田二娃?真的?”徐慎眼睛向下瞄著舒然的腿,那田二娃不得是個壯漢。

“假的。”舒然澄清:“田二娃你見過,跟我一起摸田螺那個,哪有這麽誇張?”

“但確實比你壯。”周惠又給他舀了一勺:“你說你是不是該多吃點?”

“這點我讚同。”徐慎站在周惠這邊。

“還有最後一點,都給你了。”周惠得到支持眉開眼笑,出手更狠了。

“……”舒然的碗堆得像座小山,愁得他不行,等周惠收拾空盆出去,舒然把多的往徐慎碗裏倒:“快吃,別讓我姐看見。”

徐慎捏了他的臉頰一下:“自己吃。”

舒然:“我吃飽了。”

“我也飽了。”徐慎吃得比舒然快,早就吃飽了,這會兒坐在旁邊消食。

舒然是真吃飽了,但糧食很珍貴,倒掉天打雷劈,這天氣留著又肯定會餿。

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舒然歎了口氣。

“慎哥。”舒然一向不怎麽主動招惹徐慎,那是要命的舉動,這回是真良心上過不去。

“喊哥也沒用。”徐慎說。

“真沒用?”舒然端著碗,直接就往徐慎大腿上一坐:“喝不喝?”

徐慎都被舒然的騷操作驚到了,這一下很美滋滋,抬頭看著舒然笑:“好吧。”

既然舒然同誌犧牲這麽大,他就不拒絕了。

徐慎摟著舒然的腰,就著舒然的手緩緩喝湯,舒然一邊喂徐慎喝湯,還得時不時回頭望風,以免周惠忽然走進來。

也沒多大碗湯,徐慎喝完後,舒然說:“這不還喝得下麽?”

沒等徐慎再要點兒甜頭,舒然已經從他腿上跳下去,拿碗去廚房洗去了。

徐慎舔舔嘴唇,壓根兒沒嚐清楚剛才的湯是什麽味道,隻顧著摸舒然的腰。

沒多久,陳家兄弟倆和江帆如期而至。

一袋子錢直接扔在桌上,沒有人管它,都坐下該喝茶喝茶,該吹牛逼吹牛逼。

知道他們來了,舒然把今天買的兔肉和一些炒花生拿出來招待,還問:“你們要喝點兒嗎?我去洗杯子?”

“不忙。”徐慎起來:“要喝我去洗。”

“就是。”陳凱說:“哪能可著一個人幹活,舒然你坐下。”

瞧他們這樣,江帆有趣道:“小日子過上了,多開心啊。”

“慎哥這裏像個家了。”陳森笑笑,語氣中還挺羨慕的。

“森哥,你也該考慮了。”江帆說,陳森在他們幾個裏年紀最大的,都快三十了吧?

“再說吧。”陳森搖頭。

其實陳森曾經也差點兒就結婚了,可惜世事難料,現在一轉眼也二十大幾了,還是一條漂泊的單身漢。

“森哥。”江帆說認真的:“不是兄弟悲觀,人都會變的,你等的人也許早就不是你記憶中那個了。”他知道陳森懂自己的意思,就不多說了,點到為止。

“我知道。”陳森歎了口氣。

但就是強吧,不願意接受事實,與其說他堅守的是自己的愛情,還不如說他堅守著陳家繁榮的過往,以及那時候的自己。

哪天他真的徹底放下了,估計就能跟徐慎一樣娶個媳婦兒踏實認真過日子。

“森哥怎麽了,苦大仇深的?”徐慎拿著洗好的杯子回來,擺在他們麵前。

舒然拿出結婚時喝剩下的半瓶白酒,給他們滿上:“你們喝,我就不喝了。”

“不是吧,為什麽不喝?你也喝點兒?”陳凱沒忘記舒然喝了酒多有趣,話多人也浪,還喜歡嗆他。

“舒然不喝。”徐慎瞟了一眼陳凱,讓他沒事別瞎起哄。

“對,我跟我姐吃點炸兔子。”舒然回頭喊:“姐,你幹什麽呢?快來吃。”

“切水果呢,來了!”周惠端著一盤切好的羊角蜜:“剛從井裏撈上來的,冰涼冰涼的。”

“咱姐真會過日子。”幾個男人爭相拍馬屁,打聽:“咋樣,和咱姐夫談得還順利嗎?”

“順利。”周惠笑了:“29號去領證,酒席就不辦了,雲生家裏就他一個,房子小,也擺不開。”意思就是不通知家裏了,就跟和徐慎結婚那回一樣,娘家人都不來。

大夥說:“那就吃頓飯得了,咱們去賀喜賀喜,鬧鬧婚房。”

“那當然。”周惠點頭:“幾位都是媒人,這頓飯肯定要吃!”

“嗯。”舒然說:“大哥29號在鄉裏擺,咱們就晚上吃吧?”

“周強也是29號?”徐慎那天聽周國棟說了一嘴,忘了,他瞅著舒然:“那回去嗎?”

“我是不想回。”舒然對周強沒好感,但周惠不回去,他也不回去,勢必會鬧得很難看,雖說周國棟夫妻倆偏了點心,至少也是拉扯大了他們:“哎,還是要回去一趟。”

徐慎:“真不想回的話,我提前送點賀禮回去。”安撫周國棟夫妻倆很簡單,錢給夠了就行。

周惠一直沒說話,想到父母賣了自己給周強娶媳婦,她心裏仍然是難以釋懷的。

最難過的是,後來她哭,媽還跟她說:“父母和孩子沒有隔夜仇,再怎麽樣他還是你爸,你不能恨他。”

而周國棟麵對她的淚眼,隻說了句:“別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個沒投好胎,沒有一個有本事的爸。”真是難以釋懷。

周惠說:“定子,你要是實在不想回去,也不要回去了,以後賺了錢可以盡孝,在自己都沒能力之前,先顧好自己。”

周家的家庭關係好像還挺複雜的,別人也插不上嘴,就看舒然自己決定了。

徐慎噗嗤一聲,望著舒然:“還說自己脾氣不軟,這點小事都要猶豫半天,你算哪門子的脾氣硬?”

“滾。”舒然聽了惱羞成怒,在桌子底下踢了徐慎一腳,也沒管周惠那不讚同的目光:“我是顧全大局,都跟你們一樣任性,那場麵得多難看。”

眾人一想還真是,舒然挺會周旋的,當初他姐這事兒就是他大膽聯合徐慎一手操辦,一般人哪有這個膽子和腦子。

現在不僅徐慎被他治得妥妥帖帖的,周家那邊也很平和,周惠就不用說了,順順利利找到了滿意的對象。

“哎,還真是,還得是舒然。”江帆難得有文化一回,笑著說:“這就叫潤物細無聲,人格魅力。”

“少來。”舒然被誇得不好意思,這幾個人吹牛能不能別淨扯上他?

“江帆,你終於說了句人話。”徐慎說,一邊笑,一邊用餘光去看舒然。

舒然也想笑回去,但周惠還在旁邊看著,倆人隻要一對視,那群知情人勢必起哄,就還是算了,暫時讓徐慎自己唱獨角戲,反正他感覺……人家徐慎沒有這些磨磨唧唧的情緒,瀟灑得不得了。

周惠也沒待多久:“我吃好了,你們聊著,我上樓打毛衣去。”

一方麵是真要打毛衣,還是就是知道他們有事情談。

至於弟弟,周惠管不了,徐慎已經把她弟慣得不像她弟了,更像是徐慎的親弟。

但這點情商,舒然也是有的,見狀問徐慎:“你們是不是要談事兒,我回避一下?”

徐慎當地下情人當得一肚子鬱悶,周惠走後,先報複性地撈起舒然的後腦勺親一口,舒然都給他親蒙了,反應過來,也主動安撫了一下:“委屈你了。”

“哈哈哈。”陳凱他們笑得不行。

一瞬間感覺徐慎和舒然角色調換了,怎麽瞧著徐慎才是需要關注的小媳婦兒?

舒然又問了一遍:“需要我回避嗎?”

“回避個屁。”徐慎氣笑了:“我們又不是分贓款。”

“這我哪知道?”舒然對他們的生意又不了解,雖然徐慎嘴上說沒有違法亂紀,但舒然可不信水很清。

“放心吧,真不是贓款。”陳森吹了口煙,給舒然透露一點:“早些年確實幹過點偏門,現在早就不幹了。”

“什麽偏門?”舒然還是信陳森說的,陳森一看就不像是會撒謊的人。

陳森咧嘴一笑,瞅著徐慎:“問你家男人去,我怕說了他揍我。”

“森哥,你真慫。”舒然順著陳森的目光,看向徐慎:“既然都不幹了,有什麽不可以說的?”

早前舒然就發現,他們這幫人還真挺怕徐慎的,連這個都要問過徐慎的意思。

“這麽好奇?”徐慎不止一次聽他問了,有點煩惱。

“嗯。”舒然點頭:“當然好奇了”。

哪個男孩子對這個不好奇,活體的上世紀末古惑仔,很神秘好嗎?

“那就淺淺說一個。”徐慎拿媳婦兒沒轍,尋思著說點無關緊要的堵堵他的嘴:“看場子你懂嗎?移動賭場,我們負責客源、場地、秩序。”喝了口白的,繼續說:“賺錢的方式就是抽傭金,百分之十,很賺。”

舒然呆滯了一下:“多少年前的事兒?”

徐慎想了想:“四五年前。”

“那……”舒然飛速在腦子裏計算:“你才十七八歲。”

“嗯。”徐慎點點頭:“我十三歲就出來混了。”十七八歲已經是個老江湖,比很多成年人都見得多。

“……會有危險嗎?”舒然不是讀法律的,已經忘了賭博罪是什麽時候開始實行的。

“那肯定危險。”陳凱接著說:“客源都是有限的,我們從別人手裏搶客源,相當於斷人財路,還有鬧場子的,欠錢不給的,打架都是經常的事兒。”

他問:“你知道怎麽打嗎?”

舒然:“不知道……”能這麽問,應該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樣。

“這麽長的砍刀,鐵棍,”陳凱雙手比劃了一下長度:“背後一刀砍下去,從肩膀砍到尾椎骨那塊兒,皮開肉綻,嘩嘩流血。”

舒然想象得到……

“那你們受過傷嗎?”他隻知道徐慎身上,好像沒有刀傷。

“凱子被砍過。”陳森說:“差點兒被抹了脖子。”

“我命不該絕,慎哥飛過來救了我。”陳凱笑嘻嘻說。

舒然聽得頭皮發麻,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後來……怎麽不幹了?”

“公安要抓唄。”江帆說:“79年定了法,場子就幹不下去了。”

那兩年他們賺得多,日子也過得很奢侈。

“哦。”舒然喝口茶壓壓驚,可能腦子秀逗了,他忽然就問了句:“你們手上沒人命吧?”

就這麽地,整個客廳,瞬間被他的話弄得很安靜,一種詭異到令人驚慌的安靜。

靠,這就很嚇人了好嗎?

舒然一邊後悔自己問了這個問題,一邊又想趕緊得到答案,到底他媽的有還是沒有?

“喂?”舒然聲音微微顫抖,不是吧,大佬們?

陳凱他們麵麵相覷,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最後全都看著徐慎。

舒然:“?”臥槽?

“看我幹什麽?你們手上沒有嗎?”徐慎淡定地喝了口。

什……什麽?

舒然感覺自己都要瘋了,這幫人怎麽回事?

“對啊,都有。”江帆看著自己的手。

“操!”最後不知道誰先憋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接著就是幾個人爆笑。

他們笑個屁?

舒然蒙了一下,人命……等等,如果真有不可能笑成這樣,那就是自己被耍了,舒然轉動腦子,稍微往不正經的方向聯想了一下,他也明白了這個梗到底是什麽意思。

“操……”舒然低著頭抖動肩膀,那確實是人命,一次得死好幾億呢。

他又好笑又無語,這幫人絕了,不分場合地玩梗,仗著現場都是男的是吧?

“正經點,你們別開玩笑行嗎?”舒然笑著拍了一下桌子,表示自己很憤怒。

大家也很給他麵子,徐慎最先正經起來,說:“沒有,剛才跟你開玩笑的。”

“對,沒有。”陳森點了根煙,回憶:“打架嘛,後果自負,有些殘了傷了都是有的,但人命沒有。”

那就好,舒然大大鬆了口氣。

“把賬算一下吧。”徐慎拿出賬本擱在桌上。

幾人安靜下來,聽徐慎報賬。

徐慎做的賬很清晰,很快就給他們念清楚了賬目,扣除掉墊付的錢、已經結給跑車弟兄們的錢,剩下的分成四份。

幾人拿了自己的那份錢,又從中分出來一部分,拿給徐慎:“你結婚了,以後你多拿點兒。”

“別拒絕。”陳森說:“你要養家糊口,跟以前不一樣了。”

徐慎看了眼舒然,也沒拒絕,接過錢:“那我就收下了,等你們結婚了再重新分配。”

“別廢話。”大夥兒笑罵。

舒然一個局外人,忽然有點兒羨慕這群人的感情,真好。

他想起自己在現代,每天埋頭努力變得更優秀,生怕別人趕超自己,到頭來竟然沒有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

等他們走了,徐慎把今天分的錢給舒然,有四千出頭:“你要用嗎?不用拿去存起來。”

舒然之前沒把自己當徐慎什麽人,並不想管徐慎的錢,但現在,他已經把徐慎當自己的男朋友,那就是自己人,這事兒他覺得應該管一管。

“現在銀行利率是多少?”舒然拿過那捆錢。

“不多……”徐慎說了個數。

“那放銀行還挺虧的。”舒然內心掙紮了一下,自問,真的要插手嗎?

閉眼,睜眼,發現徐慎正看著自己,似乎很高興他終於沒見外,肯接受家裏的錢了。

徐慎問他:“那,你有什麽好主意?”

“我說有……”舒然有點兒無語:“你就信我嗎?”

徐慎怕不是個戀愛腦,賺錢不容易,這些錢都是用命拚出來的血汗錢。

徐慎就不怕他卷款逃跑?

開著腦內小劇場,舒然慶幸徐慎遇到的人不是壞人,嘶,不對,徐慎自個兒就不是什麽善茬。

“你又不會害我。”徐慎笑了:“聽聽看,太離譜大不了駁回。”

也是,吹牛逼不犯法,那舒然就隨便說兩句,頓了頓,他先賣個關子:“慎哥,這錢怎麽用,首先看你想求穩,還是想求財。”

“怎麽說?”徐慎摟著他,下巴抵在他肩膀上。

“求穩的話,你就聽我的,手裏有點閑錢就買四合院,閉著眼睛買。”舒然說,這樣準沒錯,不久的將來房地產行業紅紅火火,那都是錢。

“嗯,求財呢?”徐慎還真沒聽過這種論調,閉著眼睛買四合院?

“求財的話,辦工廠。”舒然靠在徐慎身上,侃侃而談:“你去過沿海,你應該知道,那邊的老板都在辦廠子發財,現在批發是風口行業,服裝也好日用品也好,自己辦廠子利潤很可觀,你也可以在南市辦一個,反正你手上有訂單,不是嗎?”

“嗯……”徐慎點頭,有點兒道理。

“辦廠子賺了錢,閉著眼睛買四合院。”舒然說。

又是閉眼買四合院?

徐慎差點兒嗆到,好笑地問:“你是有多喜歡四合院?”

舒然翻白眼,不是喜歡四合院,那是錢。

“辦廠子不難,人手我也有,技術什麽的也可以去沿海跑一趟偷偷師。”徐慎皺眉,揉了一把懷裏的心肝兒:“關鍵是機械,置辦起來不容易。”

沒錯,這是最大的投入,舒然事業心不強,拎開他的手說:“那可以緩緩,以後賺了錢再辦。”

徐慎卻很上心,向後靠著椅子思考:“我再想想辦法。”

他很認同舒然的分析,辦廠子肯定是能賺錢的,光是賺運輸費和中間差價就有這麽高的利潤,如果自己辦廠子那就賺得更多了。

“別勉強。”舒然心裏也沒底,做廠子最怕資金鏈出現問題,拍拍徐慎的胳膊:“要不買四合院吧,穩。”

徐慎看著他笑,越想越好笑:“哎,我就喜歡你自信的樣子。”說話口氣狂得不得了,一點兒不帶猶豫的。

“沒辦法,優秀。”舒然說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隻不過是占了穿越的便宜罷了:“那你想吧,真辦廠子我可以當設計顧問,人事管理顧問,營銷策劃顧問……”

“真辦廠子你就是老板。”徐慎打斷他。

“純純技術入股的老板嗎?”舒然自嘲:“我可一分錢都拿不出來。”現在吃的住的還是人家徐慎的。

“誰說的,我是你的,我的也是你的……”徐慎向他親過來,彼此交換了一下氣息。

猶嫌不過癮,又稍微探得更深。

接吻的聲響兒在寂靜的客廳悄悄溢出。

“上去吧。”吻了片刻,舒然眸色有點兒深,聲音有點兒啞地推開徐慎。

徐慎恨不得就地摁了他,但此刻隻能忍住,小聲:“等咱姐出嫁了,你敢在外頭撩我……有你好受。”

“?”舒然都給整笑了,難道不是這人自己親過來的?

他說上去,不是邀請,是害怕有人看見,懂嗎?

“你先上去。”徐慎說:“我把屋裏掃一下,免得你明天又要挨罵。”

陳凱他們走的時候,留下一桌麵的花生殼和一地狼藉,沒人掃就得明早周惠起來掃。

“行。”舒然也沒跟徐慎客氣,從人腿上下來,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徐慎收拾屋裏的衛生,他就上了二樓。

現在時間還不算太晚,10:00不到。

舒然坐在徐慎的書桌前麵,有些無聊,忽然好奇,這年頭有夜生活嗎?

歌舞廳夜總會什麽的,應該已經有了。

徐慎這種從小在外頭混的,一定去過吧?

酒肯定喝過,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摟過妹子……舒然天馬行空地想著,打開書桌的櫃子,拿出沒開封的鋼筆墨水,灌了一管,試試這隻鋼筆好不好寫。

當時他本來不想買的,所以也沒有試筆,徐慎就很莽地給他拿了,傻子,不知道買筆也要講緣分的嗎?

這麽貴不好用就虧大發了。

舒然撇嘴,在紙張上寫了幾個字,意外地還可以。

大半夜的,舒然不是心血**想練字,他沒這麽刻苦,主要是剛才那一番高談闊論,激起了他心中的……理想。

事業心什麽的他沒有,舒然覺得吧,自己就是一個典型的書生心態,要名不要錢。

一夜暴富對他真的沒有太大的吸引力,因為本身家裏不差錢,長輩更注重的也是口碑和名聲,從小目濡耳染就受到了影響。

一個人對名聲的執著能病態到什麽地步?

曾經為了得到長輩們的認可,舒然的小半生都繃成了一根弦,讀書、寫字、做人處事,方方麵麵都做到極致。

大冬天的,練字把手都練出了腱鞘炎,卻自我感動,覺得自己可牛逼了,說出去誰不誇一聲優秀。

現在想想挺傻的,那時候舒然真的認為,隻有足夠優秀才能被愛。

最後那幾年他才發現不是那樣的,有些人平凡普通,可能不是那麽優秀,仍然也會有人愛他。

反正,不被愛就是不被愛,再優秀也沒用。

事實很殘酷,幾乎打碎了舒然對‘親情’的幻想,也因此墮落過一陣子,但後來他兜兜轉轉想通了,自己隻是不那麽幸運罷了。

人沒有十全十美,不能什麽都要,除了沒有父母的愛,舒然覺得自己也不缺什麽,拿出去可風光了。

幼稚的小孩長大後,才知道任何人給的愛都是錦上添花,自己給自己的愛才是最踏實的。

不過有些觀念已經深根蒂固,比如要名聲這一點……舒然還是比較執著的,就是想要‘舒然’這個名字被知道,被認可。

就……想活在掌聲裏。

有點兒虛榮臭屁,他承認。

舒然在本子上,刷刷寫著一本推理小說的提綱,速度快得不用思考似的。

徐慎早就回屋裏了,看見舒然在寫字一怔,沒敢打擾,輕手輕腳地在一邊待著。

寫得還真快,徐慎都有點兒好奇舒然在寫什麽了,計劃書?看起來不太像,實在好奇問一嘴也行,但徐慎知道自己不是一個討論的好對象,乖乖在一邊看得了。

寫字中的舒然,表情端正嚴肅,眉頭微微皺起,偶爾抬手撐一下額角,那種書生氣質濃鬱到了極致。

徐慎情不自禁地彎起嘴角,越想越樂,這麽好的人,現在是他媳婦兒,每晚跟他同床共枕,能親能抱……還挺替他著想。

等舒然暫時擱了鋼筆,徐慎才清了清嗓子,問:“你在寫什麽?”

“小說,提綱……”舒然幹脆拿給他看,怎麽著徐慎也是個書蟲:“推理小說,你看看劇情怎麽樣?”

現在國內推理小說這一塊還不飽和,或者說比較欠缺,舒然還挺感興趣的,但最終他目的肯定不止是小說,是劇本、電影,一個完整的作品孵化鏈。

上學那會兒他就想過,畢業後就幹這個,可惜掛了……

現在的市場環境好像更好,就像一塊沒有人動過的荒地,舒然想想還挺激動。

“推理小說?”徐慎接過本子認真看,字數不長,一頁紙,就是把主要劇情和人物關係寫了一下,他看完一遍,抬頭看著舒然,又低頭看一遍。

“怎麽樣?”舒然都被他弄緊張了,不是擔心故事不好,他試探:“慎哥,你看得懂嗎?”他應該沒有用太多專業術詞。

“故事很精彩。”徐慎臉色凝重:“凶手是誰?”不等舒然回答,他又說:“算了,你把書寫出來,我自己慢慢猜。”

現在解密就沒勁兒了,看推理小說嘛,圖個推理過程。

“?”舒然哭笑不得,不敢置信地看著徐慎:“你要不要這麽快進入狀態?”看個提綱就開始猜凶手。

“故事好,引人入勝啊。”徐慎誇讚說。

“過獎了。”舒然心想,也就你們現在的人看得少。

“別謙虛。”徐慎晃晃本子,眼神挺複雜的,他早就知道舒然很有才華,但沒想到隨手一揮就能成書。

每次都能刷新他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