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功夫,周惠把徐慎家裏裏外外都收拾了一遍。

雖然弟弟說陳凱會收拾,但周惠覺得,男人哪有女人幹活細致,陳凱一看就不是幹活的料。

不止陳凱,這群人裏邊除了陳森還能幹點家裏的活,包括她弟在內都是眼裏沒活的主,信不過。

周惠太勤快了,舒然阻止不了她,隻好由著她去。

舒然吃完東西就上樓去,不是他懶,是徐慎在旁邊虎視眈眈,老想著碰一碰他。

周惠在這屋裏進進出出,舒然哪兒敢任由徐慎放肆,隻好回屋裏去,隨便對方怎麽親怎麽抱。

要說剛開葷的男人就這樣,對那事稀罕得不得了,估計等到以後日子長了自然就膩了。

男的都是這德行……哪怕舒然自己沒實踐過,但他看得多,信息時代,看得太多了。

什麽七年之癢,左手牽右手,那都是老黃曆,夫妻不用到中年,剛談沒兩年,那股新鮮勁兒就沒了,都不用等到結婚以後。

舒然自己的父母,也是早早就感情破裂離婚了的,不是沒有轟轟烈烈地愛過,但可能愛會消失吧。

反正長大後,舒然的感情觀也很淡,不向往愛情,也不向往婚姻。

卻沒想到老天跟他開了個玩笑,讓他走進了一段跨越時空的男男婚姻,而且自己還挺適應的,那就……走一步算一步。

進了屋,舒然立刻身子一騰空,被徐慎抱到身上,渾身重量都壓著他自己,仗著舒然並不重,他絲毫不覺得是個負擔。

“慎哥。”舒然驚悚地喊了一聲,抱住對方的脖子,難以啟齒地要求道:“你親親就得了,今天不做了行嗎……難受。”

“我也……”徐慎悶笑: “沒想做,我就是抱著你。”

“哦。”舒然臉熱,又鬆了口氣。

看著他,徐慎想說自己不是天天都想那事兒的禽獸,大可不必這麽驚慌,然而一抱一摟,自己的呼吸確實不正經了,就沒好意思自證。

徐慎結實的長臂,摟著舒然的腰身,湊近吸了一口男孩身上的氣息,幹淨好聞,令人心動。

以前怎麽沒覺得十八九歲的男孩子這麽勾人呢?

這些年來隻有舒然,能讓徐慎有眼前一亮的感覺,然後就挪不開眼了,一直想。

回頭想想,徐慎不禁害怕,要是舒然沒有主動來找自己退親,結局會怎麽樣?

他娶了舒然他姐,然後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小舅子,過幾年也跟他一樣,結婚生子,雙方當親戚來往?

想想就可怕。

“幸虧你及時來找我退親。”徐慎抱住舒然低聲說:“不然……”

他沒往下說,舒然幫他總結:“就是個悲劇。”

周惠好好一姑娘當了同妻,以後還得喪偶,不是悲劇是什麽?

“嗯。”

“你這樣是不對的。”舒然嘴閑,忍不住說兩句:“明知道自己喜歡男的,還娶人家姑娘,就為了傳宗接代,這不是糟蹋人嗎?”

舒然也沒說錯,要說那時候徐慎自己也沒多想,隻是朦朦朧朧察覺自己喜歡男的,並不確定,是後來舒然出現了才有點兒苗頭,讓他開始後悔跟女人定了親。

可能舒然不知道,當初舒然坐在他自行車後座抱著他的腰,那一小段路程中,他都經曆了什麽樣的煎熬。

第一回 是壓製下去了,回來隻是想了半宿沒睡好,後來又抱了一回,那滋味兒烙印在心裏,再也揮之不去,徐慎就徹底決定,他要麽就娶弟弟,要麽就退親。

“所以你賠我姐一門親事也不為過。”舒然揚了揚下巴,配上生動的神態,顯得眉眼飛揚。

徐慎:“江帆不是去打聽了嗎?很快會有消息吧。”他讓舒然說得,都覺得自己十惡不赦了,笑說:“你放心,我負責到底。”

稍後還補了一句:“我給你姐出嫁妝。”

舒然搖頭:“那倒是不用。”

如果周惠最後找個家庭條件一般點的,其實也不用什麽嫁妝,他們本來就欠徐慎的錢,哪還能讓徐慎往裏麵貼錢,沒這個道理。

徐慎揉了揉他後頸:“要的,你姐就是我姐,一家人客氣什麽?”

舒然真沒有算計徐慎的嫁妝,但人家有這份心,他也不再說什麽,到時候再說吧。

他不反對,徐慎就當他同意了。

兩人這麽和和氣氣地說話,倒真有幾分新婚兩口子的氣氛。

徐慎心中微動,便湊過去,尋著舒然的嘴唇親起來,說好了今天不做,他就隻是溫柔細致地親,就像隻是要點甜頭,解解饞。

這樣舒服是舒服,卻總有一種不上不下的尷尬,硬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隔靴搔癢。

越親越不滿足……

舒然覺得不能再這樣膩歪下去,終於受不了地推開扣住自己腰身的健碩青年,從人家腿上起來擦了擦滿臉的口水:“我帶我姐逛街去,給她添點東西,她連個像樣的頭繩都沒有。”

之後要相親,還是得打扮打扮。

“我陪你們去,我掏錢。”沒親滿足,徐慎又粘了上來,雙臂抱住舒然的腰,細得很,仿佛一用力就能折斷,徐慎也愛得很,昨晚沒少親這索魂的腰身。

“不成。”舒然推他:“你跟我姐一塊兒出現,壞我姐名聲,到時候不好說婆家。”

是這個道理,但是舒然說話的方式也未免太不客氣了,徐慎無奈,捏捏他的腮幫子:“那我不去了,給你錢。”

舒然點頭,自己現在手頭上沒錢,還就得拿徐慎的錢花。

想著以後要連本帶利的還錢,舒然倒也沒有很大的心理負擔。

“這次是真不適合,下回我倆一起逛。”舒然握住徐慎的手,撒嬌般地晃了晃。

“嗯。”徐慎哪受得了,心裏邊甜甜的,雖說舒然有時候很氣人,態度忽冷忽熱,但甜起來也是真的沁甜。

“就聽你的。”他答應了,鬆開手臂去給舒然拿錢去。

“拿點毛票就成了,花不了多少。”舒然看見徐慎從櫃子裏,拿出一個盒子,家裏的錢和票應該都放在裏邊。

徐慎:“拿點吧,你也給自己添點東西。”

那天看見舒然的行李就那麽點,他心疼,還有,頭一次見麵時舒然腳上的鞋都破了兩個大洞,衣服褲子全都不合身。

但奇怪,徐慎當時留意的不是這些細節,心神完全被別的吸引了注意力,就覺得,披著麻袋或西裝革履,對舒然都沒有影響,對方骨子裏壓根沒把這些當回事。

穿著破洞鞋還是那麽自信,該幹嘛幹嘛,讓人忍不住多偷看他幾眼。

舒然:“我算了,下回跟你一起再添吧。”

徐慎笑:“也行。”但還是管不住手,給舒然拿了兩百塊錢,這已經很多了,抵很多人小半年的工資,舒然來到這裏,都沒見過這麽多錢。

二十張大團結拿在手裏,讓他感覺自個兒很富有。

“慎哥,這麽多錢拿在手裏,我怕走在街上丟了。”舒然沒見過這年代的十塊錢,拿起來仔細端詳。

徐慎勾勾他下巴,忒不正經:“帶上你家男人,保證丟不了錢。”

舒然拍他一下,說道:“下回。”

簡單收拾了下,舒然揣著錢下樓找周惠,說道:“姐,別幹活了,我們逛街去!”

聽說去逛街,周惠眼睛發亮,連忙取下身上的圍裙,理理自己的頭發:“你等我,我上去拿個包!”

這年頭的包是粗布做的,偶爾出門才挎上。

周惠愛俏,自己做的粗布包還繡了花,純手工的藝術品,現在看來別有一番風味。

“就我倆嗎?慎哥不去?”周惠這兩天,完全對徐慎改觀了,言語間也親近了不少,哪裏還有以前那種偏見。

一個人是好是壞,要真正相處了才知道。

周惠近距離接觸了徐慎的為人處事,才發現人徐慎根本不是傳言中那樣,就……她原先覺得自己配徐慎太虧了!

如今卻覺得,徐慎還未必看得上她呢!

當初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腦子糊塗了,竟然誠心誠意地想跟她家結親。

“他不去。”舒然說:“他昨晚也睡得晚,在家睡個下午覺挺好的。”

再次說起這事兒,周惠掐了弟弟一把:“看你給人家添了多少麻煩,晚上姐給你收拾收拾樓下的客房,你到樓下睡去,別影響人家慎哥休息。”

蹭什麽電風扇,在家沒有電風扇還不是照過?

舒然苦笑,自己倒是樂意住樓下的客房,但徐慎肯定不願意。

現在是1983年,南市縣城算是比較大的縣城了,但基礎建設也就那樣,最繁華的街道看起來也很樸素。

當然這是對舒然來說。

對周惠來說,這就是新世界,以前沒錢根本不敢逛,現在她手裏多少有點,一些是自己攢的,一些是出門時父母給她的。

舒然:“走,挑點好看的東西去,我掏錢。”

周惠:“你哪來的錢?”

舒然:“慎哥給的零花……別瞪眼,我會賺回來的。”

要周惠說,弟弟也太自信了,老說自己能賺錢,就跟村裏過年喝多了酒吹牛逼的那些叔叔似的,讓人忍不住翻白眼。

“你自己留著吧,姐有錢。”

舒然沒辦法,尋思著一會兒搶著付錢就是了。

這年頭的商店,還叫供銷社,多數賣實用的東西,花俏的東西還真不多。

那些比較時尚的衣服,洋裝,在舒然看來也很過時,周惠卻很喜歡,一會兒摸摸這個,一會兒摸摸那個。

“喜歡嗎?喜歡就買。”

周惠搖頭:“買小件的,咱們不買衣服。”成衣價格貴,沒有自己買布做的便宜實惠。

要是手頭有台縫紉機就好了。

周家有一台,周惠在家還能做衣服,以後也不知道婆家有沒有。

“定子,這個頭繩好看!”

“那就買。”

“可是顏色太豔了,平時不適合。”

“……”舒然無奈。

窮慣了的人,都忍不住貨比三家,買東西很糾結,一會兒考慮性價比,一會兒考慮實用性,好看的說不常用,普通的又看不上。

舒然他姐就是這種性格,多少有點兒小家子氣,但這不是周惠的錯,都是環境所迫。

“姐,不是每件事都需要考慮這麽多的,你就放縱一回吧。”舒然拉著周惠回去,把對方看中又舍不得買的東西,全都買了,然後一個勁兒地誇好看,什麽仙女下凡,姝色無雙,重點是建立自信。

有時候女孩子好好打扮自己,不是為了給男人看,是為了更好地認識自己,愛自己。

周惠活了二十年,還是頭一次被人這麽誇,心中百感交集。

回來的時候,她的笑容明顯都不一樣了,好像充滿了能量。

“喲,姐弟倆逛街回來了?” 江帆說。

時近黃昏,蜻蜓在空中低低飛過,預示著晚上可能會下雨。

江帆剛到不久,和徐慎聊了幾句,看見舒然姐弟倆回來了,打趣道:“要是再不回來,慎哥該急了。”

剛才江帆還嘴賤撩閑,笑嘻嘻地問徐慎:“你怕不怕你媳婦兒跑了?”

差點沒被徐慎摁在地上踹。

“帆哥,你來了?”舒然露出一抹笑來,從包裏拿出從街上買的小吃給他們解饞:“我們在街上買的炸灌腸,還熱乎呢,快吃。”

“哎,有吃的?”江帆笑了:“那敢情好,我正餓著呢。”

這個點還沒吃晚飯,可不正餓著嗎,現在的人又不講究下午茶。

“慎哥,你也吃。”舒然招呼完江帆,也拿了一塊送到徐慎手上,比剛才整包送到江帆麵前,要顯得隨意親近。

徐慎笑著接了過來,問江帆:“怎麽樣?他姐那事兒有眉目嗎?”

江帆美滋滋地吃著炸灌腸,一邊吃一邊說:“那肯定有,我跟一個單位的領導打過招呼了,明天直接過去,看中了他直接批報告結婚。”

如今小夥子不稀缺,缺的是姑娘,哪個單身漢不想結婚?

有媳婦兒和沒媳婦兒的生活質量,那是兩碼子事。

舒然笑起來,回頭看著周惠:“姐,快謝謝帆哥。”

周惠羞澀地一笑,摸摸頭上新買的頭繩,說道:“謝謝帆哥,那我明天早點起來準備。”又看著弟弟:“你陪姐一起去嗎?今晚別睡太晚了。”

舒然:“啊,行。”

想到什麽,他飛快瞟了徐慎一眼,對方正在吃他給的炸灌腸,吃得挺認真。

晚上下了一場中雨,把氣溫降了下來,讓人神清氣爽。

周惠吃過晚飯繼續忙碌,片刻功夫就收拾出了樓下其中一間客房。

她的聲音高高從屋裏傳出來:“定子,房間已經收拾好了,你看你以後就住這兒吧,別跟人家慎哥擠了。”

外頭,徐慎聽了差點一口茶噴出來,扭頭看著舒然,用眼神詢問怎麽回事?

“不要緊,我晚上還是睡你屋。”舒然暗歎,小聲承諾道,哪能讓徐慎埋怨周惠,這梁子肯定不能結下。

“那就行。”徐慎鬆了口氣。

剛才徐慎還以為,自己昨晚折騰得太過分,舒然要跟他分床睡,不是就好。

他倒是對周惠沒什麽意見,反而覺得他們這樣背著周惠亂來,挺對不住人家。

“嗯。”舒然安撫好徐慎,回頭大聲答複周惠說:“哎,知道了!”

晚上洗了澡,他還是悄悄地進了徐慎的屋裏,這回學乖了,先把燈關了。

徐慎早就在屋裏了,見舒然進來,正想說話,對方卻直接關燈,這就像一個信號,於是他把話咽下去。

“慎哥。”舒然說:“我把燈關了,免得我姐盯著這屋。”

“嗯。”徐慎聲音低低地應了聲。

屋裏陷入一片黑暗,人的聽覺變得越方敏銳起來,舒然說話都不敢大聲了,當徐慎的呼吸聲靠近,他連忙低聲輕呼一下。

以為徐慎要如何,心裏直打鼓,那不成,舒然今晚想安生休息休息,就小聲跟徐慎說了自己的訴求和打算。

徐慎輕笑,其實也沒有那個想法。

這媳婦兒怎麽把他當成洪水猛獸似的,他在黑暗中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