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是什麽時候弄錯的?這個發箍, 隻有之前坐過山車的時候取下來過啊。

白念不得其解,等嚴時律回來後,他問嚴時律:“坐過山車時, 你是不是把我的發箍拿錯了?”

嚴時律目光在他頭頂停頓兩秒, 這才若無其事道:“我沒注意,你的是什麽樣的?”

“本來是紅色的惡魔角, ”白念有些茫然,“可是現在怎麽變成了鹿角?”

嚴時律:“在過山車儲物箱裏就隻有這個。”

“這樣啊,”白念想了想,猜測道, “那應該是當時拿錯了, 不知道對方有沒有發現。”

白念取下發箍, 想要把東西還給對方。

“你不戴了?”嚴時律挑眉。

白念:“畢竟是拿錯了,我看能不能還給人家。”

“這麽多人,你怎麽還給他?”嚴時律淡淡道,“而且就算拿錯了, 那也是對方先拿錯,就當你們換著帶了。”

白念點點頭, 倒也是這個道理。

“而且這個更適合你。”嚴時律說著, 又幫他把發箍戴了回去。

白念愣了愣,但也沒有製止對方的動作。

“對了, 你剛才留下買了什麽?”白念本以為嚴時律是買紀念品,但是他雙手空空, 不像是買了東西的樣子。

嚴時律:“自然是我喜歡的東西。”

嚴時律還會喜歡紀念商店裏的東西?白念覺得有些新奇, 但也沒有多想。

直到他們回到寢室, 張黎陽過來找人, 嚴時律出去前, 把風衣外套搭在椅子上,不小心露出了裏麵的東西。

那是他們玩過山車時的照片,他坐在車頭,表情扭曲,嘴巴大張,臉被風吹得變形,醜得要命。

而旁邊的嚴時律卻在笑,而且還笑得那麽帥,仿佛根本沒有受到一點影響。

白念:“……”

所以嚴時律當時特意留下,就是為了找出他的醜照嗎?

然後威脅他?嘲笑他?把他的臉做成表情包?

白念氣勢洶洶地打開微信要找他理論,卻發現嚴時律發了一條朋友圈。

-Y:萬聖節

圖片是他們剛才坐摩天輪的醜照,一個鹿角發箍,還有他在路上被NPC嚇得跳起來,張牙舞爪的醜照。

白念:“…………”

……

宿舍天台,嚴時律穿過一張張晾曬的床單,來到了陽台旁的張黎陽身旁。

“你來了?”張黎陽從手機中抬起頭,意有所指地笑了一下,“萬聖節怎麽樣?”

嚴時律雙手插兜,淡淡道:“還行。”

張黎陽:“我看不隻是還行吧,你都忍不住發朋友圈了。”

嚴時律掃了他一眼,沒什麽表情:“你大晚上過來找我,就是為了談這事兒?”

張黎陽臉上漫不經心的表情消失了,沉默許久後,他這才緩緩開口:“我今天去找了胡幸了。”

嚴時律:“他拒絕你了。”

“他拒絕就算了,可你猜他跟我說了什麽?”張黎陽突然生氣起來,“他跟我說,繼續做這種項目沒前途!”

“他說他在大廠裏負責的遊戲,每天都有數億流水,每推出一個角色,就能取得數不清的收益,可跟著我們,還要辛辛苦苦好幾年,沒準兒還要倒貼錢做遊戲。”

嚴時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說得也沒錯。”

張黎陽難以置信:“你到底是幫哪邊的?”

“方向不同,不必強求,”嚴時律越過窗台,看向遠處的城市燈火,“重要的是,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麽。”

“我當然也知道,”張黎陽搖頭,“但我們哪裏去找適合的美術?還發不出有吸引力的工資。”

大學生創業的遊戲項目,沒資金、沒契約,全憑組員的一股熱情,散夥太正常了。

嚴時律:“但我們還有程序和數據,而且創意他也帶不走。”

“你不知道吧?大廠挖胡幸,就是想要這個項目的ideal。”張黎陽自嘲一笑,“大廠多厲害啊,那麽多遊戲大佬,等他們做出來,我們就什麽也沒有了。”

“不一定,”嚴時律搖頭,“企業做遊戲是效率優先,注重經濟利益。而我們隻是為了好玩,有趣。同一個創意,出發點不同,目標各異,就算最後做出來,也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作品。”

“我也知道,可我就是覺得,”張黎陽一

拳砸在牆上,憤怒道,“為什麽就是這麽憋屈呢!明明當初說好了一起,可他卻……”

嚴時律沒有多言,他拍了拍張黎陽肩膀,然後陪他站在夜風中。

“我知道你是做程序的,可能對遊戲並不太感興趣,”張黎陽低著頭,啞聲道,“可這是我從小的夢想,當初我和胡幸一拍即合,又找到你做程序,我就以為可以……”

“我後來也試圖找過別的美術,還在微博上私信了一些畫手,但要麽是被拒絕了,要不就是沒有回複。”張黎陽越說聲音越低,緊接著,他突然想起了什麽,慌不擇路道,“我記得白念也是學的畫畫吧?你覺得他怎麽樣?我們找他來接手?”

嚴時律搖頭:“他學的純藝術。”

雖然都是畫畫,但細分領域區別很大。

“也是,”張黎陽撓了撓頭,“是我急暈了頭。”

沉默片刻,嚴時律又說:“我媽給了我兩張溫泉票,你帶朋友去玩吧。”

張黎陽點點頭,又問:“你不去嗎?”

嚴時律搖頭:“我不喜歡那種地方。”

“也是,”張黎陽點點頭,“你個大潔癖,肯定嫌棄溫泉池不幹淨。”

嚴時律沒有吭聲,算默認了這種說法。

“對了,你和白念究竟怎麽回事?”張黎陽翻出朋友圈,重新聊起了剛才的話題,“我看到你朋友圈,我還以為你被盜號了。”

嚴時律沉默許久,然後搖頭:“我不知道。”

“不知道?!”

冷風呼嘯的天台,嚴時律穿著黑毛衣,氣質冷清又銳利。但這一刻,他身上卻透出一股茫然,是之前從來都不曾有過的情緒。

……

“白念,我這裏有兩張溫泉票,你有沒有時間一起去?”嚴時律剛推開寢室門,就聽到顧清辭在說話。

“啊,我就不去了吧,”白念搖頭,“我最近比較忙,還有好多畫要完成。”

“工作也要勞逸結合啊,”顧清辭循循善誘,“而且你不是說肩酸背痛?正好泡溫泉放鬆一下,就在學校附近,半天就可以來回。”

賀驍站了起來:“那我也去。”

顧清辭:“我隻有兩張票。”

賀驍:“那我自己買唄。”

顧清辭:“……”

嚴時律默默路過,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白念:“那你們兩一起去吧。”

“我才不想和他一起去。”

“我才不想和他一起去。”

兩道聲音異口同聲響起。

原來又是口是心非的劇情啊,白念這才反應過來。

其實要不是賀驍和顧清辭一直找他,白念也不怎麽想做這個助攻,畢竟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但不助攻,他們倆就經常會找上來。大家都是室友,他也不好一直拒絕。

一來二去,白念隻得點頭:“也行,那我和你們一起吧。”

除了他,肯定還要一個工具人。白念本來想找嚴時律,但他又想起對方有潔癖,肯定不會去溫泉池這種公共區域。而且他還在生氣嚴時律發他醜照,現在根本不想和他說話。

幸好季小澤之前提起過想去泡溫泉,白念改口道:“那再加一個季小澤吧。”

嚴時律動作一滯,突然抬頭看了他一眼。

白念:“幹嘛?”

嚴時律:“泡溫泉,不是寢室活動嗎?”

白念:“誰說是了?”

“那現在是了,”嚴時律幽幽道,“因為我也要去。”

白念:“……”

這一個個的,都是怎麽了?

A大在A市西北側,西邊綿延著一條起伏的山脈——西山。涵蓋著植物園、西山溫泉等著名景點。從A大地鐵站出發,一直坐到終點站就是西山溫泉。

他們的計劃是上午逛植物園,吃過午飯後就去旁邊泡溫泉。

白念這次打算在植物園收集素材,帶了一個單反相機。秋冬花園不如春夏繁花似錦,但金色的銀杏、紅色的楓葉,也讓群山顯得壯麗起來。

這次他專顧著拍照,回過頭來才發現,竟不知不覺和人群走散了。白念喜歡這種偶爾的獨處,又帶著相機在附近轉了一會兒。

直到他繞過假山,白念突然聽到一陣哭聲。

過去一看,銀杏樹下站著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兒,綁著雙馬尾,抱著膝蓋蹲在地上,哭得抽抽搭搭的。

白念正準備過去了解情況,一道人影卻先他一步抵達了。

“小朋友,”嚴時律站在銀杏樹下,沒什麽表情地問,“你哭什麽?”

他今天穿了套全黑&#3034

0;衣服,雙手插在褲兜裏,眉眼淩厲,看起來格外不好惹。

小朋友停下哭聲,抬頭看了一眼,緊接著突然打了個哭嗝,再次哭了起來。

白念:“……”

嚴時律“嘖”了一聲,似乎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他蹲下.身體,在地上撿了張銀杏葉:“別哭了,哥哥送你一隻蝴蝶。”

這個年紀的小女孩兒根本不好騙,不僅不相信,反而凶巴巴地說:“這是樹葉,才不是蝴蝶,哥哥你好笨!”

白念:“……”

現在的小朋友都這麽拽嗎?

嚴時律:“你家大人呢?”

小女孩兒不說話。

嚴時律:“你走丟了?”

小女孩兒叫了起來:“你才走丟了!”

嚴時律懶得哄她,直接道:“起來,我帶你去找家長。”

一般小朋友聽到這話都會同意,但這卻仿佛戳了小女孩兒的痛處,讓她立刻就叫了起來。

“你放開我!我不去!”

她叫得那麽淒慘,周圍路人都開始用詭異的目光看著他。嚴時律又隻好鬆手站在一旁,頭都要大了。

嚴時律深吸一口氣,開始威脅她:“你不配合我,那我就走了。”

女孩兒抱著膝蓋,噘嘴:“走就走。”

嚴時律轉身離開,小女孩兒抬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真的走了後,又忍不住癟嘴,眼中再次蓄滿淚水。

“哎,別哭了。”白念及時走了過去,緩聲道,“那個哥哥沒走,他讓我在這裏陪你。”

“你又是誰?”

“我是他室友。”

“你們結婚了?”

“?”

“不是,”白念沒反應過來,“我剛才說的是室友啊,怎麽就結婚了?”

小女孩兒仰起頭,一本正經地說:“我媽媽說我爸爸是她室友,他們就結婚了。”

現在夫妻之間還流行互稱室友嗎?白念不懂這種情趣,隻是道:“我和他隻是單純住在一起而已。”

小女孩兒:“哦,那就是結婚了。”

白念:“……”

他突然理解,剛才嚴時律轉身就走的行為了。

“搞不定吧?”身後傳來一聲輕笑。白念抬起頭,發現嚴時律又回來了。

白念:“原來你沒走啊?”

嚴時律雙手插兜,走了過來:“這麽小的孩子,怎麽可能單獨把她丟在這裏。”

白念驚訝地發現,聽到這話後,小女孩兒的哭聲止住了。

“可我媽媽就走了。”小女孩兒說。

這一刻,她臉上出現了一抹與年齡不符的成熟。

白念一愣:“你和你媽媽一起來的?”

“還有弟弟。”小女孩兒戳著地上的落葉,不滿道,“媽媽隻顧著弟弟,都不知道我偷偷藏起來了。”

她本來是想藏起來騙一騙媽媽,但沒想到後來真的走丟了……

白念愣了一下,沒想到竟然是這種走向。

父母有時候不自覺的偏愛,在敏感的孩子眼裏,卻會被放大千萬分。

白念搖頭,努力安慰她:“不會的,你媽媽肯定也在找你。說不定她現在就因為你不見了,非常著急呢。”

女孩兒眼睛量了一瞬,但很快又暗淡了下來:“騙子,才沒有。”

“不然我們打一個賭。”嚴時律突然開口。

“賭什麽?”

“我們去服務台,看你媽媽有沒有找你。”嚴時律說,“如果你媽媽在找你,就是我贏了。那你就和媽媽道歉,說不該自己偷偷跑開。”

女孩兒:“那如果你輸了呢?”

嚴時律問她:“你想怎麽樣?”

女孩兒想了想,突然道:“我要你們兩當著我的麵親嘴兒!”

白念:???

為什麽話題突然跳到這上麵來了?

嚴時律:“可以,我答應你。”

白念:???

“不是,我還沒答應呢!”

小女孩兒伸出手:“一言既出。”

嚴時律與她握手,表情很慎重:“駟馬難追。”

女孩兒擦幹眼淚,拍拍裙子站起來,和嚴時律一起往服務台走去。

剩下白念一臉懵逼:???

“不是,”白念追上去,一把拉住嚴時律,“你為什麽答應她這個啊?”

嚴時律:“別緊張,我們不會輸。”

白念:“你怎麽知道?”

嚴時律:“剛才我給植物園打電話,得知她母親已經在找她了。”

白念這才反

應過來:“所以你現在是套路她,讓她和她家長解開誤會?”

“不,”嚴時律搖頭,淡淡道,“我隻想教訓一下不聽話的小朋友。”

白念:“……”

你就嘴硬吧。

他們並肩往服務台走去,但越靠近服務台,小女孩兒就越走越慢,各種借口磨蹭,甚至恨不得落荒而逃。不幸的是,孩子在逃跑前一刻,被嚴時律一把抓住了後衣領。

“你放開我,我不去了!”女孩兒大聲地叫了起來。

“小淘!”與此同時,廣場裏突然衝出來一個婦人,一把把孩子按進了懷裏,滿臉焦急道,“你這孩子,究竟跑哪裏去了啊?!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還好你沒事,嚇死我了!”

“媽媽,”女孩兒仰起頭,有些難以置信,“你找了我很久嗎?”

“我發現你不見了就返回去找你,但是找了好久都沒看到人,後來又向植物園工作人員反應。還好有好心人把你送回來了!”

“對不起……”小淘小聲地說著,腦袋埋得低低的。

“沒事的,沒事就好了,”婦人把孩子抱在懷裏,又抬頭看嚴時律和白念,感激道,“謝謝你們啊,把小淘給送了回來。”

嚴時律:“不客氣。”

婦人又說了一大通感謝的話,女孩兒全程把腦袋埋在懷裏,雙手緊緊地抱著媽媽的脖子。

“小淘,”離開前,嚴時律看了她一眼,緩緩道,“希望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

白念跟著嚴時律離開,有些不放心地問:“你不聽她說完嗎?萬一她不坦白怎麽辦?”

“也不怎麽辦,”嚴時律淡淡道,“那是她自己的事情。”

白念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嚴時律是出於緩和她們關係的好意,這才提出了這個賭約。但他並不會因為“這對你好”,所以就強迫別人做一些事情。究竟要怎麽辦,那是兩位當事人的事情。

白念隻知道嚴時律對朋友很好,但沒想到他對陌生人都細心得不行。

說實話,他有些被嚴時律刷新印象了。

……

在他們身後,母女二人的對話還在繼續。

“約定?”媽媽沒有反應過來,“什麽約定?”

“媽媽,對不起……”過了一會兒,小淘終於開了口。

“怎麽啦?”婦人有些驚訝,“走丟了不是你的錯,是我沒有看好你。”

“是我的錯,”女兒搖頭,“因為是我偷偷躲起來的。”

“你自己躲起來的?”媽媽一臉驚訝地看著女兒,“你怎麽這樣呢?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我就怕你出事了!”

“因為你一直都在和弟弟玩,從來都不關注我!”女孩兒終於大哭了起來,“我就想偷偷躲起來讓你擔心,可是你都沒有回來找我!”

媽媽仿佛被定在原地,眼眶霎時就紅了。

“對不起啊,是媽媽不知道你的感受,以後我不會了。”媽媽把女兒攬入懷中,不住地道歉,“弟弟出生時身體沒有你好,所以媽媽才多照顧了他一些,但這絕不是說我不愛你了。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我都是一樣的愛你。”

“真的嗎?”孩子仰起頭,眼睛紅彤彤的,“媽媽沒有不要我?”

“當然,我和爸爸都非常愛你。你和弟弟都是我們的寶貝。”

小淘再也忍不住,她把臉埋進媽媽胸膛,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

“她們好像和好了。”白念收回視線,有些慶幸地說。

“嗯,”嚴時律並不意外,“那個孩子也就隻是嘴硬而已。”

白念點點頭,有些感歎:“所以說,愛還是要說出來才行呢。”

白念說者無心,嚴時律卻突然愣了一下。